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92、交手

　　谢妍和他不动声色地对视一刻，两个人都笑得很假，她说：“叶公子真是消息灵通啊。”

　　这个叶景，比她想的要难对付多了，她重生回来，本来以为叶景在此时刚刚入仕，羽翼未丰，方便她提前布局，下手铲除，可谁知他其实早攀附上了丞相高彦？现今他手上握着高彦的资源，不知道哪些能为他所用。

　　她昨天上午，和李玉会面后，让李玉去查了几件事情，李玉办事很牢靠，今日赶早，已经送过来部分回复了，除了事关血手印，迷晕宁章的事情，尚未有结论，关于当时闯入包场，那两个死者的祖籍是临州的，还有就是关于那件伪造的血衣。

　　但调查得来的事项都不够有力，不足以推翻现有的证据，而且宁章一案，若是能在京兆府这步直接终结，才是最理想的情况。

　　所以谢妍想着，还是要和始作俑者谈一谈，于叶景而言，若是他与平南郡王府无仇，纯粹是为了套牢她，那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前世直到她死，他也没有要对付平南郡王府的迹象。

　　“郡王府的衣裳，一向是找城北的万裁缝缝制的，万裁缝很早就在京师做学徒，后来自己出来开裁缝铺子，也有将近三十年了。”因为老裁缝手艺好，所以京师很多大户人家都是专门请他上府裁衣的，包括敬国公府和平南郡王府，都是找的他家，“说来还真是奇怪，就在中秋前一日，这万裁缝也不同我们这些老主顾交代，竟然匆匆忙忙地带着一大家子人离京了。”

　　她先前就想，若那血衣是伪造的，而真实的血衣已经被烧毁，那除了亲手为宁章缝制衣服的老裁缝，还有谁能做得出一件一模一样的？所以她让李玉赶紧去将人找出来，谁知道李玉上了门，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样一看是肯定有问题了，但叶景每一步都走得稳准狠，将后续可追查的线索掐得干干净净。

　　有的人设局，你想在后面寻他纰漏，难如登天。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还有老话说，叶落归根。像万裁缝这样长期漂泊在外的老人家，临到中秋，突然思乡，带着一大家子返回故居，虽说是仓促了点，也能理解。大小姐这样在乎这位万裁缝，他的手艺一定很好吧？其实我在京师也认识不少手艺不错的裁缝，大小姐若是有需要，尽管跟我说。”他情真意切地说。

　　“我这个人念旧，其他人裁的衣裳，还真是穿不惯。若是万裁缝如叶公子所说，是返回了家乡，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听叶景这个口吻，恐怕人不是返乡，而是被他拘禁起来了。

　　“那大小姐还是要尽快适应才好，万裁缝毕竟年纪大了，这舟车劳顿的，大小姐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人，还是未知之数呢。总不好这辈子都不穿新衣服了吧？”

　　谢妍闻言心惊，他这话听上去颇有深意，是在暗示会对老裁缝下毒手么。

　　“我对身外之物，本就兴致不大，但同老裁缝，尚算是有些交情。他走得这样匆忙，我心头难免有些挂念，若是叶公子有他的消息，知道老人家何时能平安返京，那就算是做了件大善事了，谢妍感激不尽。”

　　“如果我说，我不想要大小姐的感激呢？”

　　他可算是不兜圈子了，谢妍干脆地问道：“那叶公子不妨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叶景的最终目标自然是想她敬国公府家破人亡，不过现下他刚开始布局，还远远未到收网的时候，他明面上所求的不过是他存心撒出的鱼饵而已，她可以视情况妥协，与他虚与委蛇。

　　俊美的男子，唇畔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情意绵绵地说：“我想要……大小姐的心。”

　　他如此直白，倒是出乎她所料了。理智上她当然知道现下最好的方法是应和他，吊着他，但甫听叶景说话，她就一腔无名火直冲颅顶，他怎么敢？！别人的一片真心，对他来说只是换取利益的棋子罢了。

　　想要她的心？

　　呵呵。

　　俏丽的女子，唇畔亦勾起一抹轻柔的笑：“山鸡焉能配凤凰，出门左拐一里路，城郊西凉河，叶公子跳进去重新投胎吧。”

　　二人面上是一样虚伪的笑容，眼底都有阴翳，不动声色地彼此掂量。

　　对峙片刻后，叶景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倒是让严阵以待的谢妍，有点懵。

　　他似是遇到了一桩极好笑的事情，直笑得仪态全无，眼泪都流出来，单手支着额角。

　　他人笑得开怀，眼睛却不笑，一双细长水亮的眸子透着森森寒气。

　　谢妍不知道为何，感觉这世的叶景，好像被她激发出了什么隐藏属性？

　　前世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柔端方的样子，哪怕最后露出真面目，送她一杯毒酒的时候，也是十分平静克制。

　　他倏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收敛，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明明白白写着轻蔑。

　　“大小姐是觉得，我这一世命不够好么？无所谓，我这人相信天道酬勤，事在人为。旁人不想给我的，我偏偏要去拿。”

　　他从怀中摸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咚一声砸在谢妍面前的桌面上，吓人一跳。

　　修长如玉的五指，拢了拢衣襟，叶景面罩寒霜，冷言冷语中透着明晃晃的讥诮：“谢大小姐，你怕是脑子混沌了？现下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要巴结你！”

　　真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谢妍觉得自己的思绪快跟不上他变脸的速度了。他在她面前装了整整七年，原来这人不光心黑手毒，性子还这么阴晴不定。

　　现下绝不是和叶景闹崩的时机，她以不变应万变，隐隐约约放软口气道：“叶公子误会了，我既然请公子来喝茶，就是诚心诚意想和你谈交易。”

　　“交易？”他嗤笑一声，明言讽刺道，“大小姐凭什么来和我谈？你手中全无筹码，不过是仰仗叶某对你有意罢了。可我原先瞎了眼，现下才看清你这幅自恃身价的嘴脸，当真倒足了胃口。”

　　他这无端口出恶言，谢妍心头一股火，刚要发怒，转瞬又冷静下来。

　　她心平气和地：“有人告诉过我，战场上两军对垒，最常见的一招是找只狗在城外挑衅，只要那畜生吠得足够难听，足够持久，对方就很可能被激怒，仓皇应战，落入我方的陷阱当中。”

　　屋中一阵寂静，叶景许久未置一词，黑眸幽深，神色不动如山。

　　谢妍自顾自伸手，将他扔在桌上的那只盒子拿起来，打开，从中取出一只翡翠蝴蝶步摇，眉目微挑，望向人：“我以为你送给阿芷了？”

　　他淡淡道：“她那只是不值钱的赝品，最好的珍品，从始至终，我只想送给一个人。”

　　少女明媚善睐，对他扬了扬手中步摇，莞尔一笑，仿若绽开满园春色：“谢谢了。”

　　他凝视着她许久，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屋中的气氛，这时才算破了僵。

　　谢妍暗暗松了口气，再次主动释放友好的气息：“叶公子，请坐。”

　　叶景却不配合：“不坐了，今日没了兴致，想必谈不出什么结果来。”

　　谢妍耐着性子，和煦问道：“那你要怎么才能恢复兴致？”

　　他漫不经心道：“我这人怪得很，兴致一旦下去了，短时间是很难再有了。其实我倒是日日都有见大小姐的兴致，就怕大小姐这边事情一了，便没兴致再见我了，那我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叶公子若是帮了我，就算是谢妍的朋友了。朋友之间，约出来喝喝茶，聊聊天，那都是平常事。”

　　她顺了他话意，给了他想要的承诺。

　　其实叶景心中也明白，这是这位骄傲隐忍的国公府大小姐，在迫于形势的情况下，所能给予的最大限额的退让了。

　　他微微一笑，见好就收：“那我改日约大小姐喝茶。”见谢妍有些焦急，似要说话，他会意补充道，“就这几日，大小姐放心，一定在郡王的案子送交大理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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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海喜喜”小天使的营养液~~(^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