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控小短篇》临无

36、青史不传名（12）

　　方海市随军开拔北上的这日，是宸宁帝姬与昶王代替帝王送的行。

　　看着帝王派自己的女儿和弟弟前来送别践行，众将士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帝姬和王爷，可是大徵除了陛下外两个身份最尊贵的人，他们能此时出现在城门，已经足够说明帝王对他们这些守土安疆之兵将的看重。

　　能得帝王看重，去往那瀚州苦寒之地，倒也没有太过不甘了。

　　要知道，此次与他们同赴黄泉关驻守的还有新任武举状元方海市。

　　以方海市清海公义子的身份，陛下竟然能将其和他们一起派去瀚州那等不毛之地，也是非常值得让人敬仰效忠了。

　　喝了践行酒，大军出发，方海市身着铠甲隐在一堆士兵中，他比之周围人略有些单薄但却挺拔的背影落在城墙上站着的帝姬和王爷眼中时，激起了这两位大徵权势极高者各自心内的涟漪。

　　“王叔觉得那方海市如何？”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女先行打破了沉默，她故作老成地问着，可纤细轻柔的音色语调依然掩不住年龄带来的稚气。

　　果然还是沉不住气！褚季昶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极有可能未来会登上那张金色宝座的小侄女，心里微叹。

　　“已逝清海公方鉴明的义子，殿下觉得如何？”褚季昶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似笑非笑。

　　“殿下可还记得，数日前武举三甲面圣，皇兄可是差点给这位故友之后封了爵位。”

　　褚季昶悠悠一叹，语调拉长，似是惋惜，“若不是那方海市拒绝，估计已经走马上任，远赴流觞了。”

　　“再者还有那凤庭总管方诸，不过和清海公一样姓了个方字，便得到皇兄青眼，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十多年了。”

　　“真是好久的时间啊！”褚季昶长叹一声。

　　“王叔是认为父皇会因清海公的名义对方海市另眼相看吗？”年轻的帝姬殿下听着耳边的叹息，略一回想，眉间转而蹙起。

　　“难道不是吗？殿下的侍卫，他可没做几日。”贵气的青年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旋即他视线从远处移来，落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

　　只听他继续讲道：“皇兄这么快就给了方海市新的任命，看似是去瀚州过苦日子，实际上是为了历练他，殿下不如等等看，看看他回朝时那紫宸殿会是个什么光景。”

　　“唉！这朝堂到底还是方家的天下！”褚季昶摇头转身，袖影飘过的同时，留下一道叹息，似乎盛满了无能为力的伤悲。

　　褚白榆看着自己这位唯一的王叔下了城楼，眼中缓缓覆上了堪称冷酷的沉静。

　　一闭一睁眼之后，少女掩住心里的一切想法，移动了脚步。

　　在继方海市后又一新上任的侍卫的护送下褚白榆下了城楼，坐上了马车，向着皇宫而去。

　　回到宫里，此时正值巳时末，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金城宫内，帝旭照常听着自己的凤庭总管方诸方大人念折子。

　　于是，御榻下，方诸跪坐着，手中一张张的奏折拿起又放下，同时还伴随着从容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方诸神态自若地念出几个苦谏折子上写的妖孽竖阉、心思毒辣、以色惑主等字句，半点避忌掩饰都无。

　　帝旭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的指责之语，闭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陛下……”方诸手捧着折子停顿了一下，见帝王面容平静呼吸和缓，这才停下了继续开口。

　　将折子轻轻合上放在一边，方诸开始凝视着帝王的睡颜。

　　细细注视，无疑面前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线条骄傲，极其英俊的面孔。

　　斜飞的剑眉，即使双目紧闭依然扬起的眼梢，英挺的鼻梁，以及微微抿起的薄唇，这些无一不是构成帝王优越出众面容的重要要素。

　　可惜，倒是很少有人关注帝王冕毓之后的模样。

　　方诸不由自主地伸手，胆大妄为地触摸，动作中带着点小心翼翼，好似一道稍重一点的呼吸声就可以惊吓到他似的。

　　“你在干什么？”一双极为冷诮的双眼倏然睁开，将帝王闭目时从唇角流露出的那一点柔和无害快速驱散。

　　“臣……”方诸喃喃，终是无话解释。

　　于是，他变了目光，增了勇气，丝毫不理自己被紧握着已经有些泛疼的手腕。

　　只听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点莫名暧昧的笑意道：“情不自禁，想以下犯上。”

　　“这么多上奏的折子弹劾臣妖孽惑主，外间的百姓也道臣侍君以色，臣觉得，不能白白担了这样的名声。”

　　被银色面具围住的眼眶透漏出不甘，方诸微微倾身，凑向半倚着御榻的帝王，声如勾人的鬼魅道：“陛下怜臣，臣愿……”

　　“闭嘴，收起你那副自甘下贱的嘴脸，给朕滚！”冷呵声截断了方诸未出口的话语，下一瞬，帝王甩开了他被抓住的手腕。

　　“陛下现在连惩罚臣都不愿了吗？”方诸垂眸，看着自己被掐红了一圈的手腕有些失望。

　　他缓缓抬头，隔着面具他的神色是令人心惊的疯狂之态，只听他用柔和缠绵的语调开口说道：“可臣想罚一罚陛下呢！”

　　“毕竟今夜，又是月圆啊！”粘腻怪异又夹杂些许得意的声音感叹着，方诸浓稠如墨的双眸望着帝王，然后像是一个天真的少年反问道，“旭哥，你不期待吗？”

　　话落，方诸等着帝旭的回答，然而一片沉默袭卷了两人。

　　仿佛过了许久后，帝旭阴云密布的双眸化作冰冷，继而影响其他。

　　“出去！”寒凉如冬日雪霜的音色下，这声平静的出去让方诸心凉了半截。

　　不含怒意，没有厌恶，这是已经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了吗？

　　方诸暗想着，掩在袖中的手紧握又松开，几息后他终于在帝旭无视的态度中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然后道了句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