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程》陆九斯

18、第 18 章

　　钱程是清楚这些小细节的，他知道陆瑜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去大礼堂表演……那种环境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相较于人声鼎沸的场合来说他更喜欢一人静静的呆着，如今这逼仄的空间也是他绝对忍受不了的。

　　钱程看着陆瑜白身侧攥紧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甚至有些泛白。钱程心里突然有些堵，陆瑜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这个小动作。
　　一旦处在这种环境里和有陌生人近身，陆瑜白就会有特别强烈的防备心理。与其说是防备，其实更像是不安与害怕……在钱程看来，这是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更可悲的是，在陆夏的教导下，他不能过分表露出这些情感，只能控制自己隐忍……
　　钱程现在就是十分后悔，想抽自己的心都有了！明明那么清楚这些事，为什么还要为了逞一时之快故意去刺激他呢？！

　　这时，隔壁厕所隔间传来关门的声响，陆瑜白的神经还绷着呢，被那一声吓得不轻，身体抖了抖。
　　钱程拉开他死死拽着衣角的手，用自己温暖干燥的手掌将那只溢出冷汗的手包住，俯身在他耳旁低声道，“我在这，你别怕。”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也许是多年来的相处和了解，竟让陆瑜白安下了心。
　　陆瑜白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像暖流一般，直流进了他的心里。

　　这边“温情满满”，而隔壁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吹起了口哨。
　　“噗！”钱程莫名觉得这情境喜感满满，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陆瑜白一惊，下意识的又绷紧了身体，僵硬地开口，“……怎么了？”
　　钱程握着陆瑜白的那只手没松，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儿。”说着，他隔着校服外套摸了摸陆瑜白后背上的骨头，撇嘴，低声问道，“怎么越来越瘦？”
　　陆瑜白被他摸得不太自在，动了动身体，没出声。
　　隔着口罩，钱程看不清他的表情，便收回放在陆瑜白身后的手，指尖勾上他脸上口罩的边沿，问道，“给我看看？”

　　陆瑜白没出声，等了会儿，隔壁的人走了，他还是没有回答，钱程便当他默认了，退后了一些，跟陆瑜白错开了一些距离，将他脸上的口罩取了下来。
　　陆瑜白下意识的侧脸，自从这张脸受伤后，不管有没有口罩的遮挡，别人盯着他脸看的时候都让他很不自在。
　　钱程无奈，捏住了他的下巴，“别躲啊。”
　　陆瑜白想往后退，避开钱程的手，却忘了自己一只手还被钱程拉在手里，下巴也被扣住了，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整个人便直直的往后倒去……
　　钱程没料到陆瑜白会来这么一下，也顾不上看人脸了，当即伸手揽过他的腰，把人带着转了九十度，往隔间侧面的防潮板上撞去……

　　“咚！”、“嘶！”骨头撞上防潮板的声响和钱程的抽气声一起传来，钱程带着陆瑜白转身的同时，伸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和后背，手背这会儿疼得够呛。
　　陆瑜白听见钱程的痛呼声，就想站直身体，把压在他手上的重量减掉，但没注意钱程正低着头，两人的脸挨得近，彼此间呼吸可闻……
　　陆瑜白的脸颊擦着钱程的嘴唇而过时，两人都愣住了，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后，感觉厕所小隔间里的温度在迅速上升，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尴尬。
　　钱程后知后觉地抿了抿唇，唯一的想法就是：脸好软，想啃一口！陆瑜白看着他抿唇的动作，撇开了脑袋，掩饰住了那一丝脸红，却把通红的耳根暴露了出来……
　　耳垂充血似的红和那一截白皙的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瑜白想掩饰尴尬，殊不知露出的这份光景更会“诱人犯罪”……
　　钱程克制住了自己想去捏陆瑜白耳垂的想法，干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气氛，抽出一只手压住了陆瑜白的肩膀，“……诶，我说，你好好的，老实一点，我就看看你的脸有没有好一些。”说完，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补了句，“不干别的事情。”也不知是在安慰陆瑜白，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陆瑜白：“……”

　　就着这个姿势，钱程虚压在陆瑜白身上，仔细端详了会儿他的脸，比起小餐馆里那次见着的时候好了不少，除了眼角下边还有些印子没消干净，其他的地方都好的差不多了，“恢复得不错，还好没留疤，不然那就真是破相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用带这玩意儿了。”
　　钱程扬了扬手上拿着的口罩。
　　陆瑜白已经缓了过来，把人推开，拿过口罩重新戴上，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嗯”，转身就要出去。
　　钱程眼疾手快，先一步替他开门。

　　两人走到水池边洗手，钱程透过镜子见陆瑜白不时地瞥他刚刚被撞红的手，他想了想，然后就着水流随意地搓了搓手，关上水，十分狂暴的甩干了手上的水渍。
　　陆瑜白：“……”
　　钱程抵着洗手台，朝陆瑜白亮了亮自己的手掌：“觉得愧疚啊，那就答应我跟你说的事吧。”
　　“什么？”陆瑜白关上水龙头，问他。
　　钱程从兜里翻出了手机，点了几下放到陆瑜白的面前，“我之前给你发的，看看！”
　　屏幕上是他之前发给陆瑜白的消息，赫然几个大字：国庆一起出去玩！
　　连个问号都不带，哪来的答应与不答应一说……
　　还没等陆瑜白回答，钱程立马抢道，“你之前跟我说的，外婆给你请了假，你最近不用去舞室，培训班你也没去了，那今年国庆你应该挺闲的，出去玩吧！仔细想想，你从小到大没放过假呢，时间永远都被舞室和培训班占去了，今年好好玩玩？”
　　两人并排着往回走，钱程边走边说歪头看陆瑜白，陆瑜白听着，面不改色地前行，余光却是瞥见了那人浸润在阳光下的明媚笑脸。
　　许是受到了钱程的感染，陆瑜白的脸上也逐渐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扯了扯唇角，回了钱程一个字，“好。”

　　自从钱程把他的“宝马”拉出来后，就把他的小电驴打入了“冷宫”。
　　每天放学就在校门口各种凹姿势等陆瑜白。
　　不过以往钱程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边路过的女生会偷偷瞥他。今天却有些反常，变成了他盯着每个路过的女生……

　　蒋楠和许穆阳刚出教学楼，远远的就看见了钱程那一副蠢样——坐在单车上，单脚撑地，托着手肘在那儿给人相面，还不时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那一脸“荡漾”的模样，校门口的保安大叔没把他赶走都是看他脸大！
　　也不怪钱程傻不愣登的，这小沙雕活了十几年，到现在都还没摸过小姑娘的手，更别提亲亲这事了，要不是今天厕所隔间里的意外，让他变相的亲到了陆瑜白，否则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亲亲是什么滋味呢！这会儿这傻样，估计是还没缓过味来呢。

　　两人走上前，蒋楠左右看了看，犀利道，“要不是有这副皮囊衬着，就凭你这猥琐的眼神，早就被那群女汉子群殴了。”
　　许穆阳：“怎么？在这思春呢？有哪个瞧上眼的没？”
　　钱程回神，看了眼自己摸嘴唇的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立马摆正身体，把手搭在了自行车的把手上，撇嘴，“屁，我在等陆公子。”
　　见两人不相信，钱程也不好多做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在回味亲陆瑜白是什么滋味吧！那听起来更猥琐！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俩还不回家？”
　　蒋楠：“……”
　　许穆阳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和蒋楠约着国庆一起打游戏，来吗？”
　　钱程松了口气，“不了，我国庆有约了。”
　　看着往这边来的陆瑜白，蒋楠问道，“你约了陆男神？”
　　钱程挑眉，不置可否，“嗯哼！”
　　话音刚落，立马遭到两人的唾弃，“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呵！”钱程不屑，指着两人道，“羡慕嫉妒恨啊，有本事你俩去约林校花、去约妹妹啊！”
　　蒋楠：“……”
　　许穆阳：“……”

　　“怎么了？”陆瑜白刚到校门口，就见蒋楠和许穆阳两人一脸鄙视的朝钱程比了个中指走了。
　　钱程不在意地摆手，“没事，那两货心理不平衡，嫉妒我得到了你的青睐。”
　　陆瑜白：“……”
　　不！你俩回来听我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要青睐这个二傻子！
　　……

　　钱程先将陆瑜白送回了城郊老宅，然后骑着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回自己家，刚进小区大门，就觉得眼皮直跳。
　　“……”
　　一回到家，还没换鞋，钱程先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就觉得不妙……果不其然，一低头就见玄关的鞋架处贴着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妥妥的方女士的办事风格！
　　钱程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他极其不情愿地将便利贴取下看完，然后默默地收紧手掌，把纸捏皱塞进了自己口袋，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苦逼心情。
　　只能站在玄关处，和角落里的盆栽对视进行一番深度的思想交流。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交流出了什么，钱程突然就来了精神，迅速转身出门落锁，骑上车朝原路返回。

　　几十分钟后，穿着居家服的陆瑜白看着出现在自家门口、一脚蹬地撑着单车一边大喘气的人，“……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瑜白刚换完衣服，正准备做功课，钱程一个电话拨了过来，说他到老宅门口了，催人下楼给他开门……
　　钱程喘了会儿，不顾脑门上狂流不止的汗，一脸冷静地看着陆瑜白，“钱先生和方女士弃我于不顾，手牵手出门旅游了。”
　　陆瑜白：“……”
　　陆瑜白靠在大门上，看着钱程死皮赖脸，“lulu，国庆还没开始，还有七天呢，那么大一空房子，我一个人住太寂寞了，你收留我几天呗……”

　　陆瑜白正听得一脸空白，这时，外婆闻声出来了，见到人后，一脸惊喜，“是钱家的小家伙啊！好久没见啦！怎么站门外说话呢？快进来啊！”
　　钱程先送上一个大笑脸，“外婆好久不见！”然后开门见山，“我爸妈国庆丢下我出门旅游了，我无处可去，想过来您这儿借宿……”
　　“哎呀，你这孩子，还跟我说这些话，跟外婆还客气什么呀！这些年你妈妈帮了我这老太婆那么多，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你不就是来这儿住几天嘛，常住都没关系。小时候那么亲，怎么长大了，反倒还生分起来了呢？瑜白，别愣着，赶紧把人带进来啊！”
　　钱程那套说辞还没编完呢，就被陆外婆热情地打断了，然后被陆瑜白领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