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猎人]天才和天才的朋友们》抽风的鱼

46、1999年3月20日（二）

　　旁听席左侧前排，切利多尼希噙着微笑，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审判的进展。
　　因为知道“雪梨”的真实身份，他认定这件案子是她自导自演的报复行为。
　　拜访第四王子住处时，她的间谍身份已经曝光，被捕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个聪明的女人也知道这点。与其坐以待毙，她选择主动出击，利用注定的死亡反将一军——既报复了第四王子，又能避免落入敌人手中而泄露组织机密，还能保护朋友免遭第四王子的“垂青”。
　　基于对“受害者”真实动机的推测，切利多尼希对她致以崇高的敬意，并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因此，之前那名刑事陈述现场发现的线索时，老律师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被告人和辩护律师事先已经协商过，静观其变，直到重要的证人登上舞台。

　　“审判长，请允许我介绍本案的第二位证人——迪雅·贝尔小姐。”

　　在整个法庭的注目下，一名身形纤瘦的褐发女孩走上了证人席。
　　她身着长到脚踝的白大褂，里面是白衬衫和红色细领带。深褐色的双瞳仿佛无机质的色块，和五官柔和的娃娃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弧形的木头柱子做成的围栏……和记忆中的证人席一模一样。
　　发黄的白墙被粉刷过，磨损严重的镶木表面也焕然一新。
　　巨大的卡金国国旗像12年前一样，覆盖了法官身后的墙面。
　　然后，那位眼熟的老律师……
　　仅仅听到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就触发了记忆里的情绪。

　　头痛。

　　6岁时，在法庭的证人席上，迪雅被这位律师逼问，产生的负面情绪至今存留在记忆深处。
　　因为手术后无法感知情绪，手术前这一幕所感受到的情绪反而印象格外深刻，演变成抹不掉的心理创伤。

　　“证人小姐，请说出你的名字和职业。”戴红框眼镜的年轻检察官笑眯眯道。
　　“……迪雅·贝尔。物理学博士。目前在米华尔大学进行研究工作并担任讲师。”
　　证人年轻的外表和博士的头衔、机械般的语调和略感违和的用词，引发了旁听席的窃窃私语。

　　“迪雅小姐是最后见到被害人的证人。请你说明一下，3月9日当晚的经过。”
　　女孩点头。
　　“3月9日，雪梨——也就是阿斯特蕾，在首都的巨蛋体育场举办了演唱会。演唱会结束后，我们在会场外见面，雪梨开车带我离开，开上了通往市郊的高速公路。半途，她临时改变了主意，180度掉头往回开，然后遇到了当天那起重大交通事故……”
　　“是大卡车引起的连环追尾事故吗？”检察官询问道。
　　“是。阿斯特蕾急忙打方向盘，差点撞上追尾车辆。我们从车上下来，查看事故现场的时候，遇到了第四王子派来的使者，邀请我们去第四王子的住处。”
　　“那起事故登上了首都各大新闻头条，时间是晚上8点左右。”白毛青年补充说明后追问，“那名第四王子派来的使者，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说他叫凯文。他长这样。”迪雅举起素描本。

　　法庭中央的大显示屏近距离放大素描本的瞬间，全场哗然。
　　完全不像素描。普通的白纸和铅笔，描绘出了照片般精确的人像。

　　“顺带一提，迪雅小姐具有图片记忆力。”检察官钦佩地注视着显示屏，“只要见过一次，她就能用画笔再现得一丝不差。是位非常可靠的证人呢。”
　　“雪梨和我接受邀请，上了那辆车。抵达第四王子在市中心的高层酒店时，大约是晚上8点半。我们和第四王子聊天到晚上10点左右时，就离开了那里。雪梨因为要赶飞行船，我们在机场分别了。当时刚过3月10日零点。”
　　“所以说，‘雪梨’小姐在那个时候还活着。但是，她和证人分别后，既没有联系团队成员，也没有登上那班飞行船，更没有出现在下一场演唱会的会场……这是为什么呢？”检察官竖起食指，用反问的形式勾起听众们的兴趣。

　　到目前为止，他一直掌握了节奏，而辩护人完全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灰绿色的眸子投向坐在对面的老律师。
　　这只老狐狸……在等待时机吗？

　　“审判长，下面我要呈现的，是证明被害人的死和第四王子直接相关的关键证据。”检察官按下遥控器。
　　大屏幕显示出的照片，让庭下众人倒抽冷气。

　　光洁白嫩的女性背部皮肤，连同上臂和大腿的部分，像动物皮标本一样平面展开。
　　背部偏上靠近颈部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狮鹫刺青。
　　狮鹫双翼展开，头部朝向左前方，后腿微曲，左前爪握拳，眼神凌厉，尖锐的喙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向猎物、将其撕碎。

　　“这是在第四王子的使者——凯文的住处搜到的照片。除了这张，还有十几张类似的带纹身的人皮，疑似出自年轻女性。”
　　与一开始播放的雪梨的自拍结合起来理解，听众们自然会把第四王子手下住处发现的人皮和第四王子联想到一起。
　　“除了这些，在凯文的住处，原本在枪盒里的.32口径枪不见了。”
　　大屏幕显示出空着的枪盒和刚才伊藤刑事出示过的弹头。
　　“根据枪械管理部门的注册信息和现场发现的子弹枪膛线鉴定，在案发现场射出留在墙上的子弹的，正是那把下落不明的枪。因此检方主张，第四王子的手下凯文，正是杀死被害人，以及毁尸灭迹的凶手。”

　　此起彼伏的喧嚣充斥了密闭的法庭。
　　检察官将目光投向辩护律师。后者双手搭在银制手杖上，目似暝，意暇甚。

　　“请全场肃静。”
　　法槌咚地敲下，审判长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冷却了刚刚被炒热的气氛。
　　“本院现在有一事确认。”科雷亚巴特罗道，“检方的主张是，凯文的行凶，是第四王子的授意吗？”
　　“正是如此。凯文行凶后被警方拘留，在开审前便自杀死亡，可见其握有决定性的证据。为了保守王子的秘密，他选择了自行了断。非常忠心敬业的下属呢。”
　　“确实是自然的联想。可是，既然凯文已死，本院认为——现有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本案与第四王子有直接关联。”

　　法官的话，如同重磅炸弹引爆了全场。
　　警方、检方和证人至今的努力，那么多的证物，都只是白费力气吗？

　　此时，被保镖环绕的切利多尼希，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没错，这就是法律——无论常识上多么明显的事，没有确凿证据，就无法定罪。
　　即使站在公众舆论的对立面，也严格遵照法律、尊重证据来进行裁判，维护卡金王室的特权——
　　这位年轻法官，前途无量啊。

　　从一开始，切利多尼希就知道自己百分之百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定罪。所以这并不是他同意哈尔肯的提议、参加公审的原因。
　　自己的小小嗜好——给年轻女子纹身后剥皮，一直都经由专业的纹身艺术家和人体处理专家之手。凯文这种只负责钓鱼的手下，对这些细节一无所知。但显而易见，第四王子并不能用这一点来辩解。
　　通过挖掘关键证人的生平履历，切利多尼希找到了这位辩护律师——他才是本案的王牌。
　　好戏，才要刚刚开始。

　　“第四王子，有杀人动机。”
　　女孩轻柔却清晰的吐字，打断了全场的议论。

　　高高的法官席上，科雷亚巴特罗的扑克脸转向法律意义上的妹妹，“……证人，你说什么？”
　　“第四王子有杀人动机。因为辩护律师没有询问，所以刚才没说。”

　　哦喽……终于说出来了吗。
　　被告人嘴角上扬。
　　一般而言，普通人会顾忌他的王子身份，害怕惹事上身，即使知道实情也不敢公之于众。
　　可是，这位证人显然不是普通人。

　　“当晚，雪梨和第四王子起了争执。第四王子说她是间谍，雪梨很生气，就拉着我离开了。”
　　“间谍？”审判长望向辩护律师，“辩护方提交的证词里没提到这点。”
　　老律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鞠了个15度的躬。
　　“涉及国家机密，故不能作为证词提交。请您谅解。”
　　“就算无法证明凯文行凶是授意于第四王子，从国家的利益出发，第四王子也有充分的杀人动机。”检察官中性的嗓音冷静地陈述着主张，“依照卡金法律，涉及国家安全的案件应交由国家安全局处理。即使是王子，使用私刑也是绝对的违法行为。”
　　卡金帝国的法律规定，除了现任国王之外，包括王室成员在内的所有人都受刑法约束。

　　“请肃静。”审判长再次敲下法槌，“针对证人新提出的证词，现在开始辩护方询问环节。”

　　老律师向法官席点了点头，“谢谢审判长。”
　　他捋着胸前的银色斜条纹领带，缓缓转身面向证人席。
　　“开始询问之前，请允许老夫介绍一下证人小姐的背景资料。迪雅·贝尔小姐，原名迪雅·摩伊拉，6岁时父母离异，改名随母姓。很巧的是，老夫正好担任了那起离婚诉讼的律师。”

　　听到这话，旁听席的九王子皱起了眉头。
　　他望向左手边的王兄。对方脸上毫无惊讶之色。
　　难道……王兄早就知道，才特意聘请了这位律师？

　　白毛检察官收敛了笑容。
　　看来，那位律师爷爷终于要使出他最拿手的心理战术了。
　　“反对。辩护人所说的与本案无关。”
　　“反对有效。请辩护人不要偏离主题。”

　　“银拐杖”斜睨声音的源头。
　　说起来，这位年轻的审判长，也是那起离婚案的相关人士呢……虽然那时只是个孩子。
　　没想到今天会以这种身份，和这对兄妹重聚在同一间法院……
　　这就是命运吧。
　　到了他这把岁数，已经积累了花不完的财富。法庭对他来说，不是挣钱的工具，而是令人兴奋的猎场。

　　老律师笑着摇了摇头。满是褶皱的额头下，双眼迸出精光，仿佛看到野兔踏入陷阱的猎人。
　　“证人小姑娘刚才说，被害人和第四王子殿下起了争执，并且很生气……我说得没错吧。”
　　“嗯。”女孩只回了一个字。
　　“小姑娘，你应该知道伪证罪吧。”老律师的嗓音低沉而阴冷，让人联想到躲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嗯。”
　　“很遗憾，你的证言存在巨大的漏洞。”银把手的手杖尖端直指证人席，“这位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何为‘生气’。”

　　此言一出，庭下内议论纷纷——
　　“不知道何为‘生气’”是什么意思？

　　“12年前，这位小姑娘因为某个案件的判决结果，接受了脑部手术。手术的结果，她再也无法感知到情绪——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所以证人刚才的证词，明显是杜撰的谎言。”

　　“某个案件？”“是怎样的案件呢？”
　　法庭内的喧哗更大了。众人的关注点由被告转向了证人。

　　“这么可怜的小姑娘，被检方送上证人席……”手杖的尖端移向相对而立的白毛青年，“检方传唤证人前，有确认过证人的精神病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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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背景音乐：《Kopfsprung》出自《Ever17》，详见某鱼的老福特
迪雅巨巨太惨了，又被翻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