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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岑虞弦醉酒卧床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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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了两日,这班小弟子们灵力恢复,便能结阵回门了。
众人把金修的尸骨一同带回,几位长老早已得知此事,金修回来时,掌门和其他长老都在门口接迎,之后便以最高礼数葬了这年轻弟子。
纪烬成年以来第一次面对熟稔之人的死亡,竟然还是以这种方式。
金修和他是一起长大的人,他们这辈弟子里,童知、金修、还有雁真都算是青梅竹马,少时是玩伴,一起修行一起玩闹,待到如今,也成了门中一起下山除魔的重要师门子弟。
只是那日出事之后到送葬之时,纪烬没有流泪,觉得一阵空洞。
那种空,他后来发现,是大阵结成后回眸,那原本位置上人已不复存在的空。在今后时日里,会在点滴之中,提醒着他此人逝去。
雁真倒是哭了好几轮了,有时哭得难受,半夜跑来找童知和纪烬。童知被她哭得更难受,遂也也跟着哭,最后纪烬看着明灭烛火,只余下叹息。
等金修的大葬一过,之后几日就再也没见过岑虞弦了。
岑虞弦来去无踪,许是又回了东京。
这几日无事,纪烬不禁会去想雁真的腿,同岑虞弦说的那番话。
……所以无论如何,最终这条腿是要断。
会不会真是岑虞弦为了证明自己占星灵验?
看见雁真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时候,纪烬还是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愧疚。
怎么可能呢,岑虞弦即便纨绔浪荡,他也不是什么卑劣之人。
门派上下的人都喜欢雁真,雁真摔断了腿,又承了金修逝去之痛,难免成日闭门不见人,只会唉声叹气,只和几个素日交好的姐妹师兄弟们聊聊天,
纪烬本身不喜热闹,每日给她送点汤食,再与童知陪她说会话。
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在青崖镇的诡异遭遇。
“那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雁真道,“我用极目可以追踪他的行动,但奇怪的是……他消失后,我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师尊道可能是变成小了。”纪烬道,“……但具体的,他又不言了。”
“会不会是老鼠?”童知道,“老鼠……难不成是诛景堂的……他们有这样的一门邪术,便是缩骨成老鼠。”
“他们确实擅长这些歪门邪术,但是……诛景堂怎么说也是个门派,为何门下弟子要偷人钱袋?”童知道。
雁真摇头:“那可不一定……诛景堂这些时日在江湖广收弟子,说不定今时不同往……毕竟邪派的传统套路便是笼络民间弟子,大肆搞宗教崇拜,诛景堂为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暗地里结成党羽也说不定?而这些人,练着他们的邪术,再去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现在都是猜测。”纪烬对雁真道,“师姐,你先休息……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行调查此事。”
“樊谷师叔这几日还在门内吗?”童知问。
“不知道。”纪烬不想提他。
“昨日他还来看过我呢。”雁真道,“师叔让我好生休息,还问我要不要在京城给我带些衣裳首饰……”
“师叔果然神出鬼没的。”童知看向纪烬,“正巧,我还想问他些事。”
他果然去东京了,纪烬想。
“我还有事,雁真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童知道。
“别来了!”雁真嘟嘴,“你没点自己的事吗?成日围着我转。”
“……我也回去了。”纪烬道。
“去吧去吧。”雁真道。
……
纪烬同其它同辈弟子不同的是,他的居所是在樊谷真人的寝宫侧房,只是岑虞弦常年在外,宫内也只有他一人和两个照料岑虞弦起居的小厮。
但岑虞弦即便有配小厮照料,他在门内时,还是要纪烬来。那小厮素日也无聊,纪烬平日里也不使唤他们,算是门内最清闲的差事。
纪烬洗漱沐浴,晚间打坐后便早早睡下。
二更天的时候,他正在和周公对弈,就感觉身后有个人凑了头来,下巴贴着他的脖子。接近腊月里,那肌肤相亲的感觉比他冻得一激灵。
纪烬从梦中惊醒坐起,瞬间便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他蹙眉,翻身过去,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又更带着不耐烦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身旁一挤,岑虞弦干脆裹着冷意的身体贴着他躺下。
彼时已过小雪,放鹤山中的半夜更是寒冷刺骨,但纪烬却没想到,掀开被窝的瞬间他竟身坠冰窟那么冷。
偏偏这夹了凉气的人不放过他,明明喝了酒,他浑身却偏更冷更寒。
纪烬被彻底冻醒了,背对着他发出不满的冷哼。
“怎么我一回来你就给我摆脸色。”岑虞弦撑着头,感受到对方的僵硬背脊,凑过来对着他脸颊吹了口气:“是不是又去看雁真了?她伤势如何了。”
“……”纪烬没有答话。
“雪珄……怎么不理师尊。”岑虞弦挨着他,声音懒意贴着他的耳朵,开始一副醺醺然的撒娇。
纪烬叹了口气,打定主意不理他。
“你又生什么气,怎么总是生为师的气?”岑虞弦挨着他不走,“雪珄,你转过来嘛。”
纪烬被那热气撩得耳朵发痒,只能横下心转头,低声道:“也不怕师祖知你犯忌,又要罚跪!大半夜的,当外面巡逻的人死的吗?逮的就是你……”
他语气生硬询问:“做什么又喝酒?”
“你闻得出?”岑虞弦笑道,“这算什么狗鼻子?”
纪烬气得想翻白眼,心道你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在昭告天下,你喝酒了。
“酒就这么好喝?”纪烬又问。
“不好喝。”岑虞弦咂咂嘴道,“它于我而言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让日子过得快一些。”
纪烬道:“那也不能……”
“好好。”岑虞弦打断他,“住口,住口,头好痛,给我揉揉。”
纪烬:“……”
“快些。”岑虞弦挨着他,闭眼道,“揉舒服了明日给你赏钱。”
纪烬不得不又腾出一只手给他揉着太阳穴,岑虞弦窝在他身侧,冰凉的双脚非要贴着纪烬的脚,弄得纪烬很是尴尬,只是岑虞弦居然慢慢呼吸平缓,浸入梦乡。
同床共枕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宫里的小厮来伺候时见到这一幕,还来不及等纪烬辩驳,便一副“我懂”的样子。
纪烬抬手:“哎我不是……”
“你在我就不伺候了。”小厮道。
“……”纪烬只能道,“好吧。”
毕竟门里上下都传言某人龙阳之好,虽然这传言纪烬至今不知从何处来。
但对他身心都有影响是真的!
昨夜还抱他,贴他耳畔说醉话,浑身冷冰冰的人喷的热气更烦人……他做梦也热得难受。
纪烬想到这处又浑身不自在,深吸两口气,想用早课静心顺气。
早课结束,掌门座下大弟子青行大师兄召集众人开会。
自从东极海回来,早课后大大小小议事会多了不少。
云岫位列仙门十宫之一,因开山始祖云岫仙人已位列仙班,全门上下获得天尊的恩泽庇佑。也正因如此,他们同人间帝王之间的交流也更为密切。
妖魔但凡霍乱人世,云岫便要出手维护秩序。
这期间,门派内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东极海同东极国是极危险的存在,上面存在着虎视眈眈的野心家,觊觎中原的一草一木,若是再有心同人间势力联手,那那些环伺中原的野狼们就有了可乘之机,必须主动出击。
另一派则认为,那只是个千人小国,还不足以成什么大气候。只是不知他们手握上古神兽,更不知他们如何操控海中生灵,还是应以静制动。
于是在这两派的声音中,纪烬这等小辈不能也不敢发声。掌门不在,无人定夺此事,只能无止尽地来回争吵。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只是那人昨夜不知去哪儿寻欢作乐,此刻在房内睡大觉,也没兴趣参与这些。
曾经纪烬不懂,岑虞弦的辈分按理说在所有的掌门弟子中是最小的,但显然他的话语权却是最高的。
后来雁真告诉他,因为所有人都默认岑虞弦的修为,飞升是早晚的事。
纪烬有时也会奇怪,自己天资并非顶级,仅是因为岑虞弦捡了自己吗?那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找另一个徒弟。
今日的争辩最终还是无果,几个弟子又商议着下了会去看看师姐雁真。童知喊了纪烬,纪烬本来想去,想到岑虞弦醒了找不到自己又会叫唤,只道:“替我向师姐问候。”
但他又横竖不想回去面对岑虞弦,纪烬便在门内独自转悠。
深秋落叶,白露湖内铺满红枫,正是如火如荼时。
纪烬站着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一转身,被背后的人弄得一愣。
“……师尊。”纪烬轻声道。
“上完早课了?”岑虞弦伸了个懒腰。
纪烬点头,走到他身侧。岑虞弦穿着宽松的白袍,披发散乱,也不忌讳,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路上。
踌躇片刻,猜测岑虞弦知晓他们刚才议事,纪纪烬率先开口:“东极国人的事,师尊准备如何处理……方才议论半日,没有结果。”
“该如何便如何。”岑虞弦模棱两可道。
“师尊是否已经…预见了未来?”纪烬追问说。
“当然。”岑虞弦半阂双目,神色轻松,“所以我懒得去听那些人辩论,归根结底,我都知道……”
他面向纪烬:“你这么关心,我可以告诉你一些。”
“东极人会攻来中原,很快。”
“东极王是个相当神奇之人,人间帝王各个不遗余力追求长生,千百年来五一做到,但这事儿真给他琢磨出来了。”岑虞弦道,“所以……他已经活了四百来年了。”
“……”纪烬瞪大眼睛,“他如何做到的?”
“……这我倒死都不知道。”岑虞弦说,“这次倒是可以调查调查。”
“……什么。”纪烬不解。
“没,随口一说。”岑虞弦扯开话题,“我走这些时日,你功课如何?法术落下没?”
他看纪烬看着他,道:“……嗯,想你也没有,挺好。”
“现在没事做吗。”岑虞弦说,“走吧,帮我点忙。”
纪烬:“……”
岑虞弦道:“十五快到了,这次你随我一起入京师。”
“……”纪烬没想到这么快,“那不就是……过几日……”
“是啊。”岑虞弦道,“让你跟我去,便跟我去。”
“过来。”岑虞弦一招呼,“帮我办事,事成之后有赏钱。”
纪烬一听,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