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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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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没有到达杭州,而是在路上的一个小城镇下了车,乔应宁认为杭州人太多,还不如找个普通点的城市更契合我们的旅行。
我赞同乔应宁的说法。
十七岁的乔应宁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服,戴着粉色的鸭舌帽奔走在我的前面,有些微卷的马尾在她身后来回摆动。小城里的人们说着浓重的方言,我告诉自己对每一座都要时刻保持一颗敬畏之心,我们经过一片广阔的稻田,正值抽穗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稻花香。
“我们学校宿舍楼底下的公用电话每到星期五晚上八点就会准时响起,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怎么发现的?”
“有次我出去买水,路过电话那里听见的。”乔应宁在田野上认真地迈着步子,接着说道,“后来我又出去买水,又听见电话在响。”
“公用电话就是用来通话用的,会响不奇怪啊,不会响才奇怪呢!”
“可它就是一直响,但看不见有人接电话。而且是在每个星期五晚上的八点准时响起,我都观察一个学期了。”
“听起来是有点不寒而栗,可能是某些学生的恶作剧吧!”
“我想也是,不过这种恶作剧也太秀逗了吧!一个人对着听筒嘟嘟嘟的有什么劲儿,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不能告人的秘密。”
“比如说呢?”
“比如说是某种约会的暗号。对!一定是某种约会的暗号。”
我被乔应宁逗笑了,这么奇怪的约会暗号亏了乔应宁想得出来,“现在都用手机了,又不是我们那个年代。”
“这叫浪漫,你不懂。”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跑出来旅行吗?”
“不知道。”
“这叫浪漫,你不懂。”
乔应宁冲我吐了吐舌头,“逊爆了。”
稻田上方飞着很多的蜻蜓,翅膀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我们穿过稻田,已经是正午了,阳光开始变得热烈起来,幸好我们来到了一个公园,茂盛的树木投下了一片片绿荫,我们坐在草坪上,听着鸟语虫鸣别有一番意境。
我享受着难得的自由,任思绪在无垠的蔚蓝天空中浮游着。
“你知道吗?我们的学校有一棵柿子树,一到冬天上面就挂满了柿子,我们趴在走廊上看着红彤彤的柿子,鼻子里嗅着凉飕飕的空气,心里就感觉无比的满足。”
“嗯,我听着也很满足。”
微风轻轻吹送,夏天的蝉攀在树枝上聒噪不休,我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发现乔应宁不见了。我翻遍整个公园都没找到她的身影,在这方陌生的天空下,我大声呼喊着乔应宁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空气有些潮湿,风中隐隐地能听到沉闷的雷声,天似乎又要下雨了。
乔应宁会去哪里了呢?她能去哪里呢?
我怅然若失地坐在原地,我想过不了多久她会回来的,到时候她到原地就能找到我。可是,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见到乔应宁的身影。
夜幕渐渐地开始笼罩大地,我最终还是确定乔应宁走丢了。她身上没带手机,书包也还在原地,我开始慌乱起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我一个人在小镇的街上走着,肩上背着旅行袋,手里拎着乔应宁的书包。我几乎逢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我用手比划着她的身高,尽可能详实地描述着她的外貌,但是我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我害怕天黑了她找不到地方过夜,害怕她肚子饿了找不着吃的,更害怕她会遇上坏人……
我转过街角,一只猫从小巷里窜出来,吓了我一跳。不远处有一个电话亭,上面贴满了各种开锁补漏的小广告,我看着电话亭,更深的恐慌在我的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我想起乔应宁讲的电话亭,那个每到星期五就会自动响起的电话亭,内心越发觉得不安。
天空已经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落满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我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雨衣和手电,在夜幕中,手电的光束让我显得更加地孤独,我在心里笃定,乔应宁这次是离家出走了,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我无从知晓,但是乔应宁一天天地长大,也在一天天的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看不懂她,她变得令人难以捉摸。
正当我愁眉莫展之际,街角的公用电话响了,我暗暗告诉自己那肯定是乔应宁打得电话,她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一定是她打电话来捉弄我的。我拿下话筒,试探性的“喂”了一声,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打错了。
我愤愤地将电话挂上,居然还真有人还会用公用电话,不管怎样,乔应宁是确确实实地走丢了。
第二天,我到了警察局,报了失踪。
我在小镇逗留了三天,每天都在公园和警察局之间来回地跑,但是没有任何收获,乔应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认输了,赢的是乔应宁。
我只希望她能尽早回家,我给父亲打了电话,说清楚了缘由,父亲也只是停顿了一会儿,他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地说了句,“随她吧!”
短短的三个字却意味深长,听起来似乎他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来关心乔应宁的去向。我在电话里第一次冲父亲发了火,而父亲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再过段时间看看吧,她是自由的。”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是自由的。
我无可奈何。
一直到开学,乔应宁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警察那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在如今通信这般发达的时代,要找一个人并不难,到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乔应宁自己有意不让人找到她,另一种可能就是她遭遇了不测,被绑架,甚至是被谋杀。寻找的同时,我也不断地在问自己,是否是在生活中令她不如意,我自问没有惹到她不开心,她也一直是没心没肺地生活着,至于离家出走的原因确实无从得到解答。
难道她回孤儿院了,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她举着气球站在我面前的模样,于是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车开上了去往她孤儿院的地方,她有和我说过那个孤儿院,虽然我没去过,但是具体的地址我还是记得的。
红色的凯美瑞在公路上无声地急速行驶,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来到了乔应宁以前的孤儿院,孤儿院的前身是一座不大的公立小学,后来由于学校合并,就闲置了,后来改成了如今的孤儿院。
我在保安处登记了个人信息,将车子停在路边。
孤儿院的院长说是有一个女孩来过,应该就是乔应宁。我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至少可以证明乔应宁这段时间是活动自由的,没有被绑架也没有被谋杀。不过乔应宁似乎只是回来看了一眼,她给孩子们带了一些吃的,然后就离开了。
“她是一个人吗?”我问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她坐在一辆摩托车上离开的,骑车的人在外面等她。”
事情大概是弄清了,有一个陌生人,他和乔应宁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和乔应宁一起到孤儿院来。
也许是谈恋爱了。
就算是谈恋爱了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地离开吧,说走就走,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不管怎么样,至少乔应宁大抵上还是安全的,我也放心了许多。我跟工作人员道了谢,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期望在下次发现乔应宁的时候能首先联系自己。学校已经开学了,我不能让她毁了自己。
乔应宁在学校的成绩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太差,属于中上的那种。她曾和我说以后要读警官学校,她要和坏人做斗争,在她的内心中一直确定自己是被坏人带走的。
“那时候我虽然很小,但是我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我是被坏人抱走的,坏人跑了,但是留下了我,我就是被警察叔叔送到孤儿院的。”年幼的乔应宁总是重复着这样的说法。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作为孤儿,乔应宁确实太过于健康,而且她有着精致漂亮的面孔,我想任何家长也都舍不得将她丢弃的。
也许这次她找到了答案,或许她想要找寻自己的父母也有可能。
所有的一切归结起来,或许就是乔应宁那天在天空下的草坪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于是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去寻找自己未曾谋面的父母,至少线索是指向这个方向的,乔应宁不像是那种没事就跑到孤儿院感怀自己身世的孩子,她走出第一步,就一定会一直走到终点,就像在一趟公交车上,一直要坐到最后一站才肯罢休。
可是,她身上的零花钱并不多,她能如何照顾自己呢?还有就是和她一起的人是谁?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们认识多久了,对于这些,我完全无从所知。
乔应宁是自由的,而我呢?我这副空壳有算是怎样的存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