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程》陆九斯

21、第 21 章

　　见钱程躺好，陆瑜白抬手抖了抖之前被他卷成一团的被子，整理好后就关了房间的大灯，爬上床，开始睡觉。

　　夜色正好，月光透过白净的窗纱斜斜的照了进来，在书桌上洒下片片光辉。
　　钱程用手臂枕着脑袋，舒缓的眨巴着眼睛看那一片忽明忽暗的光景，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老宅这边少了一丝市区的繁华与喧嚣，却多了一分郊区特有的静谧与安宁——这样的搭配无疑是非常养人的，能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过着慢节奏的闲居生活、体会着截然不同的风景……
　　这样的生活方式，对于那些过惯了快节奏都市生活的人来说只有倾羡的份！怪不得当初外婆会选在这里安居，真真的是非常适合修身养性……

　　钱程赏了会儿月光，睡不着，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瞧了眼时间，好家伙！才21:17……
　　以往这个点在自己家的时候，他连澡都没洗呢，今天竟然就开始入眠了，对于一个真夜猫子来说，这可必须不能够。
　　于是他开始作妖，具体行为如下：
　　他先一脚踢开了被子，翘着二郎腿晃悠着，双手枕着脑袋躺那儿哼哼唧唧。
　　这动静不小，陆瑜白绝对是听见了的，而且他两才刚躺下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钱程这么猜测着，打定主意要去骚扰陆瑜白，见他不出声，便放下了脚，开始小幅度的翻滚起来，立志要吸引陆瑜白的注意……
　　钱程滚到床边，侧身听了听，身旁还是没动静，他只好又滚了回去，借着浅淡的月光瞧着陆瑜白——双眼轻阖，呼吸均匀而轻缓。
　　再凑近些，钱程甚至能看见陆瑜白脸上那一层浅浅的小绒毛，他思索着：不会真睡着了吧？

　　钱程杵着脑袋，伸手拨了拨陆瑜白的睫毛，那浓密的细长小物丝丝绒绒的，划在指腹间一片柔软……随之，心里也跟着塌方……
　　“！”钱程心下一颤——下午被糊过去的那份悸动又跳出来了，他瞥了一眼那薄唇，趁自己还没丢掉理智赶紧收回了手。

　　好好的，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亲亲那件事一直念念不忘，而且对象还是个男孩子？！

　　钱程甩头，想不明白。
　　他清空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躺回去好好睡觉，心念电转间，突然弹坐了起来，眯着眼一脸坏笑！

　　钱程把自己盖的那床被子团成一坨，堆去了一边，还算有点节操，只是塞在了角落里，没有丧心病狂到直接丢地上！
　　忙完，他把陆瑜白的被子掀开一个小角，准备蹭进去！
　　才刚伸进去两根脚趾，钱程还没感受到陆瑜白的体温，就听陆瑜白狠狠地咬牙切齿道，“你要干什么？”

　　钱程不习惯早睡，可不代表陆瑜白也如此，他躺那儿就快要睡着了，结果钱程开始在一旁折腾了起来：翻来覆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儿，就在陆瑜白以为钱程要睡了的时候，他又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大半夜黑咕隆咚的，两个大男生，睫毛究竟是有什么好玩的？！

　　“吓，我去！你没睡着啊！”钱程被突如其来的冷淡调子吓了一跳。
　　陆瑜白紧皱着眉头，非常不愿睁眼，但他太清楚钱程那二傻子的尿性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陆瑜白只得挣扎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有什么话赶紧说！如果不是很重要，我会立马把你踹下床，你今晚就跟地板一起睡吧！”

　　“……”钱程被堵得无话可说，好半晌不敢出声，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蒋楠和许穆阳那两傻逼还不相信自己，真该让他们听听陆瑜白刚刚说的那话，可凶了好吗！还有学校那群人，把陆瑜白当男神的行为宛若智障！
　　隔了好一会儿，钱程才伸出胳膊去戳了戳陆瑜白，问道，“lulu，你在压抑什么？”
　　“什么？”陆瑜白迷迷糊糊的，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动了动身体，朝钱程那边看了过去。
　　只是陆瑜白一动身，钱程就以为他真要踹自己下床了，立马动作迅速地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这问题很正经！很重要！一点都不无聊！”
　　“……”陆瑜白被扑懵了，缓了半天，才隔着被子推了推熊抱住自己的钱程，“你好好说话，放开我。”
　　钱程却是摇头，“不放！万一你真把我踹下去了怎么办？”
　　陆瑜白心里很崩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让他进了房还让他上了床？！

　　但此刻还是只能忍，陆瑜白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缓缓开口，“你把刚才的问题再说一遍。”
　　“你在压抑什么？”钱程从善如流。
　　夏天盖的空调被不厚，薄薄的一层，钱程问完后明显感觉被自己抱住的人身体僵了僵，转瞬又放松了下来，声线还是那么波澜不惊，一贯的平稳，“怎么这么问？我有什么好压抑的？”
　　钱程丝毫不记得自己之前吐槽胡主任不靠谱那会儿的样子，这会儿瞬间把老底交代出来了，“啊！这可不是我说的，是老胡说的！”
　　陆瑜白一脸懵，“胡主任？跟他有什么关系？”
　　钱程没打算跟他深究胡主任这个话题，追问道，“你在压抑什么？陆阿姨的事……”
　　“钱程！”
　　钱程刚起了个头准备和陆瑜白谈谈陆夏的事情，立刻被声色俱厉地打断了。

　　有些人，生来冷淡内敛，即便被外界的诸多因素塑造成了本不该有的模样，也改变不了内里的本质。
　　陆瑜白就是最好的例子，生性冷淡，加上陆夏的“男神”培养计划，他就像是一件被人工包装出来的艺术品，无论精美与否，都失掉了自己的本色。
　　但他骨子里的灵魂却与清淡的外表大相径庭——他的内里有着介于淡然与火热之间的缠绵镌刻的温柔。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钱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逗他，两人小打小闹这么多年，陆瑜白从没真正黑过脸。
　　但钱程忘了，除了温柔外，陆瑜白身上还有一股更为冷硬的坚韧，宛若一件坚硬的铠甲，护着他想埋藏的过去……

　　钱程压在陆瑜白身上，看着那双忽而清明的眸子直视着自己，就像是某种平日里极尽温顺的动物，一旦触及了他的底线，就会亮爪，怀有敌意，变得极度危险。
　　陆瑜白满是防备的眼神让钱程有些无措，他慢慢地松开了手，摸回了自己的被子一股脑儿拉到鼻梁处，一双眼睛盯着陆瑜白的侧脸。

　　良久后，他听见陆瑜白呼出一口气，“别闹了，早点睡吧，明早不是要出门吗？”语气与平时无恙。
　　钱程拉下被子躺好，安心入眠。

　　第二天早上，钱程意外的起得很早，尽管如此，陆瑜白还是已经晨跑结束，在浴室洗漱了。
　　钱程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换上了昨晚洗干净的衣服。
　　钱程刚套好T恤，陆瑜白就推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钱程瞟了他好几眼，见他脸色无虞，叮嘱道，“待会儿提醒我回家拿几套衣服。”
　　陆瑜白应下了，拿着刚换下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浴室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和毛巾，你自便。”

　　钱程轻车熟路的找到东西洗漱了一番，下楼的时候外婆已经做好早餐了，吃完后，钱程就带着陆瑜白出门了。

　　两人在闹区下车，上街转了一圈——各色的店面装饰艳丽、街道两旁放着流行乐、商场里专柜卖台前都挤满了人，耳边充斥着散不去的嘈杂声……
　　氛围挺好，就是到处都堵成狗，只能随着人潮前行。
　　钱程看了眼前边一发福中年男子的后脑勺，又看了眼身旁被自己强制要求不准戴口罩的陆瑜白，默默的带人往人少的地方挪。

　　钱程以前被方女士强行拖出去逛过几次，名义上说是逛街，实质上就是被抓去当壮丁——一直跟在她身后像个陀螺似的从这条街转到那条街再转回原处，腰酸背痛脑仁疼的同时手上的手提袋越来越多……
　　很显然，此时此刻，他和陆瑜白是不可能按照那种模式去逛，先不说陆瑜白会有什么感受，他自己都受不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眼花缭乱的商品。

　　于是，所谓的带人出去玩的结果就是钱程带着陆瑜白默默的站到了商场外围的广场上排队——买冰淇淋！
　　他倒是想带陆瑜白去吃大餐、玩游戏……好好浪一浪，但考虑了下实际情况后，他选择放弃。

　　钱程听着渐弱的喧嚣声，不由松了口气，他递给陆瑜白一个冰淇淋，带人坐在了广场边的长椅上。
　　陆瑜白咬了口冰淇淋，冻的牙口打颤，缓了一会儿后，感受着嘴里的甜腻，皱了皱眉。
　　钱程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好笑，“不好吃？这可是方女士的最爱，她一个暑假不知道能背着钱先生吃多少呢！要不是我替她瞒着，她早就玩完了。”
　　陆瑜白不太相信钱程说的那些关于方女士的言论，又低头咬了口冰淇淋。
　　以往在陆夏身边，他根本吃不到这类东西：甜腻的、高热量的、只会让人……发胖的东西！

　　陆瑜白垂下眼角，抿了抿唇，“你就打算在这坐一天？”
　　钱程三两下解决了手里的冰淇淋，看着周遭人来人往，摇头，“我好像有事忘了——”
　　“什么？”
　　“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了。”
　　“那就慢慢想吧。”
　　“……”
　　陆瑜白终究是吃不下去了。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嘴里寡淡无味，这会儿满嘴的甜腻味让他没法适应。
　　他四处看了看，拿过钱程手上剩下的包装纸，就近找了个垃圾桶走了过去。
　　钱程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被挡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