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43、合作

　　春风楼的梅厢，谢妍终于见到了裴恒引荐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能干人。

　　这人虽然爱拿乔，样子倒是朴实无华，个子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眼睛不大不小，五官不美不丑。

　　真的属于那种你多看几眼也没什么印象，丢进人群中去，完全就泯然众人，再也找不出来的人。

　　连名字都毫无特色。

　　“李玉见过大小姐。”

　　谢妍客气道：“李先生，请坐。”

　　他穿着一件水蓝绣边长袍，坐下来的时候很规矩，但并不显得拘谨，双手交叠，齐整地置于膝上。

　　“先生，这是春风楼有名的回春茶。”

　　小曦为一个桌上的谢妍、李玉和裴恒沏了茶，李玉客气地道过谢，谢妍刚端起茶杯，准备小酌一口，听见对面的人说了一句话，她手一抖，杯子差点没端稳，几滴茶水喷洒在茶托上。

　　裴恒也呛到了，急促地咳嗽了几声。

　　谢妍牢牢记着，裴恒先前同他说的，这个人要价不便宜，并且要她切记，第一次见面，不管对面报什么价，让谢妍都不要有任何表示，不要反驳也不要赞同，更不要主动去提价格。

　　但她没想到，这刚双方介绍完，坐下来，茶都没喝上一口，对方就直接报价了。

　　而且是报了一个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的价格。

　　从裴恒的反应来看，显然也是始料未及，看来他虽知道对方报价不便宜，却绝没想到会报出这样的价格。

　　怎么说呢？这不是狮子大开口的程度，而是毫无诚意，信口开河来耍人了。

　　谢妍缓缓放下杯子，面上没动怒，语气持平道：“听说李先生博闻强识，那先生可知道，我敬国公府一月开支多少？”

　　“国公爷算上禄米折合月俸，每月的俸禄大概在四百两左右，京师五品以上官员的开支，大多占月得的五至七成，国公府人丁不旺，所以每月的开支，应当会在二百两左右。”

　　这他倒是清楚，看来是有些本事的，谢妍心头怒气散了，平心静气继续问道：“那李先生对我报价每月三百八十两的饷银，是何意呢？”再多二十两，他就能赶上她爹了，大郁世袭的国公爷，从一品大将军，黑鹰军统领。

　　“大小姐既然托裴中候找到我，想必一定听裴中候说过，我要价不低。”

　　“是，不过不低和不现实，是两回事。”

　　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答应他的问题，是她根本没办法答应他。他报这样的天价，就算她想合作，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现实与否，不取决于眼前的情况，而是取决于大小姐的决心和我的能力。能力我有，就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谢妍目光沉下来：“什么决心？”

　　李玉意味深长道：“大小姐身份尊贵，又同太子殿下亲近，在外人眼中，是枝头上的金凤凰。可您却找到我，那我大胆猜想，大小姐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他说的是，她对于做这件很重要的事的决心。

　　谢妍静默片刻，示意小曦将一旁的笔墨纸砚端上来，她提笔，奋笔疾书，签名画押，一气呵成，将一纸文书推到李伟面前。

　　“这是契约，载明李先生的月饷三百八十两，是否能够证明我的决心？”她对抗叶家兄妹的决心，重于铁石。

　　男子极轻地笑了一声，从砚台上提起谢妍刚刚搁下的笔，慢条斯理地沾了墨，在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红印。

　　他将契书卷起来，收入怀中：“大小姐，合作愉快。”

　　收起契约的同时，又从怀中摸出几页早就备好的纸，递给谢妍。

　　“既然大小姐如此爽快，那我也得投桃报李，展示一下我的诚意和能力，好让大小姐安心。”

　　谢妍接过来纸张，简单扫了几眼，瞳孔放大，面色一瞬剧变，待她仔细看过，握着纸张的手轻微抖动，抬头看人，声音低沉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谢妍半晌未语，还在消化接收到的这颠覆信息。

　　李玉心想，外界传闻谢大小姐同平南郡王府关系甚笃，看来情谊不假，他这份精心准备的见面礼，算是送对了。

　　谢妍过了好一时，将纸张折起来，吩咐小曦：“拿去灶台，烧了。”

　　平南郡王夫妇，在京师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没想到宁章竟然早就在外头养了外室。养了外室就算了，还是不知道哪处的乡野村妇，娘家人都是市井泼皮。今年三月十七，这个外室的生辰，宁章和她娘家亲戚包了一处小酒楼吃酒，吃醉了，就闹出了事情来，和旁人发生了严重冲突，双方殴斗，打死了对方两个壮年男人。事情最后，宁章出面，赔了一大笔钱私了，对方才没有闹上府衙。

　　谢妍衷心不愿这件事是真的，但心里也清楚，一来李玉没必要编这样的谎言骗她，二来这事非常真实地解释了，平南郡王宁章作为世袭的郡王，享受朝廷俸禄，为何会突然出现严重的财务问题。

　　她明白他一定要私了的原因，不管打死人的是不是他，涉案的是不是他，事情一旦曝光，平南郡王府在京师的声誉算是彻底毁了。宁章辛辛苦苦演了十几年的戏，现下已经不是他想收台，就能收台的了，连太后娘娘都亲自点名盛赞过，他现下出了这事，不是公然打太后娘娘的脸吗？无官职在身，依靠世家荫庇的人，虽然日子轻松，但能仰仗的，也只有皇家的恩德了，所以比起任何人，都更注重声誉。

　　谢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宁芷。

　　以她对宁芷的了解，前几日交流的情况来看，宁芷一定是不知情的。她心中一直以父母为傲，以父母为标准，对忠贞的感情有一份最纯真的向往。若是让她知道真相……

　　不行！绝不可以！

　　谢妍冷静下来想，前世这事应该也是发生了的，但直到七年后，她被叶景毒死，阿芷都一直不知道她父王的事情，所以现下同过去的区别，只是多了自己知情而已，只要自己依然当作不知，情况就不会同前世有什么不同吧。

　　“这件事除了你，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

　　李玉客观说：“当日的目击者不少，若是有心去查，并非难事。”

　　有心去查……叶景！当时在珍宝阁，是叶景看出来并提醒她，平南郡王府的财务状况有问题的。

　　若是叶景真的去查，查出来这件事，他会怎么利用？掌握别人的把柄，无非两个作用，第一，找个最好的时机揭露出来，沉重打击对方，——那么，对付平南郡王府，会是叶景的目的之一吗？现在只能知道，叶景同敬国公府有仇，但他还和谁有仇，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父亲敬国公，和宁章关系亲近，按照白管家的说法，还曾经同朝为官过，很难说会不会在某些事上有所牵连。

　　但谢妍心下觉得，叶景想打击平南郡王府的可能性，不大。原因很简单，越是有深仇大恨的，越是会克制和隐忍，就像前世他要对付敬国公府和谢家，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和她，和整个敬国公府，虚与委蛇了整整七年，这七年时间，他对她的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对敬国公府上下，包括她那些不长进的亲戚，他表现出来的都是爱屋及乌、呵护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