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70、劝解

　　“涵儿打小就喜欢胡思乱想，认准了的事情，常爱钻牛角尖。她没和我们说过为何与大小姐不睦，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十之八九又是她在乱想了。”

　　谢妍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她二人继续喝茶，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林贵妃告辞离开。

　　谢妍送她到门口，她忽然转头，看着人，神色似是有些迟疑，许久才道：“大小姐别怪我多事，但我觉得，人活一世，钱财虽不是最重要的，也是十分重要了，有时候真心假话分不清，实在的付出，反而更能说明问题。”

　　“谢妍蠢笨，贵妃娘娘这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话都到这份上了，林贵妃索性坦白道：“一千两不是小数目，若是大小姐无意，那就当我没说过，若是大小姐并非全然抗拒，有些幸福，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谢妍面上的笑容，很明显僵硬了。交浅言深，这是人与人相处的大忌。

　　何况她和林贵妃的动机之间，关系还有些微妙。

　　谢妍停顿了一刻，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回复，客气地装傻是最简单和安全的方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林贵妃的眼神很真挚，她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裴恒说的话。

　　——大小姐想要给我什么回报，那我最想要的，是大小姐会觉得，自己能无私地去帮助别人，那这世上也同样有人，会无私地去帮助你。

　　前世她待人真诚，吃了大亏，再世充满警惕，可因为一个人，又似乎有点松动了。

　　这种反复斟酌的度，是比全然的黑或者白，更难以掌控的。

　　“听说贵妃娘娘有意将三姑娘嫁入太子府，现下对谢妍的好言相劝，是否另有动机呢？我也是随口一问，若是娘娘觉得被冒犯，可以不回答。”

　　林贵妃神色有些惊讶，随即放松下来，浅淡笑道：“原来大小姐早知晓了。没错，我一直希望陛下能同意歆妹嫁给太子殿下做侧妃，而大小姐是最有可能嫁给殿下做正妃的，国公爷和皇后娘娘，一定也是这样期望的。但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其实可以看得很明白，我不知道大小姐心中是如何想的，也知道你很难做得了主。可是我和歆妹，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大小姐不一样，若是国公爷发自内心地疼爱大小姐，或许大小姐争取一把，会有转机呢。”毕竟太子殿下的身体，谁都清楚，国公爷就这一个嫡女，不一定舍得拿谢妍的婚事做筹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到户部尚书林知的为人，谢妍明白，林贵妃所说的，林歆和她都没得选择的话。其实林贵妃的担忧一点都没错，前世林歆没嫁得成太子，最后还是被林知送进宫，和长姐一样，做了年纪能当她爹的，皇帝的妃子。

　　只是谢妍如今的处境，并不比林家姐妹好多少，外有叶景这个仇敌，内有皇后虎视眈眈。如果陛下真的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君无戏言，她又能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贵妃娘娘今日这番话，我记下了。”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相信林贵妃此时劝解她，是出于一片善意的。

　　今天是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下午是寻找月光仙子活动的第三场才艺比试，今天的比赛之后，会从参赛的人里，筛选出最后的十个人。

　　比试开始之前，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还有个人在给谢妍鼓劲儿。

　　“大小姐！你一定没问题的！”

　　青年奋力挤到前排，怀里抱着的小男孩，一脸懵懂，茫然地任青年握着自己的手在挥舞，青年还在鼓动身边的人：“大家一起呐喊啊，喝彩啊！”

　　旁边几个大爷大妈都被他的热情感染了，跟他攀谈起来：“这是你儿子啊？好可爱啊。”

　　“对！阿宝，叫叔叔婶婶~”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婶婶~”

　　真够吵的。

　　谢妍冷淡地别开眼。

　　虽然昨天就知道今天比试刺绣，但是——为什么内容是绣鸳鸯？

　　夏仁还在台上声情并茂地：“值此中秋佳节，我们本次比试，以物拟人，希望大家都能比翼双飞，和和美美！”

　　“……”闹心。

　　谢妍觉得自己闹心的原因很简单，夏仁蠢不蠢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要会刺绣没错，谁没事儿会给自己手帕上绣个鸳鸯啊！生怕别人不说她思春吗？花草鱼鸟，他绣个什么不好，绣鸳鸯，最讨厌鸳鸯了，不忠贞还虚伪。

　　她耐着性子，好容易把绣品完成，再耐着性子，等到比试结束，宣布完明天参加最后竞选的十个人名，她和宁芷理所当然是入选了的，其他八个炮灰，谢妍并不关心。

　　散场后，宁芷看她拖拖拉拉地：“阿妍，你不走吗？”

　　“我……”她还得跟夏仁再确认下明天最后一场的情况，确保万无一失，“我看今天那个竞拍的兽骨指环挺好看的，我想等人少一些，进去看看有没仿制品出售。阿芷，你先走吧，今天记得早些睡觉，明天穿一套最漂亮的衣服出场，才配得上月光仙子的首饰。”

　　宁芷这人容易脸红：“你又胡说了，还有十个人呢。”

　　谢妍胸有成竹：“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你对手。”

　　稍后在珍宝阁内室，夏仁对谢妍讲解道：“明天我会在两侧挂一些嫦娥仙子的画像，然后从现场抽取四十个人出来，给他们每个人发一只兔子，然后你们十个参赛的人身边，分别会放十只笼子，小兔子就是代表着玉兔啦，让这四十个人自由选择，选出他们自己心目中的月光仙子，将小兔子亲手送给那位仙子。”

　　“最后谁的兔子最多，谁就是月光仙子？”

　　“对，不过还会留着一个最大的悬念，就是这四十个人中，有三十九个人是灰兔子，但是会有一个人，他手上是一只独一无二的白兔子！这只白兔子有什么玄机呢，因为它特别珍贵，所以它这一只白兔子，抵得上三只灰兔子。”

　　真是戏多，他费尽心思搞什么灰兔子白兔子，就是为了博眼球的，谢妍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什么套路：“所以一定是有个人，在第三十九只兔子的时候，还是领先于阿芷的，然后这最后一只白兔子，送给阿芷，让她逆风翻盘，反败为胜。”

　　夏仁笑得一脸谄媚：“对对！大小姐真是聪明。”

　　谢妍关心的是：“你那四十个人，控制好，千万别出岔子。”

　　“大小姐放心吧，安排这个白兔子，除了博眼球，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算前面真有人搞错了，最后这一票分量如此重，肯定能拉回来。”

　　“只是委屈大小姐了，要您去做那个被反超的人。”

　　“无所谓。”谢妍心里有数，肯定是被反超的人越有身份，剧情越轰动，“你要名，要利，要打响招牌，我都可以配合，我只要阿芷心愿得成。”大家双赢而已。

　　等到谢妍离开，内室摆放花瓶的高椅缓缓向一边移开，露出一个两人宽的密室来。

　　叶景从里面走出来。

　　“少主，一切依计行事，京兆府那头，也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明天照常收网就行。”

　　叶景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叠绣帕上，那是今天比试的姑娘们的绣品，最上面是成功中选的十个人的。

　　他随意翻了下，拿出其中一块帕子，端详一刻，唇畔浮现笑意：“谢妍的绣功，可真不怎么样。”这鸳鸯绣得，像两只鸭子。

　　“少主怎么知道，这是大小姐绣的？”他是现场监工的，都是看了隐藏的记号才认得出。

　　“你看这公鸳的嘴。”

　　夏仁定睛一看，那公鸳的嘴上好像有个线头，他伸手拨了下，发现不是线头，是有人实打实拿灰线将公鸳的嘴给缝上了，因为太小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

　　“缝住了嘴，还怎么偷食？平南郡王的事情，她是厌恶假装恩爱的公鸳了。”这小心思还挺可爱的。

　　夏仁有些感慨：“其实谢大小姐，对小郡主当真是没话说。”

　　“心软了？”

　　“属下不敢。”

　　叶景将手头那块绣着鸳鸯的帕子折起来，收入袖中，淡淡道：“我也无意伤她，可是谢妍这样的性子，就和驯养猎豹一样，若是不打得狠一些，她终是野性难驯，不会同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