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猎人]天才和天才的朋友们》抽风的鱼

32、1994年9月4日

　　和医院的其他地方一样，地下医院的卫生间十分简陋。
　　水泥地面，洗手台连个镜子都没有。仅有两个隔间，只有蹲位而没有抽水马桶。
　　为了减轻异味，卫生间里放了柠檬皮。可适得其反，柠檬味和其他各种味儿混在一起，变成了一股令人作呕、不可名状的气味。

　　两名护士结伴走了进来。
　　“哎呀，只有一个空位了。”
　　“那我先上了，还有病人等我回去呢。”

　　隔壁传来了令人尴尬的声音。
　　一墙之隔，金发少年被按在墙壁上。
　　他想发声而不能——女孩的左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家伙……什么时候把橡胶手套脱掉的？
　　正在他疑惑时，女孩捏着手机放在他眼前。

　　黑屏映出了少年艳丽的火红眼。

　　等了一会，女孩单手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再度放在他眼前。

　　「不想被发现你是窟卢塔幸存者的话，就让眼睛变回原色」

　　酷拉皮卡皱眉。
　　说得轻巧……要是那么容易控制眼睛的颜色，出村许可的试炼就不会用那种方式了。

　　隔壁的两个护士聊起了天。
　　“对了，刚才看电视新闻，那个叫窟卢塔的少数民族好像被灭族了耶。”
　　“真的假的？为啥啊？”
　　“还不是为了钱。那个民族的眼睛，就是传说中七大美色之一的火红眼呢。在黑市能卖高价吧。”
　　“七大美色？那肯定值钱。要是咱们医院里有这样值钱的人，院长肯定乐意把他弄死，再把器官卖掉。”
　　“别说，新闻里发现的窟卢塔族聚居地，好像离咱这不远哎。”
　　“这么巧啊~话说，我刚在解剖室看到一个小女孩，摘内脏的手法老熟练了，她谁啊？”
　　“那个褐色短发的？似乎昨天刚来，还背着个晕倒的小男孩。为了抵付医疗费才帮忙的。”
　　“小孩子？真不得了，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咱们地下医院的服务宗旨就是不过问病人身份，别多管闲事了。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隔壁一边应着，一边推开门。
　　“真是，旁边那间里面的人这么慢，死厕所里了吧。”
　　在外头的护士抱怨着，进了隔壁的隔间。

　　听到这番对话，少年的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褐发女孩再度举起手机屏幕——

　　「脱掉外套」

　　酷拉皮卡睁大了眼。
　　似乎猜到他并没充分理解她的意思，迪雅又飞速敲出一串长句：

　　「电视里播出的现场影像里有窟卢塔族的民族服饰。你红着眼，还穿着那身衣服，看过电视的人会认出你是窟卢塔族。」

　　“……”酷拉皮卡眨了眨眼。
　　见对方发愣似的没反应，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针筒刺进少年颈部。

　　“嗯？”
　　“咋了？”
　　“刚才好像听到……隔壁‘咚’的一声。”
　　“有吗？我什么也没听见。”
　　“你不觉得隔壁待在里边的时间太长了吗？”
　　“是哦，一点声儿都没得。”

　　刚洗手的护士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来到迪雅所在的隔间前，砰砰地敲着门。
　　“喂，里面有人吗？”
　　“有人。”门里传来少女的声音。
　　“哦，你一直没声儿，还以为出啥事了。”
　　“抱歉，手机掉坑里了。”
　　“……这倒霉孩子，那你慢慢捞吧。”
　　这时，另一个护士也从隔间出来了。
　　两人结伴离开了卫生间。

　　隔间内，迪雅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用麻醉针暂时把这个人放倒了……
　　使用那么多次，会不会产生耐药性了呢？

　　刚刚从解剖室出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解剖用的手套上沾了尸体的血，可能带有多种病原菌，为防止感染，她不得不使用念能力提高神经反射速度，迅速脱掉手套，才匀出手来捂住少年的嘴。
　　尽管她解释得很清楚了，那个男生还是不配合她的行动。她只能像之前一样，让他失去意识。
　　从那两个护士的对话听起来，这个医院已经不够安全了。万一院方发现少年拥有火红眼，一定会把他当成狩猎对象。

　　迪雅脱下男生的窟卢塔族外套，把它折叠成一小团塞进白大褂里。
　　她背着男生走出了女卫生间。
　　并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就长相而论，说他是女生估计也行。

　　把少年送回床上躺好，迪雅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向交待她工作的医生道别。
　　“学校快开学了，所以我要走了。”她鞠了个30度的躬，“剩余欠款，我可以现在付清。”
　　“哦哦，你辛苦了。”领班的医生两手在打开的腹腔内忙碌着，只向她点了点头，“祝你学业顺利。”

　　在一个扎麻花辫的猫脸护士带领下，迪雅租用医院电话，让银行汇款5200万戒尼。
　　然后，她办好出院手续，回到少年的病床前。
　　像来的时候一样，迪雅把他用绳子系在背上，拖着所有行李朝医院大门走去。

　　医院大厅的接待处，有一台电视播着新闻。
　　“刑侦人员正在进行现场调查……死者超过百人，伤口惨不忍睹……同时发现了鬣狗的尸体和血液。若干窟卢塔族人的尸体有鬣狗的咬痕，却仍留在现场。以上是警方发现的疑点。本台将实时为您跟进窟卢塔灭族惨案的最新报道。”

　　似乎听到了新闻的内容，背后的身躯突然颤动起来。
　　糟了……
　　因为是背对背绑在身上，现在少年的脸正对着接待处。

　　少年挣扎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看电视的接待员大叔。
　　“喂，你们两个。”背后传来大叔咬着牙签的喊话。
　　迪雅慢慢转过身。
　　如果他们现在攻过来，她可以全速跑出门外，但地走鸟已经还给了牧场主。
　　这间医院外铺着马路，倘若院方开车抓人，要逃脱会困难得多。

　　“你一个小女孩，为啥背着这么多行李？那个男生又没截肢，不会自己走吗？”
　　还好，他没有发现……
　　刚要松口气，背上的人挣扎得更凶了。
　　“他说的没错。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好。”如果他就这样出门，也不会被接待员看到脸。

　　女孩解开绳结，背上顿时轻了许多。
　　金发少年站稳脚跟，从女孩背的一堆行李中拣出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出。

　　“哈哈，怎么了，小男朋友不理你了？”大叔挠着双下巴上的胡渣，夸张地摇了摇头，“刚被小女朋友救了就拍屁股走人，真是个小狼心狗肺。”
　　像被雷劈了似的，门外的金发少年停住脚步。
　　他缓缓侧过脸，“你……说什么？”
　　深蓝的暮色中，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睛燃烧了起来。

　　情绪激动之下，酷拉皮卡走回了医院大厅。
　　刚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几秒前还在说话的大叔，此刻却趴在柜台上，不省人事。

　　柜台前的褐发女孩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快走，这里有监视摄像头。”

　　人的后颈处有一微微凹陷的部位，叫做哑门穴，用手刀攻击哑门穴就可让人昏厥。
　　在大叔看到火红眼前，她用10%【硬】的手刀，轻轻擦了下大叔的后颈。

　　出了大门，两人顺着公路跑了一两公里，拐进路旁的灌木丛里。
　　灌木丛后方，是更加幽深黑暗的树林。
　　“到了这里，暂时安全了吧。”
　　女孩丢下行李，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一旁的金发少年却连呼吸都没乱过。

　　女孩的体能大大低于他的预想。既然如此，她应该不是杀害同胞们的凶手……
　　可是，为什么当时她那么耐打？

　　“……不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少年闭上眼，语气别扭，“之前是我弄错了，我道歉。”
　　确实如她所说，隐藏身份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如果自己留在村子里，一旦被媒体曝光长相，必定会被各种高价悬赏。
　　“不用道歉。”
　　女孩重新站直了身子，从帽衫口袋掏出什么东西，在少年眼前展开手掌。
　　手掌的中心，躺着一颗臼齿。
　　“这是……”
　　“被你打断的。刚从乳牙换成的恒牙，所以掉了就长不出来了。”

　　即使多年以后，酷拉皮卡仍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做这种成为一辈子黑点的事。
　　不仅对无辜的女孩使用暴力，还打了女孩的脸，而且打断了人家的牙齿……

　　看到自己的罪证，十二岁的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呆了半晌，他道：“我……我会赔你的。”
　　女孩点了下头，从地上的包里取出素描簿，撕下一张纸。
　　她在纸上用铅笔刷刷地写着什么，然后把纸递给少年。
　　看到数目的瞬间，少年的双眼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总费用……一亿戒尼？抢钱啊？”

　　女孩摇头。
　　“费用明细列出来了。还有我的联系方式。以你的立场来说，用【暗网】会比较安全。那么有事请【暗网】联络。”
　　纸上写着，地下医院的收费将近一亿，再加上补牙的费用……

　　“迪雅……是你的名字？”
　　女孩点头。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想让我赔钱？”
　　“因为你说了，‘我会赔你的’。”
　　少年愣了。
　　回过神来，他向女孩借了纸笔。
　　“我叫酷拉皮卡，这是我的手机号。”他将纸条递给迪雅。
　　女孩看了眼纸条便塞进口袋里。

　　“你，知道【暗网】是什么吗？你知道什么是互联网吗？”没等酷拉皮卡开口，她便自顾自地解说起来，“互联网诞生于联合国粒子物理研究所（VERN）……”
　　“那个时候，为什么你会……”完全无视对方说的话，少年终于提出了在脑中盘旋已久的问题，“出现在窟卢塔族的聚居地？”
　　“我在毕业旅行，然后迷路了。”
　　“迷路到隐居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命运本来就是一系列的巧合。”
　　“不要随便敷衍我！”
　　“我走了，大学的开学日是下周四。”
　　不待他说完，迪雅又发动念能力，将运动神经调整到最高功率，飞速逃出了少年的视线。

　　在酷拉皮卡说出“谢谢你救了我”时，她差点落荒而逃。
　　严格地说，她并不是救人者，而是坐视惨案发生的旁观者。
　　在伊顿恐袭时，即使用扩音器大喊“狼来了”，也只会被当成笑话。所以这次，她连试都没试就放弃了。
　　因为不认识，所以事不关己。128具尸体也只是个数字而已。死掉的人就和解剖室的任何一具尸体一样，没有任何生命的实感。
　　可是，认识了这名窟卢塔族的幸存者以后,这件事已经不再和她毫不相干了。相反，正是她的不作为，改变了唯一幸存的窟卢塔族少年的一生。

　　如果……
　　如果稍微试着提前警告他们，悲剧还会发生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窟卢塔篇结束
本以为这俩人会互相嫌弃，结果码着码着变成互相愧疚的奇妙关系了
下章开始时间线快进到1999年！正篇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