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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同门夜奔除飞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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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被纪烬半夜莫名其妙弄醒,岑虞弦后半夜一直浑浑噩噩的。
一会睁眼东方既白,睡得极不安稳。
早晨,他打开自己的宝袋,让他的三眼白鹿出来透个气。
“宝袋”是他们私下的称呼,这是岑虞弦曾经在天界时得知的一种秘法,来到人间后把它重新塑造,做成了一种超脱三界的仅属云岫的秘密空间,起名为“界”。
平日里,入口是个锦囊小袋,云岫弟子都可以随身携带,且互相能通行,但内里是个不属于任何的地方,岑虞弦把它做成了浮空建筑,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天空城,实际进入,便是一个带院子的小屋。
他初次建造之时,本意是有个可以为所有云岫子民避世的场所,也可以通过“界”中存在的图腾和阵法进行双地穿梭,但此地需源源不断的仙灵维护,因为他的法力有限,也不能再继续扩大。
而且,因为只有一宅一院,大家把东西堆得满满,还有各种仙物生灵满地跑满场飞,已然从世外桃源变成了云岫唯一的移动仓库。
近日长老们还有了新功能。
可以随时随地进入“界”中议事,不被外界打扰。
对此岑虞弦简直苦不堪言,素日他不在门内就能逃避无用的议事,如今被发掘这等用处,何时何地都要议!
于是,它成了一个议事堂,一个穿梭驿站,一个仓库及很多待开发的功能……
但自己的宝袋只能自己进入和出来,若是想去别处,必要留图腾和施展阵法,这便需要大量的灵力。又或者,进入后让别人拿着你的宝袋走。
这也是为何这几日,他们一群人暂时无法回门派的原因。
岑虞弦让白鹿走了一会便放他回去,这几日,门中坐镇各大堂的长老真人都有各自的事,连掌门都在闭关。不然也不会直接放他们这群小孩来琉岐查看异象始末。
岑虞弦在“界”中留了口信,告知金修殒命之事,又道过几日他们修整完毕便会回门禀报。
出了界,岑虞弦在屋内坐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走到床边,有一个包袱袋,他打开,里面出现了一件沾血的衣物。
“麻烦。”他轻哼了一声,抓起袋子就要出门,而外面在下大雨。
“师叔。”雁真他们坐在楼下,见了岑虞弦,一个个都站起来恭敬行礼。
岑虞弦摆摆手,拿起门口的雨具便走入了雨中。
前脚刚走,后脚纪烬从楼上下来。
“雪珄。”雁真道,“师叔这么匆忙出门是做什么?”
“不清楚。”纪烬淡淡看了一眼,又瞥向雁真,“师姐,今日那么大雨,还要上山吗?”
“当然!”雁真道,“皎月兰花难得一见,大雨才好呢,我们都是大雨才上山采摘。”
“……”纪烬道,“当真要去,你不怕……”
“怕什么,你和童知都在呢。”雁真道,“大家都有点功夫在身上,下盘稳着呢。”
“好吧。”纪烬只能道。
雨过午后开始渐小,岑虞弦踏步进了屋子,带了一地水渍。
他身上干净,但发尾被沾湿,此刻,又迫切想洗个澡。
“纪雪珄——纪雪珄!!!”
岑虞弦拔高嗓子喊了两句,却无人应声。
“哦,他出门了。”岑虞弦这才想起。
“师尊。”
帘外清冷醇厚的男声乍现,岑虞弦吓一跳,赶紧坐正了身子,清了嗓子道:“回来了?”
纪烬进了屋子,垂目看着地上的水渍,他同里屋之间有一道帘隔开。
岑虞弦看不清他的面容,而看清鞋子上都沾满了泥泞污渍,忍不住道:“你师姐的肋骨续上了吗?”
“师尊。”纪烬道,“师姐没事。”
岑虞弦面色一滞,从塌上一下坐起:“什么?”
“所以师尊倒也不是全中。”纪烬掀帘进入,一双眼和岑虞弦震惊的双目,就这么对上了。
……
岑虞弦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吩咐纪烬自己要沐浴。
过不多时,热水来了,他舒舒服服进了浴桶。纪烬自小便会帮他擦背,手法调教得娴熟,而今日更是卖力。
岑虞弦感觉得到,他心情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早上在房内留的那袋赏钱。
但见岑虞弦心情复杂。
他难得不同他说笑,趴伏在桶边静思,纪烬擦了一会察觉了,又忍不住道:“既然师姐未受伤,师尊为何反倒不悦?”
岑虞弦摇头沉思,忽然抬眸看向他道:“你跟去了是吧?”
纪烬:“是啊……”
“好啊你…”岑虞弦横眉道,“你同她一起上了山?谁许你跟去的?”
“……师尊也没说不让去啊。既然我知她有难,总不能真放任不管。”纪烬撩着水,观察着岑虞弦沉下的脸,不知道他为何就这么恼了,又道,“你虽说天命难违,不可更改,但……这不也没有发生,你看,这要不是你算不准……”
他凝视岑虞弦:“便是有改的法子。”
“哈。”岑虞弦侧头盯着他看,边看边摇头,叹息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纪烬不解。
“改命……”岑虞弦冷哼了声,趴在桶边道,“我的卜算不可能不准确,改命若是那么容易,我还烦恼什么?”
纪烬还想说话,岑虞弦却已经不想同他言语,懒懒摆手阂眼道:“罢了,人没事就行。你来帮为师捏捏肩。”
纪烬双手抚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施力,再注入些许舒缓松弛的灵力,这是他前几月刚学的法子。
结果岑虞弦居然道:“你是没吃饭吗,倒是用点力……”
纪烬额角一跳,接着赌气似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岑虞弦道肩膀
“哎!”岑虞弦道,“舒服……”
纪烬看这上面浮起的红印:“……”
岑虞弦当真被捏舒服了,趴在桶边闭眼哼哼,哼着哼着开始没话找话:“纪雪珄…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其实不喜欢我?”
“还好。”纪烬淡淡道。
可能是自己察觉这句话的冷淡,纪烬又补充道:“师尊带我入门,授我法术学问,我为何要讨厌师尊?”
“不喜欢和讨厌是两个意思。”岑虞弦目光上抬,掠过窗棂看得更远道,“我只是想到,原来这七年浑浑噩噩便过去了,我看你待我还是如陌生人似的。”
纪烬道:“师尊常年身处东京,回来次数寥寥,哪怕回来,多数时间也都是在扫塔厅和罚跪,又岂能和朝朝暮暮的师徒相比。”
“是了是了,我的不是。”岑虞弦撩发侧头,“就是眼见着你从矮冬瓜抽成大长条,如今愈发玉树临风,却和我这么不亲近,为师伤心呐。”
“师尊能少惹点事,就能有更多的时间了……反正,我的法术也没有落下。”纪烬让他站起,为他擦身体。岑虞弦也毫不避讳站起来,纪烬垂眼,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比他高出了大半个头。
他前倾身体,为岑虞弦拿了擦身毛巾,擦拭时多少有些像搂抱,岑虞弦又站得七扭八歪的,弄得纪烬有些耳热。
岑虞弦通体白净,还有淡淡幽香。于纪烬而言,那便是一种本能的诱惑力。
但同时,他又瞬间带上了一些尴尬和厌恶。
为何厌恶?
因为传闻……岑虞弦有断袖之癖,养着他别有用意。
偶尔也能听师门上下的谣传,但他本人却未承认过。
纪烬确实与他这些年接触不多,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喜欢女性,只是可能一辈子就在山中耗着,也想象不出,山下的娘子们到底是什么模样。若是都和雁真那样,那也不错。
但偏偏师尊长得比女人更让人倾心,他没见过太多女人,想象不出该是如何。纪烬更不想承认,自己十来岁做第一个春/梦的主角,便是他这位师尊。
后来几年,这梦接连出现,梦里的师尊也变得越□□|荡,纪烬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后来好几次起来偷摸洗裤子时,心里骂自己没皮没脸,大逆不道,又觉得这事儿放在岑虞弦身上,竟也没这么违和。
正因越是如此,他越是厌恶他们之间的接触。
“冷。”岑虞弦道。
“……”纪烬赶忙给他穿上衣服。
岑虞弦拖着摇曳大摆走到床侧,撩起他黑白如墨色浸染宣纸的长发。
“不然,下月同我一起入京?如何?”岑虞弦忽然道。
“嗯?”纪烬愣了一下。
“你也大了。”岑虞弦道,“几次下山的时间短,根本也没有什么机会走走看看。”
纪烬心中一动:“我能去吗。”
“为师答应你,那自然可以。”岑虞弦道,“我座下就你一个弟子,不带你,我带谁?”
纪烬还是孩童心性,本来还有点别扭的心思,忽然又明朗起来:“我想去。”
岑虞弦抱着手臂,笑笑:“哟真是难得你高兴。”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大喊:“抓贼!!抓贼啊———”
纪烬浑身一震,看向了岑虞弦,询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看。”岑虞弦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
纪烬说罢就跑出走廊,正巧迎面撞上童知和雁真。
“师兄师姐……”
“听见有人喊了吗?”雁真道。
“下去看看。”童知说。
楼下,店家站在门口喊了两句。
“贼人往东边跑了,上了桥。”店家道,“就是他们一群人,白日里流窜作案,今日又顺来我店里,生意都别做了!日日遭贼!”
“追。”童知言简意赅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径直向外跑去。
雁真手指拈花结阵,朵朵仙灵如蝴蝶纷飞而出,雁真双目褪色呈灰白,霎那间整个世界在她眼中也褪去了色彩。
所有人目光如白板,死气沉沉地行走着。
然而在灰白之中,出现了不寻常的人。
“在桥下!”雁真道。
童知和纪烬得令,一左一右足尖下点上了桥头,晚间周遭人不多,但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眼前,那人的背影诡异,纪烬单手擒住对方的后颈,道:“别动!”
童知则是从另一侧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不得动弹。
“嘿嘿。”
诡异笑声钻入了纪烬的耳朵,让他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纪烬忽然感觉到手中的人脖子一动,形成了一个肉鼓包。
那鼓包从他手心游走,那人骤然转头,贼眉鼠眼对他一笑。
更诡异之事发生,他头一瞬间便缩小了,接着衣服悬空片刻,飘落到了地上。
“啊!”童知大喊了一声。
纪烬震惊片刻,迅速低头抬头张望一圈,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纪烬赶忙回头去找雁真:“师姐!他人呢!”
周围看见整个过程的路人们已经吓得发抖,一个活人忽然消失独留衣物,大晚上的着实吓人。
有人甚至已经在河堤边尖声喊:“鬼啊!!鬼!!!有鬼!”
“那边!”雁真喊了一句,接着就被人撞了一下,“哎呀”一声倒了台阶边。
“雁真!”童知立刻要去查看,雁真呵止道,“先去追!别管我!”
纪烬和童知只能先去追。
跑到一半,他们就发现整个街上灯火幽暗,人也不多,只是根本没看见那贼眉鼠眼的人。
“我们跟丢了。”童知道。
纪烬回到桥边盯着地面,把衣服抖开,里面抖出好几个钱袋子。
童知则是跑到桥边,雁真方才还是坐着不动,此刻已经疼得在地上呻吟。
“师姐。”纪烬听见动静跑来,看见雁真抱着脚正在扭着。
“雪珄。”她抽气道,“我的腿好像……”
纪烬蹲下去道了声“得罪”,眼见她的腿骨都有些弯曲,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带她去看大夫!”童知道,“雪珄,你把东西先还给店家。”
“好。”纪烬道。
童知打横抱起雁真,边喊着“让开”,边奔跑起来。
把东西收拾好,回到了客栈,把东西清点后给丢东西的客人。仔细查查,也没有他的钱袋。
这么一折腾都折腾到了半晚,纪烬回房,发现隔壁岑虞弦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岑虞弦道:“回来了?”
“嗯。”纪烬应声推门进入。
“擒贼擒得如何?”岑虞弦问。
纪烬道:“我捉住了那人,可是他凭空消失了。”
他拎起衣服给岑虞弦看:“这是他的衣物。”
岑虞弦拿回来,往鼻下一凑,嗅嗅,道:“他怕不是消失,是变小逃走了。”
“……”纪烬点头:“可能是……”
岑虞弦把衣服丢了,道:“那俩人呢?”
“师姐她……”纪烬换了口气,“从桥上摔下去,腿好似摔断了。”
他说罢,盯着岑虞弦看。
岑虞弦似乎不意外,一脸好整以暇喝了口茶。
“……你看我做什么。”感受到了目光,岑虞弦道,“你别觉得是我做的?”
“……不是。”纪烬沉吟片刻道,“所以,必然会发生?”
“目前看来是这样。”岑虞弦道。
纪烬:“……”
“别多想了。”岑虞弦说,“今夜辛苦,你先去休息,之后的事再做打算。”
“是。”纪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