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35、第三十五章

　　谢素半路寻回女儿，谢家便派了嬷嬷过来。谢拂素日只带着折桂出门，今日一回自己院里，就要请嬷嬷过来说话。

　　嬷嬷还真是受宠若惊。她原先见谢拂身边小的有折桂，得用的又有柳管事，便不曾随意凑到姑娘身边。
　　但姑娘平日对她尊重，有拿不定的都请她来问话，虽说不一定采纳，但竟是个十分明理聪慧的，因此，嬷嬷心里对她早就十分喜爱。

　　但凡谢拂有什么事，嬷嬷都会尽心办好。

　　谢拂吃了两碗饭垫过肚子，扭扭捏捏把手中的麻辣鸡爪放下了。

　　“嬷嬷，您教教我，像我母亲姐姐们这样的千金闺秀，都怎么吃鸡爪？”

　　那鸡爪被她啃的死不瞑目。
　　这还是谢拂今日矜持了，若是平日，她能让这鸡爪尸骨无存。

　　嬷嬷嘴角抽了抽，语气挺平和：“姑娘，夫人姑娘们大多不吃鸡爪，尤其在外作客，若是有骨头的，会尽量避开这道菜。便是在家里吃，也会剔骨再上桌。”

　　谢拂悻悻的缩回了伸向鸡爪的手，心里想到，鸡爪鹅掌鸭掌什么的，自己慢慢啃着才有意思。

　　谢拂看向香气扑鼻的鸡腿：“那她们怎么吃鸡腿？”

　　嬷嬷：“……在外用膳，多半也不会出现这样，比您脸还大的鸡腿。”
　　谢拂惆怅的收回了手，目光恋恋不舍。她方才吃了个七分饱，本来还想啃个鸡腿消消食的。

　　嬷嬷失笑道：“姑娘是听说夫人要来了？姑娘自幼离府，您又如此的聪慧，我们见了都喜欢，夫人来了，必定疼您都来不及。”

　　“话虽如此说，但我若又丑又笨，总让母亲失望。父亲是男子，自然不会总盯着女儿的仪态、容貌。”谢拂又问，“那嬷嬷上次说的熏香、香膏这些，都拿来我多抹点，一定要把我整的又香又美！”

　　嬷嬷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可是姑娘自己应下的？”

　　谢拂硬着头皮，郑重点头。

　　当晚，嬷嬷便亲自“伺候”谢拂沐浴，水才调好，便闻到房中一股淡淡的香气，越凑的近，就觉得越浓郁。

　　谢拂觉得自己像块要放进五香料里腌着的腊肉，不过这香气倒是不讨厌，想想素未蒙面的母亲，她也忍了。

　　谢夫人一路并不停顿，到青州城那日正是七月初一。谢拂一大早妆点了一个全，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既不敢动，也不敢大口吃喝。

　　谢素奇了：“难得看你这样安静，不是说你在城中买下两个铺面，想学着挣钱？”
　　谢拂为难道：“一动就要出汗了。”

　　说话她都不敢大声，粉粉都好像要掉下来了。
　　这嬷嬷下手也太狠了，仿佛是前段时间没有小姐给她妆点发挥，憋的久了。

　　若不是今日谢夫人进城，谢拂是要去铺子里的。
　　但此时，什么也比不上谢夫人重要。

　　“难怪你今日如此的文静贤淑，与平日相比，更添秀雅之气。”谢素再细看女儿，果然比平素更加好看，“我家女儿自是动如脱兔，静如仙子。”
　　谢拂：……这个爹！瞎夸什么呢？她尴尬的粉都快掉了。

　　谢素闭眼夸了一会儿，就见一列数辆马车远远从官道行来，到得城门口，车夫立即停下车，从里面跳下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干练夫人，瓜子脸，白皙粉面，却笑称见过大人。原来，这个美丽和善的妇人，还只是谢夫人的贴身管事。

　　管事走到后面，掀开帘子，请夫人下车。谢夫人心急如焚，早就懒得摆什么当家主母的派头，下了车，就甩开后面的管事侍女，当先过来，连谢素也不理，一双水潋滟的眼睛盯着谢拂瞧。

　　谢拂：…… ……
　　谢夫人，不是，她娘可真是好看！怪不得嬷嬷说，就是京中第一美人，站在母亲身边，也不过像个仙宫中倒茶的仙婢。

　　谢拂当时心说，嬷嬷真是好大的口气。倒茶的仙婢怎么了？
　　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她长成这般模样，连给母亲倒茶都不配。

　　谢夫人心中喜悦，见她虽十三岁了，但身量稍矮，虽说在谢素身边养了一段日子，但还十分清瘦，又觉心酸。

　　谢夫人一把扶起谢拂，看着温温柔柔，但谢拂感觉，自己阿娘好像一只手就快把自己提起来了？

　　谢夫人还真是没想到女儿居然这么轻，她不由道：“怎么还这样轻？有一只大公鸡重吗？”
　　谢拂：…… ……

　　仙女娘亲眼风一扫，看向谢素，谢素急忙道：“我有好生照料她。她就是干吃不长肉，今早还吃了一笼包子呢。”

　　谢夫人道：“一笼包子能有几个？我一把年纪，也能吃一笼，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起码得吃两笼！”
　　谢拂连忙道：“母亲，青州的包子，一个有巴掌这么大，一笼四个。”

　　谢夫人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谢拂有些凌乱了。昨夜嬷嬷还教她，母亲多半会问她，平日读什么书，她功课倒不算落下，读的书也不少，就说爱读史书和杂记即可。

　　嬷嬷又教了，若是母亲问她平日喜欢做些什么，就说下棋画画绣绣花。
　　要问会些什么，就答琴棋书画，都会一些，只是不精通。反正，谢拂心里是想让母亲多喜爱自己一些。

　　没想到，仙女儿似的谢夫人见了女儿，先就问早上吃的什么。
　　谢拂答了：“一笼大包子，酸菜猪肉的。”

　　仙女娘亲又问：“喜欢吃猪肉？排骨可喜欢吃？母亲会做一道酱烧大骨头，等会让你好好拿着啃。”

　　谢拂：“……好，好叭。”

　　谢夫人：“只喜欢吃猪肉？牛肉、兔肉、鸡鸭鹅都爱吃吗？小羊排如何？”
　　谢拂羞答答低头：“……只要是肉，都爱吃的。”

　　她做了那么多功课，为免令母亲不喜，虽则亲缘不可强求，但她自来孤身一人，如何不想要父母的疼爱？

　　谢夫人牵着她的手说话，后面又下来一个年少女郎，带着帷帽，与谢拂见了面，见过父亲母亲，遂又上车了，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谢拂：…… ……二姐看起来很冷淡的样子。

　　谢夫人道：“这就是你二姐姐，谢归瑢。她已经定了亲，我想她出嫁之后，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门，所以特意带她出来，趁还没嫁人，自由游历一番。她自小就是这样性情，不用放在心上。”

　　正说着话，后面马车上倒是又下来一个闺秀女子，对谢夫人规规矩矩的见了礼，便羞答答的束手站在她身后。

　　她未带帷帽，姿容美丽，与谢夫人同样生的一双丹凤眼。谢夫人虽然满口猪肉羊肉牛肉，但不说话时，仙气出尘，这位余小姐虽然容貌不及谢夫人，也是仙气美人这一挂的，这么一站，倒显得她们才是一双母女。

　　谢夫人淡淡道：“余小姐不必多礼，随后我遣人送您回府便是。”

　　余小姐捏着帕子，温婉柔和的对谢拂笑了笑，她落下眼睫，这样一笑，倒颇有些令人春风拂面之意。

　　“这次还多谢谢夫人，不然，马车坏在半道，还不知何时能修好。若是误了时辰，又恐母亲怪罪我怠慢。夫人，这就是三妹妹了？”
　　余绣心望着谢夫人，真诚的福了福身：“绣心恭贺夫人，母女重逢。三妹妹，这次还多亏夫人帮我，这个香包是我亲手做的，送给妹妹，也祝贺妹妹明珠归位。”

　　谢夫人见她诚心道贺，笑道：“余姑娘有心了。”
　　谢拂收了香包，余绣心不再逗留，再次拜谢夫人，盈盈有礼的上车回府。

　　谢夫人道：“半道上，见这姑娘马车坏了。看她衣着倒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可惜身边的随行没一个顶用的，连个帷帽都不曾备着，来来往往的人任意打量。母亲这才捎她一程。她倒是知礼，一点小事，再三道谢。”

　　谢夫人是谢氏当家主母，平日各种主意接近她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这位余家姑娘，言辞虽然恭敬，但并没有刻意亲近，虽然回礼，但也只是一个香包。离去之时，也丝毫不曾拖泥带水，倒让谢夫人高看了一眼。

　　谢夫人自不必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拉着谢拂上了马车，一路与她说些趣事，多半是她说京中之事。譬如二姐谢归瑢已经定亲，定了谁家。再如她长姐谢归珑留在家中管事，长兄谢瑾真已经在翰林院任职等等。

　　谢夫人似乎只是随口而言，但她本是个十分善于和别人言谈的人，短短一段路途下来，谢拂已经对了解家中许多事，与谢夫人也没有方才那么生疏。
　　谢夫人没哭什么，也没说什么孩子受苦受罪之言，只是看着不在意，却是用最自然的态度告诉谢拂——她已经回家了，已经到了家人中间。

　　此时，马车之中，余家大姑娘余绣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脑海中浮现一个声音：【叮，好感度加五。好感度0。】

　　余绣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回事？加了五点，才是0？难道这个谢三，对我的好感度竟然这么低？】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她。
　　这个奇怪的系统，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好感度机器。

　　她这次是意外见到谢夫人，但她打眼一看，谢夫人虽然帮了她，虽然并未穿戴什么华贵之物，但她从系统口中得知，这位谢夫人非富即贵，还是个一生顺风顺水的好命之人。

　　余绣心每次只能选择一人，她思虑片刻，决定先从年幼的谢三娘下手。这谢三娘不过一十三岁，又自小长在山野，多半没什么见识，刷她的好感自然会比身为一族宗妇的谢夫人更容易。
　　等以后谢三娘对她好感满点，还怕谢夫人会不喜欢自己吗？

　　余绣心便选了谢拂。
　　可她没想到，她刚才表现的没有半点差错，还送出了一个亲手做的荷包，谢拂对她的好感，竟然才0？？？？

　　所以，一开始谢拂对她没好感，还有点厌烦？
　　这是什么道理？

　　初初见到母亲时，谢拂以为娘亲是误落凡尘的仙女。
　　不过几日，谢拂就觉得自己错了。

　　她娘亲怕不是仙女，而是个喂猪的……仙女。

　　她已经吃了好些秘制的小羊排，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吃肉吃怕的。

　　谢拂连声说自己饱了，谢夫人缓缓点头，明白了。
　　“想来是吃的有些腻了，娘亲帮你盛一碗汤。”

　　谢拂：“……不是，娘亲，孩儿的确吃饱了。”不止吃不下羊排，也喝不下汤啊！
　　谢夫人：“不，你还能吃！娘亲觉得你还可以再吃一点。”

　　坐在离谢夫人最远角落的谢归瑢，轻笑了一声。
　　幸好她坐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