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乔培想到这里，气不喘了，脸不红了，小短腿倒腾飞快，滋溜一下就往后院冲去。刚进去就见谢大人站在桌子上拍了拍手，随手提起一个紫砂茶壶饮了一口。

　　乔培松了口气，起初他不喜谢素，此时见了人，却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这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父王倒在地上，横躺如山。

　　乔培：“咦！父王，您怎么睡在地上？”
　　忠献王捂着后腰子，嗨哟嗨哟，就觉得人生若梦：“……累，累了，歇歇。”

　　乔培没多想。
　　这个爹虽然厉害，但偶尔平地摔跤，自己耍鞭子抽到脸上，都是常有的事。瞧这情形，难道还能是谢大人把他放倒的不成？
　　那一看也不能够啊！

　　他反应过来了，一滋溜爬起来，腰子疼的一哆嗦：“儿啊！你回来了？”
　　他抓过儿子的手，左右看看，差不点激动的蹦起来：“你的手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乔培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四下一看，忠献王连忙把那血赤麻糊的盒子，往背后藏了藏。

　　“你去哪里了？父王担心你，一通好找。连你师傅也传信回来，说会立刻回来寻你，你这傻孩子，早说过叫你听话，你是我的世子，多少人保护你都不为过……”

　　乔培心中微酸。
　　他和玄晶亲近，并不太喜欢这个横硕的父亲。

　　他冷冷道：“父亲不用再等他了。”

　　他经此变故，又有谢拂和楚翌在马车上给他恶补了一通，已经渐渐能明事。当下深吸口气，对忠献王道：
　　“父王寻我，怎么到谢大人府邸来了？一路还打坏了那么多东西，此事是我们理亏，该照价赔偿才是。”

　　璞玉管家及时递上了厚厚的一本账册。

　　忠献王还要说什么，看看闲适饮茶的谢素，摸摸生疼的后腰，一把扯过账本，就要离开。

　　乔培拉住忠献王，声音苦涩：“谢大人，父王，二位可听说过圣童教？”

　　忠献王：“什么玩意儿？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谢素颔首而笑：“圣童教这些年发展教众，教众达四万余人，且，他们的主要活动之地，正是在青州。”

　　忠献王：“什么什么？在青州？那我怎么能不知道？”

　　乔培叹气：“父王您能知道什么？您就没有发觉，青州境内许多事，您都全部交给了师傅吗？”

　　忠献王大手一挥：“你师傅又不是外人。他十几岁就跟着我打天下，后来我们被前朝围剿，为父把尚在襁褓之中的你交付给他，你又有病，朝廷又不肯放过我们，他都硬是护着你长到这么大。为父是绝对相信他了。”

　　乔培问：“可若是师傅骗您呢？若是师傅欺瞒您呢？”
　　忠献王：“他骗我做什么？在青州我老大，他老二，他有什么不满意？有什么事做不到的，还要骗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义，岂是假的？”

　　乔培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拂，他想起谢拂说过，骗子骗人，不是因为有苦衷。而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在他们眼里，情义不算什么，人命不算什么。

　　乔培茫茫然看向忠献王，只觉前路如此朦胧，什么也看不真切。

　　所谓的圣童教，只是师傅玄晶用来愚弄百姓的□□，他利用圣童教敛财，欺骗百姓，若朝廷真的派兵重压□□，围剿圣童教首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是师傅的血肉围墙。
　　还有那个从他房中拖出来的血淋淋的少女……

　　玄晶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却给他洗脑，让他和百姓相信自己是所谓的普救世人的圣童。

　　乔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那父王知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圣童？”

　　忠献王当即发笑：“什么玩意？怎么可能？你是我的亲骨肉，你的母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你。圣童？你是天生神灵之子，那你母亲又算什么？”

　　“生你的是你母亲，她受苦受罪十个月生的你。养大你的是我……是你师傅，害，圣童教那些人难道找上你了？真是混账！这些什么教派，大抵都差不多，现在是少了，前朝皇帝暴虐，那时候每年都会冒出好多，什么天医教、有米教，都差不多的，就是糊弄百姓去造反的糟心玩意儿。如今的陛下多好，百姓都有饭吃，谁还会跟着这些□□造反？”

　　乔培没想到自己这个爹，居然都能明白圣童教的路数。

　　他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圣童，毕竟从他不记事起，就被玄晶放在法坛之上，接受百姓的叩拜和供奉。记事之后，还没被父王找到时，他也常跟着师傅去“显露神迹”。

　　现在在回头看，自己简直蠢笨如猪，还是特别可笑的那种！

　　楚翌拍拍乔培的肩膀，把他带到后边梳洗。谢拂让大夫来看过，给灌了一碗粥，一碗安神药，叫他睡了。

　　谢素也是一夜未眠，虽说谢拂主意大，但到底担忧女儿。见她好生回来，才叫厨房弄了一盆鸡丝凉面上来。

　　他挑了一大碗自己吃，剩下半盆推给忠献王。

　　吃碗面，谢素一抹嘴，换上官袍，问：“王爷现如今还有多少亲兵？您麾下之军，有多少是真正忠心与您？”

　　忠献王：“……嗝儿……，还多少？当然是全部啊！”

　　谢素沉静过后，终于懂得陛下亲笔函中提到的，“这个忠献王和大猩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那么长的毛发，没准儿他还没大猩猩聪明。大猩猩下雨了还知道折个芭蕉叶遮雨，他连这都不会！”

　　他深深叹了口气，将圣旨请出来，交到忠献王手中。

　　忠献王看到圣旨，也没吃惊：“我早知道了，陛下要我手底下的兵，要我自动上缴兵权。当初青州这地儿，陛下带着我们打下来，前边是前朝一个什么十三王爷自立为皇的一个小朝廷，再往北去，就是北狄。陛下谁也信不过，就让我领兵驻扎在青州。怎么？如今，小朝廷被灭了，北狄也老实了，陛下用不着我们了，就要收我的兵权？”

　　谢素：“你那兵权再不收，青州都要生灵涂炭了！没准儿，真打起来了，你也只能像大猩猩一样无能狂叫，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若不是新朝陛下顾念旧情，就前朝废帝那样的，早就派兵来收拾这个大猩猩了。

　　“我女儿与乔世子一同被绑，这抓他们的人，目的却是王爷你。你与我起嫌隙，深信是我勾结难民抓走了世子，若是此时世子出事，你必定杀我。一旦你杀了朝廷派到青州的刺史，陛下会如何想？到那时候，王爷为了活命，还能不反？”

　　忠献王本来还晕乎乎的，可说到造反，他听懂了！
　　无它，这造反一事，他可是行家啊！

　　前朝的时候，他就造过好几次反，最后一次被前朝围剿，阴差阳错被当今陛下救了全家，往后他就跟着这位陛下干了。
　　可现如今，他真没造反的意思。

　　但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这种事都是“逼”的。他打了个哆嗦，想到谢素说到的这种情形，还真是对上了。
　　他要是为了儿子，一时激愤，把谢素砍了（幸好他刚才被谢素撂倒了），那就只能造反了。

　　青州才安定了多少年？百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忠献王狠狠一拍桌子：“是哪个（*********）狗娘养的，这么恶毒，非要逼着老子造反？”

　　谢素：“……”他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他还猜不出来？

　　谢素将他调查的玄晶和圣童教这些年所行之事，都摆在忠献王面前。

　　忠献王还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你说的这些也太匪夷所思，他做这么多事，这么大动作，难道我会一丁点都没察觉？就你说的这个，人丁税一百文？！就是前朝那个狗皇帝，也才收到八十文。还有麦茬税和秋税？你知道一亩地才能收多少粮食？他收这么多钱，百姓哪里还能吃饱饭？他们还能安稳过日子？”

　　谢素淡淡道：“但比起以前，他们起码有饭吃了。青州城周边，倒是没动什么手脚。他强行敛税的，都是离青州稍远些的。下面倒是有一些官员上书，还有直接弹劾你横征暴敛的，不过，折子经过青州，就被他扣下了。”

　　憨憨忠献王在谢家幕僚的梳理下，好不容易才清醒了。
　　从玄晶带着小世子回到王府的短短几年时间，他早就被架空了。

　　忠献王甚是颓唐，倒是没什么伤春悲秋的作态，好在他手中有兵，玄晶虽然把持忠献王府，但军中的人都是些铁血汉子，反倒不吃他圣童那一套，只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将领，被忠献王暗中给绑了，又带人将玄晶暗中几处“教坛”抄了，把玄晶道长也抓到了谢府。

　　这忠献王脑袋固然直了点，不知道转弯，但直觉相当敏锐，知道再任由玄晶逍遥下去，不止忠献王府不保，整个青州都将大乱，非常干脆的把玄晶给抓了。

　　玄晶抓到后，谢素带了忠献王的兵，将圣童教的大小主事都缴了个干净，一时之间，青州城连监牢都不够用。谢素索性把玄晶的一处大园子拿来，当成监牢，将人关了进去。

　　人抓到后，忙乱了好几日，忠献王带着兵，青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再不敢造次。谢素跟在豪横忠献王身后，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就把青州这些官员给办了。

　　事情逐渐平定之后，忠献王突然灵光了起来。

　　“你家姑娘没事儿在大街上溜达，就这么巧，遇上了我家幺儿？”
　　“遇上了就算了，还处的这么要好？”
　　“还好巧不巧，就一起被绑了？还就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谢素虽然借了忠献王的力，但也忙的脚不沾地，没什么耐性的给他一个眼神：“你做什么梦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忠献王：…… ……
　　这他娘的！利用完他儿子，再利用他，这文弱（划掉）书生，竟然还真敢承认！

　　忠献王：工具人父子石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