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大福》梦偏多

2、第 2 章

　　池星钥俯身，一把捡起地上的随身听，前后摆弄。

　　陶怡然把芬达推到他面前，指了指瓶盖：“你会开吗？”

　　他瞥了一眼，有些惊奇地哦了一声，放下随身听拿起玻璃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玻璃瓶的。”

　　说完，转身到书包里寻了一把木质铅笔。

　　抵在瓶口，手腕一压，透明的瓶里，亮黄色的汽水涌上细细密密的气泡，然后啵的一声，盖开了。

　　陶怡然见他手法娴熟，呲着牙看他：“你怎么会这个。”

　　“跟我爸学的，他最近开始喝啤酒。”池星钥抓过芬达，吸管一插，边吮边把随身听摁的啪啪响。

　　陶怡然搬了张凳子，也缩在池星钥的书桌前。

　　书桌前是一扇窗，可以看见对面的农田，对面的电线杆，和交错电线上的鸟和月亮。

　　书桌上的数学计算题和语文作文纸被推远，只有一根耳机，和芬达退冰后留下来的水渍。

　　“随身听是你从你爸那偷的吧。”陶怡然凑过去瞧，还是索尼的呢。

　　“什么偷的！期末考考完，我爸就给我，我只是提前行使我的使用权。”说罢，他插上耳机，一只塞到自己的左耳，一只塞进陶怡然右耳。

　　按了几下按键，陶怡然喝着芬达，听着旋律流进耳朵。

　　无声地用口型问池星钥：“这是什么歌？”

　　他往吸管里吐了两口气，芬达冒了泡，他把屏幕给陶怡然看了一眼。

　　张信哲的爱如潮水，然后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也用口型说：“好听吧。”

　　陶怡然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瘪嘴翻了个白眼，但确实很好听。

　　池星钥动情地跟着唱，表情格外享受。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

　　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抚媚

　　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陶怡然捂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还把他的耳机扯掉了。

　　池星钥眉头一皱正要说他，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池星钥吓得连忙拽掉了陶怡然的耳机，抓着随身听也一起塞进抽屉，抽屉一关撞得整个桌子都在晃。

　　然后扯过作业，装模作样地盖在书桌上。

　　陶怡然连忙把两瓶芬达放到脚边，掩盖犯罪现场。

　　向婕一进来看见两个小孩，挨在一起看书学习，开心死了，笑眯眯地放了一碗刚洗好的草莓在陶怡然面前。

　　“然然，阿姨替小池赔给你。”

　　陶怡然看到草莓，笑得酒窝都露出来，甜甜地撒娇：“谢谢向阿姨。”

　　“那你们先看会书，明天要期末考了，等等再下来试裙子。”向婕看了两人一眼，偷笑，轻轻关门。

　　池星钥见自己妈一走，立马又拿出耳机，伸手拿走了陶怡然手里的草莓，放进嘴里。

　　陶怡然气得往他腮帮子一捏，池星钥配合的张嘴，露出被他嚼碎的果肉。

　　她嫌恶地咧嘴，一下子松了手，池星钥优哉游哉地继续咀嚼。

　　再次带上耳机，是张学友的吻别。

　　陶怡然默默啃着草莓，感叹池星钥原来内心这么细腻，听这么成熟的歌。

　　草莓好甜。

　　池星钥转头拿草莓的时候，看见陶怡然吃草莓吃得发呆，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果肉。

　　红色的果汁浸了她的樱唇。

　　红色的草莓衬得她皮肤异常白皙可人。

　　池星钥看呆了。

　　情不自禁地咽口水，陶怡然现在，也好像一颗草莓，要是往她软软的脸嘬一口，感觉也很甜。

　　“喂。”池星钥把一根手指放在她脸颊边上，然后低低地喊她一声。

　　陶怡然闻声转头，池星钥的指头就戳在她脸上，那指尖带着草莓味。

　　她不知道，现在在池星钥眼里，她就是一个行走的草莓味旺仔□□糖。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柔软的脸，池星钥盯着她。

　　陶怡然拍掉他的手，凶恶地瞪他：“你是怎样。”

　　他早就想说了，陶怡然瞪人一点都不可怕，反而像初生的小兽，超级幼齿。

　　“不怎样。”池星钥转头不看她，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草草了结六年级结业考前最后的作业，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出了楼梯口，陶怡然就看到她新的连衣裙挂在衣架上。

　　像一只欢脱的野猫，她欣喜地拿下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两圈。

　　池星钥咬着吸管，靠在楼梯口，半眯着眼看着她，嘴里哼着点旋律。

　　“去更衣室试一下。”向婕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陶怡然小跑进更衣室，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中的百褶连衣裙。

　　穿上时，才发现……拉链拉不上去！

　　陶怡然要哭了，心碎的脱下裙子，失魂落魄地走出来，递给向婕。

　　覆在她耳朵，悄悄对她说：“阿姨，腰的地方，我穿不下。”

　　池星钥看那样子就知道，他笑得把吸管喷了出来，浓密的睫毛都挂着眼泪：“我就知道你穿不下！
　　你看看你的肚子。”

　　向婕往他天灵盖来了一巴掌，安抚着陶怡然：“没事，阿姨给你改改，过两天来拿就行了。”

　　陶怡然抿唇垂着脑袋，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小胖墩，我送你。”池星钥手插兜，摇摇晃晃朝她走来。

　　“我不。”陶怡然愤愤丢了一句给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池星钥也毫不在意，跟着她跑，保持五米距离，一路和她跑回了家。

　　陶怡然刚到福囡坊的时候，池星钥在后面大喊：“考完试，我带你去吃刨冰！”

　　陶怡然回头，望着他，凝视了几秒。

　　看得池星钥浑身不在，揣在兜里的手不自然地握紧，嘴里自言自语：“这家伙，看什么啊……”

　　陶怡然突然抬手，伸出三根指头，摆出有模有样的姿势对准他，另一只手上膛，故作危险：“敢抵赖，你的随身听就要跟你说再见啦！”

　　池星钥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转身离去。

　　轻哼一声，笑了出来，小傻子，小胖墩。

　　陶怡然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肚子。

　　作为点心铺家的女儿，真不容易。

　　还好我是个小胖子，难过时可以摸摸小肚子。

　　可我为什么难过，因为我是个小胖子啊。

　　*

　　池星钥和陶怡然的小学生涯结束了，两人终于告别了小学生的头衔。

　　陶怡然收拾了书包，抱着自己作为生活委员，养在班级的金鱼，走出校园。

　　池星钥还是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穿着墨绿色的卫衣和黑色半裤，带着一顶鸭舌帽，站在校门口等她。

　　左手抱着一盆水仙，右手插兜。

　　她老远就看见了，还注意到了他的新衣服。

　　家里开裁缝铺真好啊，各式各样的布料，妈妈会做各式各样的款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池星钥的衣服是全校最潮的。

　　羡慕，陶怡然咂咂嘴，走到他面前，把怀里的金鱼交给他拿。

　　池星钥满脸不乐意，但还是伸出了插在兜里的手，帮她接着。

　　“吃冰咯！”

　　*

　　是一家镇上新开的冰室，就在学校旁边。

　　装修很新潮，一到下课挤满了学生，今天也不例外。

　　陶怡然有些头大，紧紧跟在池星钥后面，希望他能罩着她。

　　池星钥平时没注意到这个时刻，这家店人这么多，他低头看了看，左手水仙，右手金鱼。

　　为难地抿唇，小胖墩虽体型不小，但是柔弱得很，还不得被人挤扁了。

　　他回头，看着紧缩在他身后的陶怡然，轻声说：“拉着我的衣服，别被挤没了。”

　　陶怡然拽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去：“走，我们去吃别的。”

　　池星钥没反应过来，差点把鱼缸摔在地上。

　　金鱼受了惊吓，疯狂游动。

　　“这儿？”池星钥有点怀疑，他看着面前的店面又小又窄，周围的墙壁画满了诡异的涂鸦。

　　“别看那些涂鸦，老板娘是本地人。”陶怡然指了指面前的透明冰柜，“这儿的烧仙草很好吃，而且可以拿着吃。”

　　他上了台阶，瞅了眼冰柜里，整整齐齐摆了十几种料。

　　池星钥竖起大拇指，陶怡然得意地搓搓鼻子。

　　小杯5块，可以加三种料，大杯8块，可以加五种料。

　　陶怡然是这儿的常客，老板娘早就认识她，笑着问：“老样子？”

　　“对！”

　　“什么老样子？”池星钥有点茫然。

　　“就是大杯烧仙草，加小红豆，绿豆，燕麦，芋圆和小汤圆，放多多的仙草。”

　　池星钥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嗤笑一声：“不愧是点心家的女儿。”然后朝着阿姨说：“我也来一份老样子。”

　　“‘老样子’是我的独家套餐，你必须要和我一起吃的时候才能点。”陶怡然挑眉。

　　池星钥抱着水仙和鱼缸的手一紧，勾起嘴角，笑得爽朗，“听你的，不过我可不能经常和你来吃。”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长肉啊，小胖墩。”他欠扁的凑到她跟前，卷着舌头对她调笑。

　　陶怡然也不气，伸手直接戳进他的口袋，掏出他的零钱，两张十块递给烧仙草阿姨。

　　池星钥因她突然的动作，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只除自己以外的手突然伸进裤兜里，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是一种奇异的，羞于启齿的感觉。

　　不得不说，原来他这么敏感的吗。

　　陶怡然哪里想这么多，收回零钱，又塞进他的裤袋里。

　　池星钥突然暴躁地大吼，“我靠你别弄啊！”往后退了一大步，想做完什么激烈运动一样喘着气，耳尖和脸颊烧得红红的。

　　陶怡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上蹿下跳：“你又哪根神经搭错了。”小手往柜台上一捞，拎着两杯烧仙草就走，“你要减肥，那我帮你吃了。”

　　“你给我站住小胖墩！”池星钥急得跳脚，立马跟了上去。

　　“你手里拿着东西吃不了。”

　　“我可以回家吃，你不许动我的那杯！”

　　池星钥跟着陶怡然回到福囡坊，他一进门就把水仙和金鱼缸放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

　　陶怡然提着两杯完好的烧仙草往楼上走去，池星钥自然地跟着。

　　陶阿公忙活完，抬起头，看见孙女和池星钥，喜笑颜开：“放暑假了吧，想吃什么点心，爷爷给你们准备。”

　　“不用啦爷爷，我们买了烧仙草。”

　　“噢，那好吧。”陶阿公有些失落，看着他们进了房间，开始琢磨烧仙草的配方。

　　房间里开了空调，时钟咔哒咔哒地响。

　　陶怡然满心欢喜地打开烧仙草的盖子，拿出汤匙舀了一口。

　　芋圆厚实Q弹与汤圆的软糯和奶茶搭配，甜而不腻，用冰糖长时间熬煮的红豆绿豆和燕麦，已经软烂，自然的甜味入侵味蕾，配着仙草，是炎热夏日的最佳补给。

　　池星钥看着陶怡然幸福的眯起眼睛，实在是像一只乳白色的波斯猫。

　　一样又胖又懒，却可爱的紧。

　　他坐在陶怡然对面，看着她吃饱餍足的样子，觉得比奶茶还甜。

　　发现自己在干嘛的时候，他有些慌忙地低下头，大口吃了起来，小汤圆还没来得及咬就咕噜一下，滑进了食道。

　　陶怡然爽快地喝完自己手里的那杯时，舔了舔嘴边的奶茶渍，眼神飘啊飘，落到池星钥还满满的那杯上。

　　池星钥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声音生硬，有些别扭：“看着我干嘛，你想吃啊。”

　　陶怡然真诚地点头：“就一口，我这里的芋圆好少，你那杯明显比较多！”

　　他哦了一声，然后顽劣地笑了起来，俊朗稚气的面容都鲜活起来：“你求我啊。”

　　“嘁，小气鬼。”

　　然后把头扭向一边，摆一副臭脸给他看，像是欠了她八百万。

　　投降一样的，他叹一口气，把烧仙草推到她面前，满脸别扭又不耐，声音确很温柔。“只能吃芋圆。”

　　“哦。”陶怡然喜滋滋地接过烧钱草，拿起他的勺子，舀了一个芋圆往嘴里放。

　　“笨蛋啊你！”池星钥一下子叫起来，震惊地看着她把自己的勺子放进嘴里。“你不是有勺子吗！”

　　陶怡然呆了，瓷白的小圆脸爬上粉粉的晕，一边嚼着芋圆，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忘了……我去帮你拿新的……”说完，就跑了出去。

　　池星钥抿着唇，犹豫了一下，把烧仙草拿了回来。

　　然后凝视着那根勺子，脸突然爆红。

　　陶怡然惶恐地翻找勺子，心跳的很快，我的天，她这样算和池星钥间接接吻了吗？

　　才不要和这个家伙接吻！

　　她委屈地攥着勺子，快速跑到房间前，猛地打开门。

　　就看见池星钥狼吞虎咽地在吃烧仙草，等她回到位置上，那杯烧仙草已经空了。

　　“喂，我不是去给你拿勺子了吗。”陶怡然啪的一声，把勺子放在桌上。

　　“反正就剩一点，我直接喝了。”池星钥理直气壮地说。

　　见鬼，她出去前明明还有满满一杯。

　　说完，池星钥便抬手看了手表，拿着包站起来，准备回家。

　　陶怡然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转身到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磁带递给池星钥。

　　池星钥挎上包，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不明所以。

　　“我同学送我的毕业礼物，可我没有随身听，送给你咯。”

　　他接过那一盒崭新的红盒磁带，睁大了眼睛，爱不释手地摩挲，“张国荣英雄本色的磁带！”

　　陶怡然看着他惊喜的样子，挑着眉忍住笑，嘚瑟地说：“你很喜欢啊？”

　　“废话！”池星钥兴冲冲地塞进书包里，手一拍：“家里有倩女幽魂和英雄本色的光碟！我们可以一起看，虽然我看了好多遍了，但你还没看过吧。”

　　“没看过。”

　　“那好，我回家准备一下，过几天来找你。”池星钥喜笑颜开，抱着书包往外走去。

　　看到陶阿公又抱着新出炉的点心，从口袋掏出零钱：“阿公，半斤蛋卷！”

　　陶怡然跟着他出来，见池星钥提着一大袋蛋卷，眉眼间尽是喜色，自己心口也甜蜜蜜的。

　　池星钥看见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捂嘴咳了一声，正儿八经地：“谢谢你。”眼神乱瞟，“我先走了。”

　　“哦。”陶怡然咧嘴傻笑，朝他挥手：“拜拜。”

　　“嗯。”他抓着书包带子，转身走出了福囡坊。

　　于添莉从厨房里，边擦着手边走出来：“囡囡呀，后天爸爸妈妈要带爷爷去市里体检，你能自己看家吗？”

　　陶阿公顿时不高兴地把围裙一扔，板着一张脸：“都说不用体检了！都这把年纪了，能活几天算几天，还花这钱做什么。”

　　“爸，话不能这样说，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才要保养身体，我们家的情况一个体检能负担得起。”于添莉好声好气，“再说了，你不想活久一点，看囡囡出嫁啊。”

　　最后一句触动了陶阿公，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一旁望着他的陶怡然，松了口：“那倒是……”

　　“爷爷，你要听话哦。”陶怡然扑进陶阿公怀里，“才能陪我久一点。”

　　陶阿公笑了，笑声在胸腔里震动：“爷爷听囡囡的。”

　　于添莉放心了：“那你要乖乖看家，如果会怕，就小星星陪你。”

　　“我才不怕！我不需要。”陶怡然拍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