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34、第三十四章

　　谢素都懒得理会他，早就对忠献王的脑瓜不抱期待了。

　　忠献王突然灵光，还有点气呼呼的：“难道不是你女儿故意接近我儿子？！你还敢说，不是你设计陷害玄晶？”

　　谢素淡淡道：“我按着他的头，让他创立圣童教了吗？我用剑指着他，让他去干那些丧心病狂的坏事了？我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去绑架乔世子了？”

　　忠献王：“……总之，你的确是知情。”
　　谢素道：“我若知情，怎会让我这傻女儿以身犯险？”

　　忠献王半信半疑：“你当真不知道玄晶要动手绑我儿子？”
　　谢素：“我自然不知道。”

　　忠献王见谢素眉眼锋锐，正气凛然，并没有半点虚伪，不自觉就相信了他。
　　所以，长的好还是占便宜，谢大人生来就是这样一副正道先锋的模样。

　　谢大人见他相信了自己，这才眯了眯眼，笑道：“确切知道玄晶要什么时候动手的，是我女儿。她要不把自己人支开，玄晶哪能得手？”

　　忠献王：“…… ……”
　　娘的！他一片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书生可恨！

　　青州逐渐安定，圣童教也被清剿，忠献王才有闲心，把玄晶从地牢里拖出来，亲自审讯。

　　圣童教在青州贫苦百姓之中，号召力倒是不小。谢素一拿到人，就办了个把戏，让许多人亲眼看见，圣童教教主已经在火海之中坐化了，还给他整了一块舍利子。

　　所以，现如今世上，是再没有玄晶这个人了。

　　玄晶野心勃勃，嘴硬心毒，布了不少暗手，因此，他如今的情形有些惨，整的血赤麻糊，露在外面的皮肉，跟块五花肉似的。

　　忠献王叹了口气：“你从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就跟在我身边。你还记得当初是因为什么，才来投奔我的吗？是你外祖家的村落发了瘟疫，当地官员不医治，反而下令放火烧村，你母亲和两个弟弟去探亲，都在火海之中丧命。你为了给他们报仇，才来投奔我。”

　　“可现在呢？若不是谢大人英明，你竟然早就谋划，若是你被抓，就让各地教众，去当地县衙门前坐地自焚！你这么做，和当初迫害你家人的那些官员，有什么区别？”

　　玄晶都懒得掀一下眼皮子：“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忠献王被他给气的，吃了一块烤肉压压惊。
　　玄晶闻到烤肉香味，肚子里翻滚，他连着两天没水没吃的了。

　　忠献王道：“我找人查了一下，你虽然是个道士，但这些年打着圣童教教主的旗号，暗中□□妇人，还弄了几处院子，养了几个妇人。你有不少孩子。”

　　忠献王让人把其中一个妇人，和一对双生子拖上来，那两个孩子一见到他，立刻开始神神道道的念咒，张牙舞爪，神色狠厉，没有半点孩童的天真无邪。

　　“这两个就是你当做继任圣童培养的？不错，听说他们两个专门给人赐圣水，都已经有不少信众了。许多信众连饭都没得吃，还要供奉新圣童。有些人家其中一人信了圣童教，就宁可家破人亡，把家里活命的口粮供奉上来。”

　　忠献王越说越气，把那两个小崽子带下去，让人看管起来。他一脚踹飞玄晶，骂骂咧咧：“你是什么玩意？当初你无权无势，被人迫害，你如今有了点主意，就开始来坑害这些穷苦百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跟老子造反，说的是要为全天下穷苦百姓谋福祉？”

　　忠献王把自己查抄上来的名单扔在玄晶面前，全都是玄晶自己暗中生养的孩子，个个都灌输了圣童教“教义”。
　　“这些孩子会送到慈幼院教养，两三年内要是教养不好，那我不怕多沾些罪过。”

　　玄晶见大势已去，圣童教已经是全面颠覆，再难死灰复燃，这才颓然倒地，绝望极了。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被抓了，但这些“火种”已经埋了下去，谢素和忠献王哪能怀疑这些不到十岁的孩子？将来教义永存，圣童教迟早有再次壮大的一天。

　　可没想到，王爷这么心狠手辣，连孩子都不放过。

　　玄晶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王爷一开始把他托付给我，我是真心待他的。王爷能把小世子交给我，而不是别人，这是信重之意，我自然要回报以忠心。可是，小世子还不到四个月，又有天生心疾，我带着他逃亡，实在太苦了！日子过的太难受了！”

　　“有一次，又碰到朝廷的官兵围剿，我们几个抱着小世子躲在芦苇泽里，官兵拿着长矛往里面刺，就从我脖子边划了过去……这个时候，要是襁褓中的小世子哭起来，我们就全都完了。”

　　但是小世子出奇的，没有哭，瞪着圆亮的眼睛，甚至还对玄晶笑了笑。
　　脱险之后，就有人说，小世子不愧是主公的孩子，有真龙之气护体，这么小就有神灵护体。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玄晶突发奇想，将乔培捧成了圣童。

　　他利用小世子建立起了圣童教，号称“圣童降世，普救下农”。

　　乔培晃晃荡荡，从地牢旁边游荡出来，脸色难看的很。
　　看见谢拂，他气呼呼的转开脸，对着楚翌就哭：“我就是个蠢猪！居然真的相信自己是什么圣童……”

　　楚翌：“别这么说，猪听了该不高兴了。”
　　谢拂连忙劝阻：“楚兄，说话不要这样直爽，偶尔也该委婉一些。”

　　楚翌认真思索，道：“也是。乔世子你别胡思乱想了，反正上当把自己当圣童的也不只你一个。”

　　乔培哇的一声哭的伤心极了。

　　他边哭边说：“我生下来，他就骗我，是生来圣童，利用我愚弄百姓，也……也愚弄了我。他利用了我，你呢！你和楚翌故意接近我，说和我相交，其实也是为了利用我。每天还吃我那么多饭，脸盆大的烧饼，楚翌一口气就吃十个，你们要脸不要？！”

　　谢拂看他脸越来越红，憋气的很，唯恐他犯病，连忙顺着他说，点头如捣蒜：“要的，要的。人哪能不要脸呢？”

　　乔培：“那你们还吃我那么多银子！”
　　谢拂：“……那要不，明儿个我请你吃？你使劲吃回来？”

　　乔培瞪大眼睛：“你说的是人话吗？他吃一早上，够我吃一个月了！”

　　乔培越想越气，越气越哭：“师傅利用我，你们也利用我，别的人不是哄着我，就是怕我犯病，我……我……”

　　他就觉得自己可悲极了，说不出的难受。
　　旁边正好有个老汉，在锯木头。

　　乔培泪眼朦胧，一指老汉手里的锯子：“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工具！”

　　谢拂：“……那倒也不能这么说。”
　　乔培：“但你的确就是这么做的。哼！”

　　谢拂挠挠头，觉得有点哄不好了。忽然，她眼前一亮，指着老汉旁边一把坏掉的锯子，说道：“你别这样悲观，起码你比它强多了！还是一把趁手的好工具！”

　　乔培气到冒烟了：“感情你使着还挺顺手是不？”
　　“你利用我还用的蛮开心是不？我谢谢您啦！”

　　乔培气鼓鼓就走，任凭谢拂在身后叫自己，他理都不理。
　　可把他气坏了。

　　不久之后，忠献王便带着乔培一同进京，听从陛下发落。

　　谢素将贪赃枉法的青州城知府、齐郡郡守等人，一齐发落之后，接替的官员尚未上手，因此忙的不可开交。

　　谢拂端着冰碗，梳了两个鬟髻，上面簪的是粉珍珠缠的珠花，娇俏可爱，站在书房门口：“父亲。”

　　谢素把信搁下，招招手让她进来。
　　谢拂问：“书房我也能进吗？”

　　谢素笑道：“拂儿自然能来。”
　　谢拂把冰碗拿出来，和谢素一人一个，小口吃着解暑。

　　谢拂问：“青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会如何发落王爷和小世子？”
　　谢素淡淡道：“主谋是圣童教不假，但他扯的虎皮可是忠献王府。忠献王虽然不知情，但也失察了。其实这罪名说起来，可以一并抹去，也可以重罚，单看陛下自己。”

　　“这位陛下，当初起事的时候，救过忠献王。后来陛下中了埋伏，忠献王的儿子也被围困，忠献王却选择先救陛下这个主公，他的长子也因此成了废人。”

　　谢拂立刻懂了：“危难之时，情义是有的。但如今陛下要治国，又已经万人之上，就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仍然看重当初的情义了。父亲不是见过陛下？您觉得这位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谢素：“……我没见过啊。”
　　谢拂吃了一大惊：“啊？？？陛下把青州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您，又让您做青州刺史，您没有进宫叩谢圣恩吗？”

　　谢素“哼”的一声：“当初前朝皇帝暴虐，我数次进谏，他不仅不改，还在金殿之上，对我一番斥责。我摘了金剑，告老还乡，当时就说过，绝不再入朝为官。没想到，如今这位陛下非要我来办青州这事儿，我不愿意啊，他就三顾茅庐、几次偶遇，我不想配合他搞这种礼贤下士的戏码，就都被我避开了。”

　　谢拂：…… ……父亲还真是恃才傲物呢！

　　“后来他看礼贤下士不成，就逮着我一个堂兄的错处，要举家流放，我被你祖母缠的没法子，这才愿意做官。我那堂兄也就改判了他一人流放，家眷都可以安居。这不是威胁我吗？他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等到进宫谢恩的时候，我就说青州事态紧急，也没进宫，一溜烟出了京城。所以，他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他。他把青州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我，一则，为父在前朝时，也办过几件轰动的大事。二则，谢氏一族也不可小觑，他重用我，谢氏一族之力岂不是都能为他所用？”

　　谢拂：…… ……
　　她以前就听说，父亲不被前朝皇帝所喜。她一直以为，是前朝皇帝昏庸荒唐，现在看来，自己这个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谁家皇帝能喜欢，这样“潇洒如风”的官员啊？

　　谢素笑道：“你母亲来信了，你二姐姐的亲事已经定好，她心里惦念你，已经从京城出发，不日便能到青州了。”

　　谢拂立时又惊又喜，须臾又甚是忐忑：“可我都不记得阿娘的模样了。”
　　谢素道：“所以她才等不得了，要快点来见你。”

　　谢拂听说母亲要来，离开书房后，一溜烟就去找谢素之前派给她的嬷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