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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这日清晨,我刚走出邮电局大门,王一鸣和钟清扬骑车过来。见两人同时刹住自行车,就摆手示意不用管我。
      “有特大新闻,边走边告诉你!”王一鸣说。
      我紧走几步绕过钟清扬来到王一鸣跟前。
      “笑得跟海狗似的,怎么了?”我上车的当儿,王一鸣问钟清扬。
      钟清扬耸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说吧,什么特大新闻?”
      “有关柳老师的。”王一鸣说到这里卖起关子。
      “快说呀,柳老师怎么了?!”
      “陶老师和陈老师都没戏了,柳老师找对象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
      “听我妈说的。我妈一位同事给柳老师介绍了她家一位亲戚,已经订下来了,对方在城里上班。”
      “陶老师和陈老师该多么失望啊!”
      “从情敌又变回朋友,这样也好。——先不要让单红芳知道,她要是听说了,全校就都知道了。”
      “那单红芳的同桌呢,可不可以让她知道?”钟清扬问。
      “我会亲自告诉她!”
      听罢王一鸣直率的回答,钟清扬回头朝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
      ……
      按照惯例,处于冲刺阶段的“高三”不再参加学校举行的各种娱乐活动,这次开展的秋季运动会当然没有我们的份儿。对此,大部分同学都觉得无所谓,而那少部分热衷体育的人则颇感失落,尤其是王一鸣,可以说人在教室、心在赛场,一下课就立马奔向操场,直至上课铃响起才急匆匆地跑回来。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刚下第一节课,王一鸣就又跑出教室,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出去说个事儿!”他走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
      “在这里说吧。”
      “还是出去说为好!”
      随着年级的升高,我们的教室已升到了三楼。我跟着王一鸣来到三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
      “什么事?还非得出来说。”
      “当着同学们的面说,你非埋怨我不可!”
      “别卖关子了,快说!”
      “刚才我——哎,你跟过来干吗?!”
      我正要回头看来人是谁,钟清扬的声音响起——“因为好奇啊!好事不背人,背人无好事!”
      “嗨,背人也照样有好事!”
      “既然是好事,大家一起分享呗!”
      王一鸣咂了咂嘴,转问我,“可以让他听吗?”
      “听呗。”
      “那我可就说了呵。刚才我去操场,遇到去年的跳高冠军王宁,你猜怎么着,他让我帮他传封信——”
      “给我!”
      “给你干吗?人家写给裴清扬的!”
      “我先过目!”
      “你先过目?!”
      “神经病!别理他!”——我千叮咛万嘱咐钟清扬在学校要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结果还是被他抛到了耳后。
      “啊……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赶紧送回去!”
      王一鸣将目光转向我,“那我送回去?”
      “啰嗦!”不等我表态,钟清扬就一把将他拽走。
      我回教室没一会儿,钟清扬神气活现地抿着嘴走进来。——可恶的家伙,真想给上前给他一脚!
      不知道王一鸣怎么处理的这件事,他回来的时候一脸狡黠笑容。
      ……
      “放心吧,王一鸣不会对任何人讲这件事,就连文霞也不告诉!”放学时,钟清扬等在半道上向我解释。
      “你对王一鸣还说过什么?!”
      “除了嘱咐他对这件事保密,别的什么也没说!”
      看看四周无人,我对钟清扬做个拳击动作并加以警告:
      “再犯这样的错误,我非让你当众下不来台不可!”
      “记—住—了!”
      “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知道。——上车!”
      “不用!赶紧走吧你!”
      ******
      钟清扬简直就是属老鼠的,撂爪子就忘。过了不到一星期,他又将我置于尴尬境地,而且是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
      我们的语文老师柳惠菀是诗歌爱好者,前几日,她自掏腰包将喜欢的诗歌印了一百多份,分发给她所教的两个班的学生,让我们抽空读熟(最好是背下来),准备在周五晚上举行一堂诗歌朗诵课。
      同学们多次聆听过柳老师朗诵诗歌,耳濡目染,从中领略到诗歌的美好也感受到了朗诵的魅力,因此都积极作了准备。
      时间有限,不可能一人读一首,柳老师采取的办法是:按照诗歌的排序,从举手的同学中选一位进行朗诵。
      排在小册子首位的是汪国真的《热爱生命》,有一多半同学举手要求朗诵这首诗。柳老师略作思量选择了王一鸣。
      王一鸣激情澎湃的朗诵,将我感染得热血沸腾,相信其他同学也会是此种感受。
      我准备了两首,一首是刘擎、王嫣的《四月的纪念》,另一首是舒婷的《致橡树》。
      《四月的纪念》这首诗,我多次从收音机里听过,由著名配音演员乔榛和丁建华朗诵的版本简直好听到无法形容!排在小册子第三页的就是这首诗,因此,第二首诗还在朗诵中我就开始紧张了。
      “下面这首《四月的纪念》需要男女对诵,想朗诵的同学请举手!”
      在柳老师还没开口之前,我就在心里不停地鼓动自己大胆尝试了,想表现的欲望最终战胜了羞怯,我举起手来。
      “不错,总算有一位女同学!”
      发现同学们朝我看过来,我连忙低下头。
      “共有五位男同学要求朗诵这首诗,下面我选一位起来跟裴清扬对诵!”
      “老师!再也没有比我和裴清扬对诵更合适的了!”柳老师话音刚落,钟清扬就这样毛遂自荐。
      真是一个屡教不改的家伙!总不能真让他当众跌面子吧,除了在心里咬牙切齿,我别无他法。
      “是吗?!”柳老师的话音里充满了笑意,“那就由你和裴清扬来朗诵这首《四月的纪念》!”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我在起身之际作了个深呼吸。
      第一句是男声,自然是钟清扬先开口。
      男:二十二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黯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
      女:我走向你
      男: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女: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
      男:擦拭着我裸露的孤独
      女:孤独?你为什么总是孤独?
      男:真的
      女:真的吗?
      男:第一次
      女:第一次吗?
      男:太阳暖融融的手指
      女:暖融融的
      男:轻轻的
      女:轻轻的
      男:碰着我了
      女:碰着你了吗?
      男:于是,往事再也没有冻结愿望
      女:于是,往事再也没有冻结愿望
      男:我捧起我的歌,捧起一串串曾被辜负的音符
      女:我捧起我的歌,捧起一串串曾被辜负的音符
      男:走进一个春日的黄昏
      女:一个黄昏,一个没有皱纹的黄昏
      男:和黄昏里,不再失约的车站
      女:不再失约,永远不再失约
      男:四月的那个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
      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那个晚上很平常
      男:我用沼泽的经历交换了你过去的故事
      女:谁都无法遗忘,沼泽那么泥泞,故事那么忧伤
      男:这时候,你在我的视网膜里潮湿起来
      女:我翻着膝盖上的一本诗集,一本惠特曼的诗集
      男:我看见你是一只纯白的飞鸟
      女: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男:我知道,美丽的笼子囚禁了你,也养育了你绵绵的孤寂和优美的沉静
      女:是的,囚禁了我,也养育了我
      男:我知道,你没有料到,会突然在一个早晨开始第一次放飞,而且正好碰上下雨
      女:是的,第一次放飞,就碰上下雨
      男:我知道,雨水打湿了羽毛,沉重了翅膀,也忧伤了你的心
      女:是的,雨水忧伤了我的心
      男:没有发现吗?
      女:你在看着我吗?
      男:我温热的脉搏正在申请一个无法诉说的冲动
      女:真想抬起眼睛看看你
      男:可你却没有抬头,
      女:没有抬头,我还在翻着那本惠特曼的诗集
      男:是的,我知道,我并不是岩石,并不是堤坝
      女:不是岩石,不是堤坝
      男:并不是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树
      女:也不是坚实的大树
      男:可是如果你愿意
      女:你说,如果我愿意
      男:我会的,我会用勇敢的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实的心,为你支撑起一块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女:没有委屈的天空,你说如果我愿意?
      男:是的,如果你愿意
      合:如果你(我)愿意
      ~~~~~~~~~~~~~~~
      “配合默契,语速恰当,富有韵味。非常好!”柳老师表扬道。
      “我都听入迷了!”石强接上一句,“两位是不是事先排练过?!”
      钟清扬声明“没有”。
      “咋这么合拍呢?!”石强又道。
      “因为我们都叫清扬!”
      “名字相同的人就能心有灵犀?!”
      “看来是这样!”这次是柳老师笑着作了回答。
      同学们哄堂大笑。
      “老师,我觉得那首《致橡树》也适合他俩对诵!”我窘羞难奈的当儿,单红芳推波助澜。爱起哄的几位男生跟着帮腔。
      柳老师笑问:“两位清扬还有没有兴趣对诵?”
      我连忙摆手。钟清扬这回还算识相,婉言谢绝。
      ……
      钟清扬心知肚明我对他在朗诵课上的行为极其恼火,翌日到校,找机会扔给我一个小纸团儿。我悄悄打开,只见上面写道:“昨晚我帮你踢过那个家伙了,下不为例,保证!”——嘁,鬼才相信那个家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同学们将《四月的纪念》中的一些诗句以及“合拍”、“心有灵犀”、“再也没有比我和你更合适的了”,当成了互相打趣调侃的口头语。
      ******
      第一节晚自习课间,我和谷香正在操场上散步,钟清扬来到我们面前。
      “谷香,你去那边等一下,我有事跟裴清扬说。”
      我有些难为情,拉住谷香,“用不着回避。”
      谷香打趣一句“闲人免听,我去那边放哨。”挣脱开我的手。
      等她走远,我开始对钟清扬发泄不满:“我不亲自踢你,你就不舒服是吗?!”
      钟清扬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跟我斗嘴,而是半天没吭声。看来确实有正经事跟我说。
      “快说吧,什么事?”
      “我哥和清莹姐……分手了。清莹姐提出来的。”
      我大吃一惊,“我不信,你听谁说的?!”
      “我哥给我来信了,回家吃饭时看的。”
      钟清扬将信上的内容都说给我。原来,我姐姐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同校的一位男生,于半个月前正式向钟清越提出分手。钟清越不想直接跟父母说,就让钟清扬代为传话。他在信里嘱咐钟清扬,不要对父母提我姐姐移情别恋之事,他不想让双方家长因此交恶,就说两人都有分手之意,是友好分手的,以后还是朋友。
      难怪暑假里姐姐没有回家,原来为了躲避钟清越。那么好的一个人,她竟然不珍惜,真是可恶至极!
      我替姐姐感到内疚,说了声“对不起。”
      “与你无关,你道什么歉。”
      “毕竟是我姐姐……”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明白吗?!”
      “……真的不会受影响吗?”
      “当然不会!”
      ……
      姐姐和钟清越分手的消息,让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既替清越大哥难过,也替双方父母感到遗憾,还担心会影响到我和钟清扬(虽然他已坚决地表明了态度,但我还是不能真正安心)。
      谷香觉察到我情绪异常,悄悄问我是不是跟钟清扬闹矛盾了。知道谷香会守口如瓶,我就将姐姐和钟清越分手之事说了,当然没有提我姐姐移情别恋之事。
      我担心爸妈在不知道姐姐和钟清越分手的情况下,在钟家父母面前讨个没趣或者碰一鼻子灰,一回到家就跟他们讲了。爸妈非常喜欢钟清越这个未来的女婿,跟未来的亲家关系也非常好,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备受打击,当晚爸爸就给姐姐写了信。
      爸爸的信还没到,姐姐的信就发来了,她倒是很坦率的说了自己移情别恋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爸妈只有哀声叹气的份儿。
      ……
      去“小野菊和蒲公英的乐园”聚会的日子终于盼来了,天气却极其糟糕。吃过午饭,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背上书包出门了。
      我希望在路上就能遇到钟清扬,如果他已经等候在那里当然是更好,可惜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小屋”已被风刀霜剑蹂躏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举目四顾,皆是一派荒凉。我的情绪被萧瑟凄凉的景象所感染,渐渐地也阴郁得像今天的天气一样了。
      我盼着钟清扬赶快到来,帮我抗衡这让人伤感的景象、照亮我的心情,然而他迟迟不肯出现。
      难道他忘了今天的约定?不可能!在说姐姐和钟清越分手消息的那晚,他还说过星期天下午来“乐园”详谈的。肯定出现了一时走不开的事情。我将书包垫在冰冷的石头上,坐下来等待。从耐心满满等到焦躁不安,起来坐下、坐下起来,望眼欲穿就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说好了不见不散,我就要傻傻地等下去,不到天黑决不离开!我跟自己和钟清扬赌起气来。
      天终于黑下来,风也越刮越大了。
      到家时,天已经大黑,妈妈和弟弟问我去了何处,我撒谎说跟赵淑静去学校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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