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28、第二十八章

　　谢素放下佛经，冷声道：“黄婆子已经招认，是你主使她，绑走了我的幼女。”

　　秦熹月泫然欲泣：“舅父，这种话，您信吗？我当年才几岁，怎会有如此心机？明眼人一听便能知道，是黄婆子为了脱罪，随意攀咬于我。”

　　“不错，你当年才七岁，说出去谁会相信？”谢素话锋突转，“所以，若不是真的，黄婆子怎么会扯上你？她要是攀咬，不会说是你父亲指使吗？或者秦家的任何一个人，她何必要攀咬你？最令人难以想象的，往往就是真相。”

　　秦熹月站在原地，万万没想到，谢素竟然半点也不信任她。
　　她张了几次口，最后才伤心的问：“我自小养在您膝下，您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您当真一点都不信我？”

　　谢素诧异的很：“你问这种话……意思是说，虽然你绑走了我的女儿，害她流离在外，吃了这么多苦，可我们和你这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就要放过你吗？”
　　谢素：“你要脸吗？”

　　秦熹月身子摇摇晃晃，只觉得自己这十年的孝顺与亲情，终究是错付了。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自小生母早逝，父亲不慈，继母也容不下我，我若不自己想法子，难道要我活活被她磋磨死？就活该我命这么不好吗？我想过的更好，奋力一争有错吗？”

　　“奋力一争？”谢素：“你想过的好，我夫人早已答应过你，接你过来小住，你父亲和继母就不敢再如何为难你。就因为我夫人动了恻隐之心，你就让人抢走她的女儿，如此回报她？你说你处境艰难，迫不得已？难道是有人按着你的头让你作恶？”

　　谢素声音越来越冰冷：“你做了恶事，黄婆子暴露，居然还敢求到我面前来。难道你是觉得我夫妻二人良善，才如此肆无忌惮，害我的女儿，以为就算被我发现，也不会有多重的惩罚吗？”
　　“你打量我，半点脾气也没有吗？”

　　“我就这么比不上谢拂？明明，明明她也不是你亲生的！”
　　秦熹月一咬牙，全说了出来：“她是你捡来的，命好，你认她做女儿。她才能做了谢氏的千金。你能养她，为什么不能养我？论才学、性情，我哪样比不上她？”

　　谢素给她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我养她，这孩子能在危机之时，毫不犹豫的为我挡箭。千钧一发之际，她所作所为都是赤子之心。我养你，你却恩将仇报，拐走了我的女儿！你与她本性不同，怎配相提并论？”
　　谢素：“你配吗？”

　　秦熹月浑身一冷，谢素是真的绝不会再容她了。眼下是没有证据，才让她回了秦家，可她要说亲了，现在落到大伯娘和继母手中，还有好吗？
　　早知道，早知道这次出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如想方设法留在谢家，给谢家公子做个贵妾。

　　还有那个尊贵的少年，究竟是谁？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若是她再被关回秦家，就再没机会出来了，到那时候，就算那少年出现又有什么用？

　　她正胡思乱想，突然察觉谢素看了她一眼。

　　秦熹月就觉得，谢素这一眼好像别有深意，而且好像落在了她胸前？

　　秦熹月脸腾的一下烧红了。
　　自己模样不差，又正是鲜嫩多娇的少女模样，比起人老珠黄的谢夫人，自然是更可怜可爱。

　　（远在京城的谢夫人：？？？）

　　若是，若是……
　　她这点念头就在一息之间起来了，含羞带怯的抬头望了一眼谢素。

　　谢素虽然有三女一子，但身形挺拔，容貌依旧英俊，比起毛头小子更有味道。
　　秦熹月咬咬牙，将领扣松开，露出光滑的脖颈和细嫩的锁骨来，缓缓向谢素走近。

　　“谢大人，小女倾慕您许久……”

　　她慢慢走过去，谢素却猛然起身，往后一退，门就在这时候被打开了。

　　秦家大伯父脸色铁青，站在外面，一行还有不少官员，都听见了。

　　谢素痛心疾首，指着秦伯父道：“这就是你秦氏家风？！”

　　秦熹月捂住衣裳，瘫倒在地，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跳进坑里的傻兔子。她张口想狡辩，秦伯父也腆着脸道：“这少艾心思，难以言说，谢大人不如成全了这丫头一片痴心……”

　　谢素暴跳发怒：“你说的是人话吗？她自小养在我家夫人膝下，我夫人把她当女儿，疼她一场，现如今她却起这样的心思，这……这实在……枉生为人，不知廉耻！”

　　谢素拂袖而去。

　　秦熹月茫茫然，望着大伯父暴露的脸色，还有四周人的嘲笑，不合时宜的想：
　　怪不得，她此行这么顺利。顺顺当当从秦府溜了出来，又顺顺利利进了厢房之中，原来，是在这儿挖了这么大的坑！

　　谢素他真的是好恶毒哇！

　　秦伯父丢尽了脸，连忙让人把秦熹月拖了下去，连夜送到了家庙之中，派人严加看守，再不让她有机会跑出来惹是生非。

　　秦熹月在家庙之中，过的更是凄惨，她裹着发霉的被子，终于在梦中见到了尊贵少年的脸。
　　这容貌有些许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秦熹月回想半晌，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不就是那个土包子？还踢了自己一脚！
　　哦，自己也没吃亏，还亲切的叫他小畜生呢！

　　真是愉快的邂逅。
　　她以前总想着，那少年的背影是那么的英俊迷人，高贵典雅，自己见了那少年一定能一眼认出来。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尊贵之人，就是昨天碰见的土包子乡巴佬啊。

　　她一切都完了。早知如此，当日她就不该起了嫉妒之心，把谢拂拐走。若是不害谢拂，她安分守己的呆在谢夫人身边，得谢夫人一点庇佑，此时也应当顺顺利利的议亲了。
　　有谢夫人看顾，继母也不敢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可惜，她一念之差，到现在谢素和谢夫人绝不会原谅她。她这一生，是被自己亲手给毁了。

　　秦熹月知道了少年的身份，未必就死心了，还闹着要出去，却被关的严严实实，再没有出去惹事的机会。

　　楚翌拿了自己该得的十两银子，本打算回家去看望自己爷爷。谢拂想了想，说雇他干活，也给银子。
　　楚翌端着一碗鸡丝凉面，筷子一卷，一碗面就撸进了嘴里，说道：“妹子，咱两谁跟谁啊？你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咱兄弟不谈钱。”

　　谢拂自然是劝他收钱：“楚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也不多给，事成之后，楚兄也能回家，给咱爷爷买些好吃的。”

　　楚翌大悦：“也行！妹子，你找回家人，哥也替你高兴。都听你的。”

　　折桂站在后面，听这两个一口一个“大妹子”，“楚兄”，脸皮直抽抽。
　　还真成哥俩好了！

　　谢拂身着男装，她年纪小，不用刻意改装，只要穿上男装，换了发髻，就是个秀气少年。
　　这兄弟两个，吃过饭，一人拿着一个冰碗，溜溜达达到了街面上，远远的就看见人群聚集，里边发出嘤嘤嘤的娇弱哭声。

　　楚翌深谙看热闹之道，肩膀左右一扛，就挤出一个缝隙，让谢拂钻了进去，哥两个过五关斩六将挤到前排去瞧热闹。

　　里面的嘤嘤妞已经哭诉到了紧要关头：“……奴家父亲病逝，家中空无分文，苦于无钱安置，愿卖身葬父，求哪位好心的公子帮帮奴家这个可怜人吧！”

　　她说是哭呢，其实正对着面前一个锦衣玉貌的少年，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就是哭给他听的。

　　周围人摆明看好戏的姿态，锦衣少年却真情实感，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太可怜了！”

　　他随手就拿出一个玉扇坠，硬塞给那个姑娘：“你拿去把父亲好生安葬了吧！”

　　楚翌：“咦！我十岁以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么缺心眼的人了。”
　　谢拂：……她也没见过。有钱人家的孩子，可真阔气。

　　姑娘立刻贴了上来，感谢公子大恩大德，要以身相许，不是，要好生伺候公子。

　　小公子连忙摆手：“我帮你是为了做善事，不要你伺候。我家伺候的人多了。”
　　嘤嘤姑娘说：“奴家什么都可以……”

　　小公子：“我不可以！伺候我的姐姐们长的可漂亮了。我不喜欢你这么丑的。”
　　嘤嘤姑娘：？？？

　　楚翌一个喷笑，毫不留情的大笑出声。

　　嘤嘤姑娘再接再厉：“公子，奴家父亲没了，实在是无处可去，公子就把奴当做小猫小狗给收了吧。”
　　小公子拒绝三连：“不成，不行，我不喜欢。我的猫可是波斯猫，眼珠子像蓝宝石一样，你眼睛也不好看。我家狗狗雪白可爱，像雪珍珠，你都没她白。你走不走？不走把我扇坠还我。”

　　嘤嘤姑娘见今日讨不到好了，掩面钻进人群里。她被白布盖着的死爹也爬起来，自己跑了。

　　小公子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一抬头就看见高直如绿松的楚翌。

　　小公子使劲抬起头，瞪着楚翌：“你刚才笑话本世子了？”

　　楚翌低下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捂着肚子道：“公子，奴家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小蛮腰都饿了出来……”

　　谢拂尴尬的垂下了头颅。

　　楚翌揽着谢拂：“小弟，你怎么了？是不是饿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谢拂：…… ……她现在就觉得丢人，特别丢人，想蹲下来，好好挖个坑钻进去。

　　谢大人怪恶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