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木兮木有滋》小花枝

55、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我咬牙，“顾云灼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麻烦你给我挠挠？”

　　苏微的话适时地制止了我扑上去暴揍顾云灼的动作，他道：“陛下如何看今日之事？”
　　我坐回去，脑子刚转了转，就觉得头疼，“吴岱辞一直是最忠实的谢党，我实在想不通他的目的是什么，更何况他把谢庭柯和苏微一起得罪了，两面不是人，难道能讨得什么好？”

　　苏微道：“他讨不得好，但陛下更会陷入麻烦之中。陛下您想，若是今日我们没有前去，任吴岱辞打谢相五十刑杖，后果如何？”
　　没等我开口，顾云灼插进话来：“你家陛下心痛欲死，从此一蹶不振，朝政荒废……”
　　我抓起案上的茶点塞住他的嘴，“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必死无疑。”只这么一说，我都心有余悸，“谢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微点了点头，道：“陛下，顺着这个思路，微臣有两个猜想：一，谢氏之中，另有异心之人，想取谢相而代之。但据微臣所知，谢相在家族之中威望极高，所以微臣以为，这一猜想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第二，朝野之中，还藏着第三方的势力，试图搅乱朝局。”
　　我心里一震，脱口道：“栖云楼？！”
　　苏微颔首，“这个吴岱辞必须好好审一审，也许他会成为我们抓到的第一个，藏在朝中的栖云楼之人。”

　　我连连点头，“人看好了吗？江湖人手段多，性子烈，务必小心看管。”
　　“陛下放心，想逃无路，想死没门。”
　　这话有点好笑，可苏微说得一本正经，我就没好意思笑。

　　顾云灼刚把糊了满嘴的点心末子咽下去，指着苏微道：“你怎么和这个满脑子爱情的女人一样，一点也不怀疑谢庭柯啊？”
　　我怔了怔，刚才跟大师姐一起回来时的一个模糊念头，在心里清晰起来。
　　“众所周知，衙门里那棍子的打法，有不少门道，打不打得死还不是看吴岱辞的意思？”顾云灼翻白眼，“你没听吴岱辞话里话外的说是你授意用刑的，这事又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你刻薄寡恩，滥施刑罚，然后谢氏再‘被迫’反叛，自然能博得不少人的同情和支持。”
　　我一言不发地起身出门。

　　我来到昭明殿偏殿时，谢庭柯正在睡觉。然而，和往常一样，我一脚跨进门，他就睁开了眼。
　　他似乎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坐起了身，靠在床头，对我笑了笑，“有些累，睡着了。”
　　我站在床边，冷眼打量他的神情，心绪起伏不定。

　　他的目光迎上我的眼睛，唇畔的笑意立刻淡去了几分，片刻后他微低了头，笑道:“我还盼着你能安慰我两句。”然后他又抬了头，从容地望着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知道他又看透了我的想法。
　　可我本就还在后怕，他又摆出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能问出什么来？

　　有点怕，再有点气，眼眶就不由地一热。我心中暗骂自己，旁人眼中的“变坚强了”都只在过去两年罢了，现在的我，分明又快变回去了。
　　唯一的进步是，我转过身，瞪了瞪眼，眼泪就成功地憋了回去。然而，谢庭柯还是发现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抬手搭上我的肩膀。
　　“你说，过去两年，你何必花费那么多力气，你只需要在我面前哭上一天，我就死定了。”
　　“别，别提那个字。”我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好隐藏自己的恐惧。

　　来此之前，我的确觉得顾云灼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想要试探他一下。可他轻轻的两句话，就把我强撑的意志全部击垮。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我又只能认输。
　　“好，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他柔声道，“我们谈点正事，好不好？”

　　“不好。”
　　我恼怒地回答，回转身，使了蛮力将他推坐到身后的床上。两个人都坐着，高度就合适了很多，他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累得那么快。
　　于是我倾身搂住他的脖子，怀着撒气的心思，使了很大的力气，吻他。

　　窗户开着，午后的风暖烘烘地吹了进来，掀起他的发丝，轻轻撩在我的脸上，麻酥酥地痒。我心里有点恼火，却又因为这些发丝和我的纠缠到了一起而舍不得拂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松开了谁，我晕晕乎乎地睁眼看他，看到他素来清明的眸子，此刻竟也有些迷离。
　　他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耳垂，又停在那里低声道:“你学得倒很快。”
　　我不解，“什么？”

　　他声音里含了笑，低哑惑人，“上一次，你明明还不会。”顿了顿，“你和顾云灼，真的成了夫妻吗？”
　　我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上“呼”地烧了起来，想了想，又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愤怒地背过了身。

　　背后传来愉快的笑声，却又很快消失，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声音微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怀疑我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补偿你这些年因为我而受的苦。”
　　我抿唇，一时无法回答。
　　他也没有等我回答，继续道:“那些年你是为什么散去了辛苦练成的内力，这些年又是为什么重新修炼？我猜都和我有关，对不对？”
　　果然，他已经感觉出我重新修炼了内功。

　　顿了顿，听我不说话，他接着说道:“无论是想忘记我，还是想打败我，我知道这些过程都很难熬。是我对不起你。”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凄凉地响在我耳畔，“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请你用最准确的词来回答我——你，恨我恨到什么程度？”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爱到什么程度，就恨到什么程度。”

　　一声苦笑，他贴过来一点，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我的脸。
　　他的样子实在令人难过。我探过手去，极轻极轻地碰了碰他带伤的肩膀，低声道:“但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伤害了你好多次，你也可以恨我的。”
　　他抬手覆住我的手，向下狠狠一压，“是我活该。”

　　我吓得连手带心一起痉挛了一下，慌张地转过身，见他果然瞬间就白了脸色，不由怒道:“你干什么！”
　　他额角都渗出了汗，却还在笑，“你不是怀疑我用苦肉计吗，我就用给你看看。”
　　本来想去叫赵太医来给他看看伤口，可听他还有闲心把话题引到今日之事上，我就半是放心半是赌气地放弃了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