《草莓大福》梦偏多

3、第 3 章

　　天气预报，今日暴雨红色预警，雷电橙色预警。

　　“预约好了不去，押金可不能退。”于添莉抱着手臂，担忧地看着窗外，乌云渐渐聚拢。

　　陶怡然从店外进来，冲家里喊着：“出租车叫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

　　陶立胜皱着眉，看着自家囡囡：“暴雨倒没什么，打雷怎么办。”

　　她叉着腰，用鼻子看人：“我都是个中学生了，打雷算什么，行了行了，快来不及了。”

　　“囡囡，那我们走了，打雷的时候你就躲在床上。”陶阿公上车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陶怡然点头，挥手，看着出租车留下漫天尘土。

　　她转身，看着福囡坊招牌上浓重的乌云，搓搓鼻子，打雷什么的，就是声音大了一点呗。

　　往四周一望，平时热热闹闹的澳角镇的主路，现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连小摊小贩都没有，有点冷清，都看了天气预报，躲在家不出来。

　　一阵闷热的夏风吹过，空气的气压很低。

　　陶怡然进了门，窝在自己房间。

　　明明是白天，窗外天却已经暗了，房间里黑漆漆的，陶怡然突然觉得，刚刚信誓旦旦的那个人是谁啊，她不认识。

　　她瞄准了电灯开关的位置，计算着从这里跑到那需要多久。

　　疯狂冲过去，再疯狂冲回来，就完事了。

　　蓄好力，她准备见机行事时，突然窗外的天裂了口，闪电把天空，澳角镇还有福囡坊这个小小的空间映成紫色的，紫色过后，房间再次彻底陷入黑暗。

　　陶怡然嘴唇抿得紧紧地，闪电过后，一声巨大的雷落下，声波震得感觉地板都在回响，她抓起被子蒙在头上。

　　天色已经完全跟夜晚一样，她却连灯也不敢开，今天可能要饿死在床上了，她缩到墙角。

　　这时，放在柜台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陶怡然好绝望，她连床都不敢下。

　　电话还不挂，一直在铃铃响，响得她心烦意乱。

　　猛地掀开被子，冲到柜台前接起电话，又一个雷落下，陶怡然没忍住，吵着话筒一个尖叫。

　　池星钥一下子把电话拿远，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耳朵，才重新接电话：“还说不怕打雷。”

　　陶怡然一听是池星钥，语气突然牛了起来：“我不怕啊，我刚刚是，踩到蟑螂了。”

　　“哦是吗。”池星钥的声音突然阴沉了下来，幽幽地说：“家里很暗吧……一盏灯都没开啊……你看看你的身后，有……”

　　然后老天很配合的送了一套闪电和打雷，成功把陶怡然吓哭了。

　　池星钥咽了一口口水，听着陶怡然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突然虚了，丢下一句“你等我！”

　　然后挂了电话。

　　池星钥寻了个塑料袋，把倩女幽魂的DVD扔进去，又跑到厨房，打开壁橱，带了两包泡面，两根香肠，一起扔进袋子里。

　　抓了把雨伞匆匆出门了。

　　天已经开始下雨，他跑了几步，一拍脑袋，又跑回家里。

　　噔噔噔上楼，到房间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也放进袋子里。

　　门外有人敲门，陶怡然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光速跑去开门，看见湿了半身的池星钥，头发还在滴水，本来不想给他好脸色看，还是心软了。

　　“快点，雨都泼进来了。”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向里间走去。

　　池星钥好笑地看着她裹着被子的样子，低低地骂了一句，傻子。

　　然后摁开了所有的灯，一下子家里变得温暖敞亮。

　　陶怡然见家里亮了，便扔掉被子开始生龙活虎，朝他扔了条毛巾，“喝点浓茶吧。”

　　池星钥把毛巾挂在脑袋上，“不用。”把袋子里的DVD拿出来递给她，然后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去。

　　陶怡然看了眼DVD的封面，是张国荣和王祖贤，“啊……王祖贤演的女鬼跟仙女一样，张国荣也好帅。”

　　感叹了许久，才放进光驱，然后按了暂停，往厨房跑去。

　　池星钥拿起锅，往里头放了水，转了几下煤气开关，转得咔咔响才慢慢跳出火星。

　　从塑料袋里拿出两包红色包装的即食伊面，把火腿肠切断，和面，调料一起放进锅里。

　　陶怡然看得眼睛放光，“好啊你，还带了泡面，你不是说要和我划清界限，不和我一起吃吗？”打开冰箱，又搬出了两个鸡蛋，一筐已经洗净的蔬菜，肉丸，和于添莉亲手包的馄饨，一股脑也全部加进面里去。

　　“你不懂，看张国荣和王祖贤，必须要这种配置。”池星钥忙活着，厨房里已经好香了。

　　屋外暴雨撞得屋顶和窗户噼里啪啦的响，屋里暖融融的，弥漫着泡面的香气。

　　顶配豪华版泡面完成。

　　池星钥端着锅，陶怡然拿着碗筷，两个人默契地往电视机前奔去。

　　拿起遥控器摁了“开始”，突然灯全灭了，陶怡然惊呼一声，往池星钥那边看去。

　　池星钥笑嘻嘻地走来，“关灯比较有气氛。”然后拿起碗和筷子开始装面，一坨面，倒点汤，五个馄饨，两个肉丸和几节香肠，绿叶菜，满满当当的装了一碗递给陶怡然，“有我在你就不用怕啦。”

　　然后给自己也装了一碗，热热地嘬了一口汤，长吁一口气。

　　陶怡然笨拙地使着筷子，卷起一大坨面条，热乎乎地塞进嘴里，经典的沙嗲味汤汁挂在面上，鲜鲜辣辣的味道在嘴里，食道里，胃里弥漫。

　　“这个馄饨皮吃起来脆脆的。”池星钥嚼着，有些惊讶地说。

　　“这个好像不叫馄饨，是肉燕，是我妈用外婆从福州寄过来的肉燕皮包的，肉燕皮是猪肉做的。”陶怡然嘎嘣地咬着青菜。

　　“肉做的？”池星钥端详着形状精致的肉燕，怪不得吃着肉香四溢，其中裹着香油的肉馅也鲜得不行。“好吃。”他吸溜地一下子把碗里的肉燕都吃了，浑身暖呼呼的。

　　屋子里的空调很足，陶怡然拉过被子，把自己裹着，留了半边给池星钥，“进来不？”

　　电视上正播到树精姥姥，忽男声忽女声，还有那条粗粝滑腻的大舌头，让陶怡然有些害怕。

　　池星钥嗤笑一声，也躲进被子里。

　　泡面吃完了，雨却没停，没完没了地一直下。

　　宁采臣躲在聂小倩的浴桶里，看着聂小倩褪了红衣，宁采臣眉目间尽是痴情。

　　陶怡然看得脸红扑扑的，他们在痴缠之时，她转头看了一眼池星钥，看的很入神。

　　“王祖贤我女神。”池星钥笑得花痴，就差嘴边的口水没有留出来了。

　　陶怡然低低骂了他一声，再转头见到王祖贤那风华绝代的样子，美好得跟仙女一样，好羡慕，还可以也张国荣搭戏，更羡慕了。

　　叹气。

　　池星钥见她失落的样子，扭头好奇：“怎么了？”

　　“我也想变好看，我想变成王祖贤。”陶怡然瘪嘴。

　　“王祖贤的风韵无人能取代。”他抱着膝盖笑，边说边晃。

　　“哦。”陶怡然闷闷地应了一声，保住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子。

　　顿了顿，片刻沉默，“你也很好看。”池星钥摸摸鼻子，偷偷瞄了她一眼，然后做贼似的又迅速收回目光。

　　“少来了，天天说我胖胖的就是你。”陶怡然表示质疑加不屑。

　　“没人胖得跟你一样好看。”

　　她伸手就往池星钥头上一呼噜，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你还是说我胖！”

　　“胖怎么了！胖胖的多好，好生养啊！”他不甘示弱地回复，语气坚定，倒像是他真心话似的。

　　但从效果来看，还不如不说。

　　陶怡然气得把被子抢走，把泡面锅推给他：“祝你以后可以娶一个王祖贤，但在此之前，你要先洗锅和碗。”

　　他乖乖地起身收拾，临走前丢了一句：“我不娶王祖贤。”

　　我娶你好了。

　　池星钥抬起手，用衣服蹭了蹭鼻子，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有些莫名其妙。

　　他怎么可能会想要娶陶怡然那个小胖子，是镇上的人们每次都扎堆在胡同口议论什么金童玉女的，弄得他也被洗脑了，居然要为了陶怡然放弃王祖贤，疯了不成。

　　池星钥往碗里锅里挤了一大坨洗洁精，拿着钢丝刷刷得起劲，时不时听到窗外不知道谁家的晾衣架被大风吹掉，噼里啪啦地撞在屋顶上，掉在地上。

　　他眯了眯眼，还有好几件粉色碎花小裙子在暴雨中狂舞，还有小内裤。

　　“哦……这些衣服好眼熟。”池星钥自言自语，刷锅的速度慢了些，客厅里响起张国荣唱的倩女幽魂。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何从河去，去寻我心中的方向。”池星钥一下子跟着熟悉的旋律，唱着蹩脚的粤语，投入得陶醉地闭上了眼，身子随着音乐晃呀晃。

　　陶怡然在客厅的电视机前面都可以听到他的嘶吼，她冲着厨房大吼一声：“池星钥，你唱得难听死了，再唱下去女鬼都被你招来了！”

　　话音刚落，厨房传来一声惨叫。

　　陶怡然吓得被子都掉了，愣愣地探头望去：“不会真招来了吧，不过要是像小倩那么漂亮的也行。”她往厨房走去。

　　池星钥惊魂未定，瞪大着好看的眼睛，满手泡沫的，直愣愣地看着窗外。

　　见陶怡然过来了，他连忙抓她过去，指着厨房窗外的歪脖子树。“你看啊！那个……”

　　望去，灰蒙蒙的暴雨天，雨点和大风的捶打和吹拂，树枝前后摇摆，左右晃荡，像张牙舞爪的树精，而那棵歪脖子树虽说是稳扎稳打的，但那茂密的枝丫和叶片繁复交错之下，却挂着一片宽大的人形白色布料，被风吹得形态扭曲。

　　陶怡然蓦地抓紧了池星钥的手，紧张地咽口水：“那是……鬼吗？”

　　“我觉得像。”池星钥的泡沫糊了陶怡然一手。

　　“这鬼穿的衣服跟我妈的好像，连宽度也基本一样。”她眯着眼，逐渐意识到什么。

　　陶怡然顿时把池星钥手里的锅扔下了，抓着他就往顶楼跑去，边跑边喊着：“衣服忘记收了！”

　　池星钥被陶怡然抓得晕乎乎，想起来刚刚在自己眼前狂舞而过的粉色小裙子和小内裤，那个是陶怡然的！

　　他猛地笑出声，幸灾乐祸地说：“你妈会被你气死。”

　　“少废话！”陶怡然恶狠狠地警告他，两人冲到顶楼露台，晾晒的衣服已经被吹得寥寥无几。

　　两人也没撑伞，淋着大雨把衣服收进来，又冲到楼下，把地上也树上的衣服都捡进来。

　　收拾完这些后，池星钥和陶怡然全身都湿了，把一堆已经遭殃的衣服扔进洗衣池后，走进房间。

　　湿漉漉的头发和滴水的衣服，在碰到房间里的冷气时，像要结冰了似的。

　　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面对面进行口水和鼻涕的散弹式喷射。

　　陶怡然嫌弃地捶了他：“脏死了！”

　　“你不也是。”池星钥瞪她，嫌恶地抹一把脸。

　　“去洗澡啦！你去左边的，我去右边的。”陶怡然冷得直哆嗦，小手指了指两间浴室，然后便抱着身子跑了。

　　池星钥连忙抓住她的后领，把她给勒回来：“我没衣服穿啊……”

　　陶怡然看着他，思索了片刻，突然笑得温柔可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我帮你准备，一定适合你穿。”

　　池星钥额前的碎发湿成一摞一摞的，俊逸灵动的小脸上满是狐疑：“你可别搞我。”

　　“放心！”

　　看着池星钥走进浴室，她蹦跶到自己房间，拎出一件印满粉红兔兔的小裙子和新的毛巾，规规整整地放在浴室门口。

　　等到她脱下衣服也准备洗澡的时候，想起来，池星钥没内裤穿啊。

　　她恶劣地笑，不管不顾地继续洗澡了。

　　福囡坊的名声大噪，其中一部分也包括，这里是整个澳角镇唯一一家拥有两间浴室的，因为澳角镇的经济发展相对落后，镇里的人除了务农，不然都在镇外的玻璃建材加工厂和纺织厂工作，年轻的男人女人奔波在流水线旁，不分黑夜白昼的轮值加班，赚加班费，所以镇里的孩子都是父母带着，抱着脸盆，里头放着洗发精和香皂，去工厂宿舍的公共淋浴室蹭热水澡，即便到现在，有的家里还是买不起热水器，靠一壶一壶烧水，支着洗澡帐洗澡。

　　陶怡然出生后，家里也因为彩票和陶立胜劝退补偿金迅速富裕了起来，便修起了淋浴室，还一修修俩，都给安上了热水器。

　　别家小孩在冬天冷得没地洗澡的时候，陶怡然已经每日享用源源不断的热水了。

　　别家小孩在夏天还热得生痱子，抓耳挠腮，泡宝宝金水去痱子的时候，陶怡然已经吹着好几千块的三菱空调，裹着被窝吃西瓜了。

　　池星钥今儿也可算见到了那挂在墙壁上的大家伙，他拿起淋浴头，仔细观察着淋雨的开关，跟门把手似的，一边是红色，一边是蓝色。

　　小心翼翼地抬起把手，数柱水柱从淋浴头喷出来，冷冰冰地，像一朵会下暴雨的小云，池星钥冷得倒吸一口冷气，往红色的地方轻轻拨了一下，总算有热水了。

　　又转眼一瞧，旁边洗手台上放着一盒舒肤佳香皂，他拿起来在身上随意抹了几下。

　　男孩子从不洗这些香香的东西，太娘了。

　　手臂在腹部磨蹭了几下，池星钥一抬手，发现手臂和肚子之间，出现了一层泡泡，薄薄的，就像一层膜。

　　池星钥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欣喜地摆弄这层泡泡，双手围成一个圈上下摆动，泡泡也会跟着弹，像蹦床一样。

　　早就洗完澡的陶怡然不耐烦地在浴室门口等着，能闻到里面香皂的香味。

　　“池星钥，你洗掉的水费电费算在你头上哦。”陶怡然隔着门说。

　　玩得不亦乐乎地池星钥一转头看到浴室门上的人影，一下子戳破了泡，害羞地嘴硬：“你快走开！我洗好了！”

　　“哦，好呀，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了。”

　　池星钥悄悄打开一个门缝，伸手迅速抓了毛巾，擦干之后，又伸手迅速抓了衣服。

　　待他仔细看了那粉粉的裙子之后，他想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