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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七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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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旭凤送喝醉的丹朱回姻缘府,穗禾也借口说要去处理鸟族事物,璇玑宫里只剩下了夭夭和润玉。
夭夭坐在桃树前品着桃花醉。
香气清冽,只是没有老凤凰酿的酒好喝。
她想家了。
夭夭端着自己烧制的夜光杯,饮尽杯中酒。不错,这杯子倒是不错。
“谢谢你把璇玑宫借我,在凤仪宫有天后的眼线,实在无趣。”
“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
夭夭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端坐的润玉,“你有没有礼物给我?”
“我把璇玑宫借给你,算是礼物吧。”
夭夭撇撇嘴,到也算是个礼物。
她摆摆手说道,“算吧。”
夭夭有些失望,她以为润玉会有礼物送给她。
她来到这里几百年,除去跟着斗姆元君的时候,每一年的生辰润玉都会带她到布星台,送给她一片星空和一只心月狐。
润玉一笑,语气甚是温柔,“骗你的,走吧,随我去值夜。”
夭夭抱着膝,和润玉一起坐在布星台上望着星空和在星空中灵动跃动的心月狐。
“润玉,你知道吗,我的父君是四海八荒除了父神之外最会算卦的神仙。可每当我问他东方青龙七宿,龙心是一只狐狸的时候,他总是很神秘的说,以后我会知道的。如今每年你都给我变一片星空和一只心月狐,为何我还是不知道呢。”
润玉一直没有回答过她的这个问题,可今天他想告诉她。
“因为,因为龙的心里,住着一只狐狸。”
“龙的心里住着一只狐狸。”夭夭跟着润玉的话念了一遍,偏过头看向润玉,“那你也是条龙,你的心里也住着一只狐狸吗?”
(二)
眼前的山似乎是幻化出来的。
是哪位遁世高人隐居在此?
夭夭为了躲润玉,跑下凡游历去了。
那日在布星台,她问润玉心里是不是住着一只狐狸。
她真的不是别的意思,她是真的以为龙的心里住着一只狐狸。
润玉听了似乎很高兴,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告诉她,他心里有一只狐狸。
他的龙尾变了出来,慢慢靠近她,在她额间的凤羽花胎记上轻轻一吻。
之后他拿出一块很漂亮的鳞片。
夭夭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她当时真的是太不厚道了。
润玉竟然喜欢她。
她一直将润玉当成这一界最信赖的人,她的恩公,她的好兄弟。
她没想到润玉会喜欢她。
夭夭是第一次被人表明心意,这之前她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心仪的俊俏郎君应该是谁。她的出身太过高贵,四海八荒没有年纪相仿的二郎能相配。三千岁飞升上仙,八千岁自立门户,一如她的父君师父义父那几位洪荒神祗的天资,四海八荒也没有人敢娶她。
饶是青丘民风彪悍,想她娘亲九九两万多岁嫁给父君,都是早早婚。她还不到一万岁,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女儿家的心思。
如今竟有人说喜欢她。
夭夭觉得自己转身就跑实在不厚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也喜欢润玉吗?
她太小了,还不懂自己的情。
她不喜欢润玉吗?
也不能这样说,跟润玉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开心。
那什么是喜欢呢?
夭夭想不清楚,于是只能逃到凡间游历。
逛着逛着,逛到了这座幻化出来的山前。
既有高人在此,过门而不进去拜会实在有违礼数。
咦,为何没有人?
有一道亮光。
难不成这位高人正在闭关?
“来者何人?”
亮光说话了?
“再下凤夭,见此处有一座幻化出来的山,想着是哪位高人再次遁世,便进来拜会。唐突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六界之内,不会有人能看出这是一座幻化出来的山。你不是这界的人?”
“尊驾好眼力,果真是遁世高人。再下来自另一天界。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亮光沉默了一会儿。
“廉晁。”
(三)
夭夭离开了那座廉晁幻化出来的蛇山。
廉晁竟然是太徽和丹朱的亲哥哥,当年的太子。
果真和鬼界的那群冤魂说的一样,是太徽莫权篡位,设计让廉晁大战中坠崖,后抢了鸟族公主荼姚做妻子,以巩固自己的势力。
虽然夭夭没有经过廉晁的同意,就对他施了迷魂术,有些不厚道。不过,比起那些废话,倒是直接说实话比较方便。廉晁和荼姚曾经是恋人。太徽设计他坠崖,后娶了荼姚。等到廉晁回到天界的时候,太徽已经当了天帝。廉晁没有抢回王位和爱人的打算,却被太徽忌惮。太徽在大战中受伤,荼姚求了廉晁救太徽。太徽恢复之后将廉晁杀害。是丹朱敢在他魂飞魄散之前救了他的元神。
廉晁的真身是玄穹之光。
他将一半的真身给了荼姚去救太徽,所以在元神受损之后,只能以真身现人。
太徽果真是个狗皇帝。
夭夭想替天行道,带着廉晁到九霄大殿上当着众仙家的面与太徽对峙。廉晁不愿意,他只愿荼姚能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
不过是权利罢了。
如此,夭夭也就不能强人所难。
斗姆元君再三告诫她不能插手这一界的六界事物,一切自有天道,不能逆天而行。她是异界星落,不能过多干涉。
于是夭夭只能先替廉晁疗伤,想让他恢复元气,可以重新以人身示人。
运功需时日,夭夭给他所在的地方画了个阵法,确定没人能打扰他。
“你若是还有其他事,就先去忙吧。”
“好,痴心人,等我办完事再来找你。那时,或许你就能以人身见我了。”
夭夭离开了蛇山,这里离花界不远,去那儿看看吧。
“夭夭!你来了!”锦觅站在花界的入口,看见了夭夭便向她奔去。
“锦觅,看来封印解除了,你的修为倒是增长不少。”
锦觅点点头,“多谢你,夭夭。以前是我不对。自己修行才是真的。不应当收别人的东西。”
“你能这样想很好。”
锦觅拉着夭夭往花界走,“听说你喜欢桃花,只是花界也少有桃花,我们花界的桃花和你送给润玉的那株桃花长得不一样。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火红的桃花?对了,小鱼仙倌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还有凤凰呢?”
夭夭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锦觅取出了陨丹后仍然是个简简单单的孩子,也不等夭夭回答就自顾自的往下说,“夭夭,凤凰到底去哪儿了?他怎么都不来看我?还有,长芳主不允许我和凤凰来往。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长芳主为什么如此讨厌凤凰。她都不认识凤凰。”
锦觅一面说着一面自顾自的往前走,夭夭跟在后面走走停停欣赏花界的景色,没注意到前方一个身影朝锦觅扑过去。
直到一道金光闪过,锦觅被一双金色的翅膀护在其中。
夭夭变出扇子,朝锦觅奔去。
此人身手不错。
想必是荼姚的刺客吧。
那人见打不过,便逃走了。夭夭不想追,追上了也没什么用,又不能扳倒天后。
“没事了,锦觅,别害怕。那个刺客已经走了。估计是派来杀你的。”
锦觅颤抖着从金色的羽毛中走出来,那对金色的翅膀便收了回去。
“夭夭,那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杀我?”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夭夭安慰着拍拍锦觅的肩膀,“旭凤果真对你真心,连他的寰谛凤翎都送与你了。”
“寰谛凤翎?你是说,刚才护着我的那对翅膀是旭凤的?可是他不在这儿啊。”
“寰谛凤翎和龙之逆鳞一样珍贵,一般都是在新婚之夜送给自己的配偶。”
锦觅还想问些什么。长芳主带着花界的人赶到了。
“锦觅,你没事吧!”
“长芳主,我没事。刚才有个刺客,是夭夭救了我。”
长芳主看了一眼夭夭,行了礼道,“久闻凤夭上仙大名,今日终于得缘一见。上仙几次搭救锦觅性命,如此大恩牡丹在此谢过。今后上仙若是有事需要花界襄助,牡丹万死不辞。”
“长芳主不必客气。”夭夭回了礼,“本座在六界游历,听闻许多有关先花神和田间的恩怨纠葛。不知可否与长芳主详谈。”
牡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老胡,你带着锦觅去水神和风神那儿。我要在百花宫和凤夭上仙谈些事情。任何人不得打扰。”
(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天后要这样对我的娘亲!”
锦觅突然出现在百花宫。
牡丹刚刚讲完先花神陨落的经过。
“锦觅,你怎么在这儿!”
“不会的,不会的!我要去找凤凰问清楚,他的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母亲!”
“锦觅,你给我站住!”
牡丹施法定住了锦觅。
“长芳主,你放开我!求求你了,我要找凤凰问清楚!”
“凤凰!你跟那个天界的二殿下还有来往?”牡丹气急了,“我告诉过你,不要和天界的人有关系!尤其是荼姚身边的人!你为什么偏偏要和那个天后的儿子有往来!”
“长芳主,求求你,让我去问清楚吧!”
“问清楚?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娘亲就是被天帝和天后害死的!当年你娘亲和天帝本是一对恋人。后来天帝为了权利抛弃了她,娶了鸟族公主。你娘亲心灰意冷时,一直爱慕她的水神对她关怀备至。你父亲得到了你母亲的欢心,只可惜太徽薄情寡恩,想要强占你娘亲。于是他给水神和风神赐婚,如此,你娘亲心灰意冷。太徽想要废了荼姚,立你的娘亲为天后,荼姚为了自己的天后宝座和旭凤未来的太子之位用琉璃净火伤了神情恍惚的梓芬。你娘亲坠下临渊台,被我救了带回花界。她拼了命生下你,拼了命用自己的修为换来了一道封印。现在你的封印没有了,劫数没有了,那你便有权利知道一切的真相。你若知道了真相还能与那旭凤来往,如何对得起你的娘亲!”
“天后杀了我娘亲!那我要去杀了她!”
“好了,锦觅。天帝自知亏欠花界,所以我们与天界断交,他无权说什么。可若真的杀上天界,我们花界如何是天界的对手。”
“那她就这样杀了我的娘亲!我不能不给我的娘亲报仇!”锦觅仍定在原地,满脸是泪的朝牡丹大喊。
夭夭走上前,从锦觅的衣襟里拿出了一支金簪,“锦觅,你看着旭凤的寰谛凤翎。你真的下得了手杀他的母亲吗?”
“锦觅,你!”牡丹气的上前想夺过凤翎。
夭夭越过牡丹,将凤翎放在锦觅面前,“荼姚作恶多端,太徽涂炭生灵,他们两个实在不配当天帝天后。只是,你要亲自去杀荼姚,你放得下自己对旭凤的感情吗?旭凤连自己的寰谛凤翎都给了你,你真的能下手杀了他的母亲吗?想要还你母亲一个公道,就拿出证据。我们找到证据,在九霄大殿当着众仙家的面对峙,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我的娘亲被她杀了!”
“可旭凤是无辜的啊。他救过你多少命?他全心全意的爱你,连寰谛凤翎都给了你,你真的下得去手啊?杀了荼姚,你就能过得安心吗?你喜欢旭凤,荼姚是他的母亲。你本就单纯天真,如何能让自己的双手沾满敌人的鲜血啊!”
夭夭对于惹了她的人,一向是打击报复,可是锦觅和她不同,锦觅没有了陨丹,修为增长,可是对于情这个字,就像她的母亲花神一样,扭扭捏捏,摇摆不定,优柔寡断。锦觅重情,儿女情长对她来说是迈不过去的劫。
(五)
锦觅在花界大门拦住了本要离去的夭夭。
锦觅告诉夭夭,自己想明白了。要找到证据,让天后得到应有的惩罚。旭凤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迁怒与他。
夭夭很高兴锦觅能如此想。她告别锦觅,准备回到天界。
谁知刚到南天门,就撞上了慌慌张张的穗禾。
“穗禾,你去哪儿?”
“我,我回鸟族。”穗禾神色慌张,“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站住。”
夭夭拉住了穗禾,“老实交代。”
穗禾见瞒不过夭夭,便小声告诉她,“是姑母让我悄悄办一件事。”
“什么事?”
“姑母让我去杀一家人。”
“什么!这种事情你也敢答应?!你又是为了旭凤?!”
“不,不是的!姑母说,那家人与我鸟族不睦已久,还残害我鸟族子民。只是那家人位高权重,我们没办法审问,所以才派我去暗杀他们。”
“难道凭你的能力,就能杀了他们?”
“姑母将她的琉璃净火传授给我。”
夭夭佩服荼姚的好手段,真是栽赃嫁祸,“你可知是哪户人家?”
穗禾摇摇头,“姑母只给了地址,并未说姓名。她说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格杀勿论。”
“好了,你不用去了。我会让旭凤去看一眼的。以免荼姚又派其他的人去。”
“那,那怎么办?我若不去,岂不抗旨?”
“她有颁布天后懿旨吗?”
“这倒没有,只不过,姑母的命令,我不能不听从。”
“那就别怪我得罪了。”夭夭说完就给了穗禾一掌。
穗禾倒在地上,嘴角淌血,满脸疑问与震惊的看着夭夭。
身后是南天门的守卫,旁边还有路过的仙君仙娥。
夭夭字正腔圆,情感饱满,“本座告诉你,别以为平常本座和你走得近,就真的把你当姐妹。想跟本座抢男人,你也配?旭凤是本座看上的男人,这正妃之位,本座想要谁敢抢?”
(六)
“我真的难过,夭夭。为什么,我的母亲这般不堪!她杀了花神还不够,还亲自动手杀了水神!”
旭凤扑在夭夭的怀里痛哭。
他没有脸去面对锦觅。
夭夭在南天门对穗禾大打出手,扬言要当火神殿下正妃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栖梧宫。旭凤还没出门,夭夭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夭夭给了他一个地址,说他的母亲派穗禾去杀这个地址上的一家人,让他赶紧去看看,以免天后再派其他的杀手。
他慢了一步,亲眼见到水神陨落。
他没能救活他。
水神身上的伤,摆明了是琉璃净火。
六界之内,无人不知琉璃净火是鸟族秘术。水神是斗姆元君的弟子,若是有人能将他一举击败,最少要练到第八重琉璃净火。可六界之内,古往今来,修炼到第八重琉璃净火的只有两个人。
他和他的母亲荼姚。
夭夭只能抱着旭凤,任由他哭泣。
只是,水神是斗姆元君的弟子。再怎么术业不精,也不至于打不过一个荼姚。幸好风神那日出门做客,留了一条性命。爱人离去,风神也不可能如从前一般了。
“旭凤,哭吧。”
“夭夭,我如何面对锦觅!我如何面对锦觅!”
是啊,旭凤该如何面对锦觅。
锦觅虽糊涂,确实难得的善良。她愿意在梓芬的事情上,分清荼姚的恶行,和旭凤对她的好。可现在,她唯一的亲人,她刚刚相认的父亲水神死在荼姚手下。她还能不带仇恨的面对旭凤吗?
站在殿外的润玉攥紧手心的红线。
今日他也听闻了。
是邝露讲给他听的。
夭夭回到了天界。
他听了还有些欣喜。
上次夭夭窘迫的逃走,倒也不是明言拒绝他,也没有拒绝他的亲吻和接近,只是说自己还小,让他别闹了。是他做的不够用心。
只是邝露说,夭夭当众打伤穗禾,说要做旭凤的正妃。
润玉笑着不相信。
夭夭是不会喜欢旭凤的。
他来到凤仪宫,想找夭夭说清楚。
只是看见相拥的二人,他嫉妒的发狂。
她说过,她只是将旭凤当做兄弟。
她说过,她年龄还小,连情爱都分不清楚是什么,怎么会喜欢上谁。
难道她所说过的话,都是骗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