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71、张氏

　　谢妍晚上回到国公府，有人在院子里等她。

　　谢安一见到她，立马高兴地站起身：“大姐姐！”

　　“你不出去惹是生非，精气神比原先好多了。”毕竟才十四岁的少年郎，纵情声色，虽然样子看不出变化，但原先整个人显得流里流气的。看来让他修身养性，还是有效果的。

　　谢安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他这两个月乖乖听谢妍的话，一直在府中，也不敢出去晃荡，和那些猪朋狗友全断了来往。

　　前世谢妍其实很疼谢安，一来这是她的亲弟弟，打小就是她的跟屁虫，喜欢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叫，二来敬国公府没人理事，她这个大姐姐，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要代替父母，好好照顾弟妹。

　　不过重生回来，她一来很忙，二来心头憋着一口气，连带着对这些自私的弟妹很不待见，所以关了他们禁闭，派人看着就算，根本没心思去管教。

　　到底是血脉至亲，现下看到人，谢妍心中还是高兴的，而且事隔两月，她自己的情绪也基本平复了。

　　谢安的长相比较像他的生母张氏，不作妖惹事的时候，是个眉清目秀的阳光少年。

　　“说吧，找我什么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心中应该有数。”若是借着中秋佳节的好日子，来找她求饶，想早点解除禁闭，那就别做梦了。

　　“大姐姐，往常中秋的时候，我都是十四出府，去别院陪我娘的，今年白管家说，没有你的首肯，不敢让我出门，所以我来请示大姐姐。”他哀求谢妍道，“大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会乱跑，除了别院，哪里都不会去！”

　　这确是实情，当年谢安很小的时候，张氏就被遣去了城北的别院，谢安作为敬国公府的小少爷，留在国公府长大。后来等到谢安十岁之后，谢妍作主，让谢安中秋的时候，十四出府，在别院住上个几天，陪陪他娘张氏。

　　“去把白管家喊过来。”

　　老头儿一来就欢天喜地地说：“我就说大小姐宅心仁厚，一定会答应四少爷的！不过大小姐不开口，老儿我可不敢擅作主张！”

　　“你安排车送四少爷过去，多找几个人陪着他。”

　　谢安闻言哀切地问：“大姐姐还是信不过我么？是不是安儿只要做错了一次，就算真心改正，大姐姐也再不会相信我了？”

　　跟她来这招？

　　“别张口就问别人信不信你，自己心中应当想想，你值不值得别人信。大姐姐不瞎，若是有一天，我觉得你值得信了，那自然会信，否则你再废话讨价还价，我只能当你是不想出门了！”

　　“别别，”少年郎缩着脑袋，灰头土脸地说，“大姐姐别生气，我想出门，我这就回去收拾！”

　　谢安风一阵消失了，谢妍说：“派人盯紧他。”她一看他就是心思活络了。

　　白管家应道：“是，大小姐，我现下过去别院送中秋的节礼，将人安排好了带过去。”

　　谢妍想了下说：“我一道过去吧。”往常逢年过节，白管家送节礼的时候，她也经常会去看望张氏，不过因为八月十四她都会入宫，所以中秋的时候，白管家送节礼，她就没空一起去，既然今日她闲着，那一道过去看看人好了。

　　节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白管家收拾了一下，将照看谢安的人召集好，因为今天过去的人多，需要两辆马车才装得下，谢妍、小曦和白管家在前一辆马车上，谢安可怜兮兮地听了谢妍的安排，带着贴身小厮明生，和四个家丁一起去了后一辆马车。

　　谢安这个人，谢妍现在是发现了，特别会见风使舵，你对他不假辞色，他就规规矩矩，你给他点好脸色，他就蹬鼻子上脸。

　　张氏是落魄读书人家的女儿，性子温婉和顺，也十分守礼，这个谢安，滑不溜秋的性子，骨头又软，到底像谁？

　　很可能是从小没教好，再好的先生，那都是国公府请来的，对这种少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很多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谢安和谢妍一样，没有父母教，他的生娘也很早就不在国公府了，谢妍虽然有心照顾弟妹，但她自己那时候也才是个孩子，哪里懂怎么教人。

　　“对了，白管家，我想问你个问题，当年我爹为何要遣散所有妾室？”

　　白管家同样困惑：“国公爷这个决定下得极突然，在那之前，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他当年也是一脸懵圈。

　　谢妍只知道，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她爹就突然将府中的妾室尽数遣散了，谢杏和谢玥的生母都回了娘家，只有张氏，因为是卖身进府的，娘家人早就不在京师了，所以就将她一直安置在城外的别院。

　　外面都说是因为国公爷疼爱夫人，为了杜绝妾室拈酸吃醋，专宠夫人一人，才将所有妾室遣散了。谢妍以前对这个说法，也是深信不疑的。

　　但她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根据她的了解，她爹这些妾室，都是在和她娘成亲之后才纳的，而且在谢妍出生之后，这些妾室还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可见她爹那段时间就没闲着。

　　她们家四个小孩，年龄差不多，每个人的生母都不同。

　　这事串起来一看，就感觉说不通了，一个男的，之前不纳妾，在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拼命纳妾？

　　“难道是因为我娘一直冷待我爹，所以我爹为了气她，才接二连三地纳妾？”

　　白管家迟疑了一下，说道：“虽然老儿说这个不好，但我若是不说句公道话，听大小姐这样误会夫人，心里过意不去。其实夫人刚进府的时候，跟现在完全不同的，那时候她待人和和气气的，对国公爷也是温柔体贴，所以我们国公爷纳妾，真的和夫人没关系啊，说句实话，当时夫人刚进门才两个月，国公爷就纳妾，还一纳就是好几个，这换一般人身上，多少是有些受不了吧？所以可能夫人太伤心了，在那之后，性子才越来越古怪了。”

　　谢妍从来没想过，当年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所以她娘本来是愿意嫁给她爹的，因为被她爹伤了心，才性情大变，开始吃斋念佛？

　　那她又为何，要这样冷待自己的女儿呢？难道因为自己是爹的女儿，所以谢殷氏连带着一起恨上了她？

　　这事到如今，可真是一团乱麻了，谢妍现下了解了部分情况，对谢殷氏的仇恨，淡了不少。

　　不管当年谁对谁错，谁伤了谁的心，孩子都是无辜的，更没必要事到如今，还互相伤害。

　　前世她娘到最后落发出家，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吧。

　　张氏身体不好，长年卧病在床，谢妍进门的时候，她连忙从床上侧起身，试图掀被子下床行礼，谢妍忙劝阻道：“姨娘不必多礼，我今日有空，过来看看你，你歇着就好。”

　　她走到床边，张氏半侧着，旁边一个年轻点的妇人，拿垫子枕在她身后，谢妍在床边缘坐下，张氏握着她手，感激道：“大小姐有心了，逢年过节的，总是记挂着我。”

　　“姨娘别客气，这是我该做的，您看起来脸色比上次好多了，看来这次换的大夫，起效了。”

　　“是，多亏大小姐介绍来看病的那位韩大夫，医术高超，我服了几个月的药，身子爽利多了，韩大夫说，再服一段时间，起床走走不成问题。”

　　“那就好。”谢妍看张氏似是下意识在看门口方向，她解释道：“安儿说有些饿，过去厨房了，马上就过来。”

　　“这孩子，性子野，我这个当娘的，也没办法教导他，还得劳累大小姐，多费心了。”

　　谢妍在这种时候，就觉得张氏真的可怜，自己的孩子，不光无法带在身边养育，一年到头甚至都见不了几面。说到底，她也是个被命运摆弄的可怜人，自小家境落魄，先死了娘，又死了爹，之后为了嗷嗷待哺的弟妹，卖身进了国公府，本以为终于有个家，算熬到头了，谁知道生下谢安之后，又莫名其妙被遣送出了国公府，自此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这冷清的别院。

　　张氏想起来，微微转了身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妹妹，她前几年嫁人了，婆家是做绸缎生意的，近年来搬到了京城周边的镇子，正好中秋，她过来看看我。阿朵，还不快见过国公府的大小姐？”

　　那个年轻妇人却跟聋了似的，垂着头，一声不吭。

　　张氏急得有点喘起来，咳嗽了两声，那年轻妇人连忙轻拍她背，张氏气道：“我让你拜见大小姐……咳咳……”

　　谢妍打圆场道：“无妨的，既然是姨娘的妹妹，亲戚之间，无需多礼。”从律法上来看，张氏是被除了籍出国公府的，其实已经不是谢妍的长辈了，谢妍尊称她一声姨娘，是随了谢安的身份，全了张氏的面子。

　　张氏似是被气到了，脸色涨红，一直在喘气，那年轻妇人既担心姐姐，又不愿服软的样子，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小张氏，从来没见过面，怎么就对自己一副看不惯的样子，但谢妍其实并不在意。这世上有一类人是最不需要上心的，就是这种摆明看不惯你，又动不了你的人。

　　看来她们姐妹是有话要说的，谢妍站起身，好心让出场地：“我去看看安儿。”

　　她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估计事情应该消停了，重新走到张氏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那年纪轻轻的小张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姐姐可以不介意，我却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她娘将我姐姐害成这样，以为施点小恩小惠，我们全家便该感恩涕零么？我们虽然是穷，可也有骨气！敬国公府的人又怎么样？这世上是有公理的，没有这么欺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