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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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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八日是农历的七月十七(占了三个七、四个八,可谓巧合),这天是周日,是我和钟清扬暑假里最后一次聚会的日子。下午,我们如约来到“小野菊和蒲公英的乐园”。套用我奶奶活着时经常说的一句话——“托老天爷的福”,这一个多月以来,不仅没有过恶劣天气,即使下雨也避开了星期日。
虽说小绿屋早已名不副实,因无大风大雨来肆虐,算得上完好无损;夕阳从干枯的枝叶缝隙透射下来,让小屋内多了几分梦幻色彩。
我和钟清扬已经约好,等明年高考完了,就一起来搭建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小绿屋。
与前几个周日一样,我和钟清扬各自带来喜欢的书,轮流朗诵给对方听。读累了,或漫坡遍野的溜达,或静静地坐在那里沐浴夕阳、任风吹拂……
得知我和谷香经常进行看图写话,一贯依样学样的钟清扬立即要求做这个游戏。于是我们从带来的杂志中找出两幅插图,各自写起来。(钟清扬的书包里正好有本子和笔。)
我很快就写完了。钟清扬还在斟字酌句,他那副专注的样子真是……呃,迷人……我忍不住频频偷看。
我给所选的插图取题目为《新生》,这样写的:
“你,终于安分了,在冬的怀里打着呼噜。下雪了,洁白的雪花飘落到你的心头,洗涤了往日沾染的污垢,还悄悄地放上一颗希望的种子。春来了,种子萌芽了,多情的雨露将它吻润,慈蔼的阳光将它爱抚,它——会长成一株美丽的花,或者长成一棵参天的树。”
钟清扬给所选的插图取题目为《雪海里的开拓者》,他是这样写的:
“青松耸立在雪海,宝藏沉睡于地下,有一群年轻的开拓者,向这里走来。于是,这里出现了船只——帐篷,这里有了水手——开拓者……这群信心满怀的年轻人,从此‘乘风破浪’把宝藏开采。”
看罢,我们互相进行恭维,然后一起开心大笑。
钟清扬兴致未减,又翻阅杂志寻找插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有感觉的插图,“那我就赞美一下小草吧。”
这次,我给选中的插图取题目为《回首》。我写的话与小草也是沾边儿的,我是这样写的:
“雪茫茫,覆盖了我的脚印,我无法看清楚,它们是浅还是深。于是,我等待,等待春天的来临。绿滋漫,我乘着春风巡视走过的路——有的地段绿茸茸,有的地段却是光秃秃……我知道,生机盎然的是坚实的脚印,而枯窘的都是虚浮的足迹。”
钟清扬对小草发出了这样的赞美:
“没有牡丹的富丽堂皇,没有水仙的清高娇艳,无需在温室里育养,无需在苗圃里培植。你把牛羊喂肥,你把沙漠绿化,砂石不能将你压垮,狂风暴雨不能将你摧折,熊熊烈火也休想将你消灭。你这无私无畏的草啊,古诗词里有对你的赞咏,新歌曲里有对你的称颂。你这柔弱而坚韧的草啊,无愧于一身生命的颜色,无愧于苍天大地的恩泽。”
需要苦思冥想的看图写话让我们感到累了,于是换个轻松话题——交流看过的武侠小说。
钟清扬看过的武侠小说多的数不过来,而迄今为止我才看过两部,他向我许诺,等高考完了就把拥有的全部借给我。
……
回去的路上,钟清扬背诵了《小野菊的童话》中的最后一首:
(秋天)
(秋天来了,蒲公英和小野菊,
手携着手,走出这条草径。)
他们在林中散步。蒲公英说:
“我们要离开了,大家唱一支歌吧?”
“可是,我怎么也唱不起来,
我只希望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蒲公英老是走在前面,(走得有些快呢!)
“再站一会吧!”小野菊说。
(秋天来了,
小野菊和蒲公英要离开这条草径。)
他们缄默地对看了许久,
蒲公英说:“那么,我送一件东西给你。”
“那好极了,”小野菊说,
“可是什么东西呢?”
“我送几张画片给你,
而且,我采一叶蕨草插在你的头发上:
“为了纪念这个短促的夏季
和这条草径吧!”
(秋天来了。小野菊和蒲公英
手携着手,走出这条草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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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的小野菊和蒲公英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相见,而我和钟清扬在开学后可以天天见面。相比来说多么地幸运。
钟清扬建议,开学后于两周一次的休息日来“小野菊和蒲公英的乐园”聚会。我担心外出次数过于频繁,会引起双方家人的疑心,遂将聚会定为四周一次,届时不见不散。
我们俩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约定——将来去同一座城市上大学。按钟清扬的畅想,不仅要去同一座城市还要去同一所大学。我何尝不想呢?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没敢夸下海口,并不代表就此放弃那个愿望,在接下来的这一学年里会竭尽全力争取梦想成真。
我不想让同学们看出我和钟清扬之间有什么变化,还是对他保持着待答不理的态度。但钟清扬这个家伙不配合,老是找各种理由接近我。
一天,王一鸣把我叫住问道:“钟清扬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把柄?没有啊。”
“那他怎么一看见你就傻笑,还老是跟你搭讪?”
“呃……可能我姐姐又拜托他友好对待我了。”
“友好得有点儿不正常啊这家伙!”
“呃……他那是虚情假义、虚以应付,当然就让人看着别扭。”
“可我感觉恰恰相反——”
“管他犯什么神经呢。——哎,汉城奥运会的主题歌真好听啊,呵?!”
一说到体育,王一鸣立马就抛开先前话题,眉飞色舞地跟我聊起正举行着的奥运会来。
……
晚自习课间,我正在操场上散步,钟清扬也来到。
看看四周没人,我迎上前将我和王一鸣的对话说给他,并责令他改正一系列不当举止,与我保持疏离状态。
“我尽量。”
“是必须!”
“至于吗?!”我撇下他往回走,钟清扬追上来与我并行,“同学们都知道咱们哥哥姐姐的事,有这层关系,咱俩走得近才是正常!”
“问题是——之前咱俩表现得水火不容。”
“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这道理大家都知道!”
“可是……”我将“我感到心虚”这半截话咽回去。
“文霞那么好害羞,都没有在乎别人的议论!”
“我和她不一样!”
“是不一样。人家是外柔内刚,而你——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纸老虎……”
这一串贬喻让我感到很不受用,朝钟清扬的胳膊捅一拳出气。
钟清扬朝我做一个回击的动作,我还他一个,接着我们俩像武林高手一样拉开架式过起招来。
将从电影、电视剧中看到的武打动作,挨个儿比划一通后,我和钟清扬都“哧哧哧”地笑弯了腰。在比划的当儿,我将害怕被别人看到忘置脑后,现在一下子想起来心里不由一惊,忙朝四下里张望,结果发现两个身影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发现被我察觉,那两个身影立即走开了。当我辨认出那两个身影是赵淑静和高燕飞后,气急败坏地朝还在笑的钟清扬踢了一脚。
“让你离我远一点儿你当耳旁风,结果被赵淑静和高燕飞碰见了!”
“碰见就碰见,切磋武艺又不犯法。”
“她们会往别处想!”
“欢迎她们往别处想!”
“你!”
钟清扬料到我又要给他一脚,跳到一旁。
“再次郑重警告你——除了在‘乐园’,谁也别搭理谁!”
“好,记住了!”
……
我没有忘记今年春节王一鸣所说的那句——“我都有点儿担心那两位小姐姐有一天会打起来!”,也没有忘记前年初冬供销社副食商店那位阿姨与高燕飞妈妈的对话,所以有些担心赵淑静会对我产生敌意、高燕飞会加重对我的敌意。
翌日与她们相遇,高燕飞果然对我冷起脸来,而赵淑静一如往常。我更在乎赵淑静的态度,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