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用你的名字来怀念整个青春》商芜佳

1、第一章

　　夏天的雨水将空气中的灰尘击落，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妹妹抱着西瓜跑来叫我切，我从躺椅里爬起来，天空中隐隐的有雷声在不安地涌动着，想着可以在阳台上一边吹风一边看雨，还可以和妹妹分享手里分量十足的西瓜，睡意也就消散无踪了。
　　远处的低空中铅云厚重得如同发酵的面团，啃着手里的西瓜，一股伤感像闪电一般萦绕在我得脑海，就像被蜜蜂蛰过一般，内心开始隐隐作痛。阳台上灌满了风，混着西瓜淡淡的香味，泪水不知不觉间从眼角滑落下来。在这个撩人的夏季，我都尽情享受着孤独，有些事情本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没想它会不知不觉间从孤单的角落里爬出来，令人措手不及，无力抵抗。
　　也许，悲伤它本就是自由的，所以拥有溃流决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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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隆隆的雷声像是马群奔过草原一般气势汹汹。
　　“哥哥带你去旅行，你愿意和哥哥一起吗？”妹妹努力地吃着西瓜，她得脸几乎都埋在了瓜瓤里。
　　“好。”说话的语气里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意见和想法。
　　“可是，我们没有钱呀！”妹妹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试探我的沉默一般，像是一个路人路过我的悲伤，她也许是看到了我的悲伤，但却学会了俏皮的答话，岁月的锋芒在我的目光中掠过，或许，我想说的不是旅行这一回事，或许回忆像是风筝一样在风雨中飘飘荡荡，而我手里的只是没有任何质量的丝线。
　　“谁和你谈钱了，我是问你愿不愿意跟哥哥一起去？”
　　“不……愿意，那是假的！”妹妹冲我龇着牙笑，嘴角沾着两颗西瓜籽，见我继续陷入沉默，她开始尝试用目光搜索我的内心，但在目光的交锋中她终于失败了，于是变得垂头丧气，她轻轻地嘟哝着，“我暑假作业都还没做完呢……一天到晚都一声不吭，算了，我做作业去了。”
　　“如果真去旅行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哦！”走到楼梯口她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说完就跑下楼去了。
　　阳台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没吃完的西瓜安静地呆在一边，一时间泪水瞬间从眼底涌出，无法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我哭得淋漓尽致。我走到雨中，看着天空中急促飞行的燕群，它们从什么地方起飞，又在什么地方降落呢？人们打着各色的雨伞在街上踽踽独行，在雨里听不到他们任何的声息，汽车像怪物一般奔驰而过，雨水混着泪水，在这个午后，我发觉自己变得陌生地令人害怕。
　　我是谁？我在做什么？
　　我把剩下的西瓜切成块，胡萝卜也切成块，黄瓜也切成块，用番茄酱拌在一起，晚饭就吃得水果沙拉。妹妹面无表情地吃着，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对我的厨艺不置可否，最近她迷上了动画片《熊猫小让》。
　　我想孔子说得三月不知肉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一边吞咽着碗里的果蔬沙拉，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一个好哥哥，电冰箱最近坏了，剩下的西瓜只能这样处理掉。妹妹是在她五岁那年来到我的世界里的，那时候父亲还算正常，当时我在学唱周杰伦的《东风破》，她手里举着一束气球和父亲站在我的身边，父亲的笑容慈祥的可怕，就那样我拥有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人是父亲带来的，可是到后来，照顾妹妹的责任完全地落在了我身上。
　　父亲后来变得风流不羁，虽然不抽烟不喝酒，但是却拥有众多的女朋友，在家里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我想这一切都应该归咎于母亲过早地离世。
　　不过妹妹却在我家住得理所当然，完全不介怀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理所当然到直呼我的名字，也许在名字上证明了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个成员。父亲给她取了个新的名字——乔应宁，我的名字是乔应廷，仅一字之差。
　　“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是乔应宁第一次叫我哥，听起来有点不自然。
　　“问吧。”我看着勺子里的西瓜和胡萝卜块，装不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还恨我吗？”乔应宁一脸认真地样子。
　　“我从没恨过你。”我放下手里的勺子认真地回答。
　　“如果不是我，苏姐姐她……”
　　没等乔应宁说完，我打断道，“那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根本不会恨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年纪轻轻不能老是把事情归结到谁错谁对上，小孩子的心思不能放在归咎自己和别人，你要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学习上。”
　　“可是下午我看见你哭了。”这次我在妹妹的目光中落败了，我沉默着吃完了碗里的果蔬沙拉，“我有哭吗？”
　　乔应宁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理解着我说的话，然后她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那么去旅行是真的咯！”
　　我惊讶于她的逻辑思维的同时，更惊讶于她的洞察力，或许是她对过去的事情太过敏感的关系，我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我收拾好帐篷和一些野外防护用品，在乔应宁的书包里塞满零食，决定第二天便起身去旅行。
　　然而我却失眠了，我像一个空壳一样存在这个城市的夜里。苏舞来的名字在寂静的夜里变得愈发的清晰，我能听到内心深处细微的呼唤，窗外的月亮蒙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分外的脆弱，我仿佛置身于十七岁的夏天，所有在岁月里消失的都在无声地夜里纷至沓来，那些属于时光下流的青春像一片深蔚的海洋，广阔无边，波光粼粼。
　　“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班主任站在队列前面目光凝重，我们在后面跟着节奏伸胳膊伸腿，和清晨的阳光一般慵懒，和校园里的草木一般生机盎然。
　　“都动起来，都动起来。”班主任冲着整条队列大声地喊着，于是大家稍微加大了动作的幅度，班主任厚厚的眼镜上泛着忧虑的光芒。因为个子是在金字塔的最底层，我站在队伍的前端，隔着四五个身位就能够到班主任的鼻尖，做起操来自然是卖力而不含糊的。但是班主任还是无奈地凝视着队列，无奈地摇头。
　　“看看隔壁班！动作要到位整齐！动作要整齐！”
　　其实隔壁班也是差不多的动作混乱，但在班主任眼里还是自己班的最差。不一会儿跑来一群女生，他们站在每个班级的队伍前列，跟着节奏便跳动起来，姿势优美令人望而却步。
　　“哇！”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队列前排。
　　“都别吵！跟着领操的动作做！”班主任目光狰狞。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苏舞来，在清晨的阳光中，充满活力与朝气，在高中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她成了最美的风景。
　　后来在英语课上，我进一步认识了苏舞来，她是刚转来的新生。
　　“我叫苏舞来，苏武牧羊的苏，舞娘的舞，有来无回的来。”班主任安排她成为了我的同桌，有人起哄，“苏舞来！你喜欢蔡依林对嘛？！”。
　　但是在班里，我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也是最高兴的一个。原先的同桌被往后掉了几个座位，他没事就冲老师不注意给我扔纸团，我没事人似的把眼睛盯住黑板，我要给新来的同学留个好印象，来日方长，我要珍惜每一个开始的细节。
　　我现在仍记得我们靠着窗户的座位，明媚的阳光映照着她的侧脸，黑板上老师的粉笔吱吱作响，我看着黑板也看着她。
　　在后来无数的时光中，这一幕总是浮现在眼前，像是梦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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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床上，点燃了第一支香烟，放任自己的思绪在夜幕中飘荡，一直到天边的曙光爬上窗帘。十多年过去了，我早已不是当年认真听讲的少年，整个生活将我拥入怀中，絮絮叨叨，拉拉扯扯。
　　我们在新的一天里坐上了火车，看着窗外的风景，我释然了很多。
　　“我们要去哪里？”乔应宁啃着面包问道。
　　“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