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42、归来

　　老头儿闻言一脸惊讶，下意识道：“大小姐，这不妥吧！”

　　当管家当久了，习惯遵从主子命令去办事，他的脑子，很少会这样，慢于情感半拍开始运转。

　　这事猛一听到觉得不妥，细细想一下，还是不妥啊。

　　“这规矩毕竟是夫人定下来的，而且已经七年了……” 哪有不请示过夫人，说断就断的道理？

　　“夫人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母亲钟爱的是修佛，喜欢清静，最恨同人交往。当年她出于一片舐犊之情，体谅我这个年幼的女儿，还需母亲关爱的心情，才定下初一见面的规矩。如今我已长大成人，为人子女，应当反过来为父母着想，以父母的喜好为先。我体谅母亲一心向佛的虔诚之心，不想再因一己之私，继续打扰母亲清修，有何不妥？”

　　“……”老头儿顿时语塞了，他总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比起清修，夫人还是更喜欢看到大小姐啊。

　　何况谢妍说话的口吻，虽则话说得圆满，但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你就照我这番话，原话传达给主楼就行了。”都相看两相厌了，还维持这些虚假的客套做什么。说到底，谢殷氏在意的只有她的娘家人。

　　谢殷氏是她亲娘，对她虽无养恩，总有生恩，谢妍还是会顺她的意，一如既往地帮扶她的娘家人，只是懒得再浪费时间去演母女和睦的戏码。

　　国公夫人的事情，国公爷一早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传。所以敬国公府外的人，都不知道国公夫人怎么对自己的夫君和女儿，而这敬国公府内的人，又有谁不知道国公夫人怎么对自己的夫君和女儿。

　　所以还演戏给谁看？就为了满足国公夫人施恩的心理么？

　　谢妍忙得很，没时间，更没心情应酬她。

　　对了，明天都初一了，最近忙着查询的事情，差点忘了：“裴恒人呢？不是说月底前会回来的吗？”还有他要介绍的那尊大佛，也是说出京办事了，月底前回来。

　　“尚未收到消息，大小姐，要不要派人去他家中打探一下？”

　　谢妍想了一下：“不必了。”以她对裴恒的了解，若是他回京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他冒着失信于她的风险，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状况，耽误行程了。

　　事实证明，谢妍猜得没错。三天之后，她从兵部回来，刚回到院子，就收到人下午到了，一直在前院等她的消息。

　　裴恒确实是回京直奔了敬国公府，包袱还在身边带着，风尘仆仆，满面风霜。

　　“裴恒见过大小姐！一别数日，大小姐还是这般气质高洁，超凡脱俗，令我自惭形秽！”

　　“……”他这毫无铺垫，直白肉麻得令人尴尬的拍马之辞，前世到底是怎么攀附上丞相高彦的。

　　谢妍平复了一下心情，示意他坐，客套道：“裴公子这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为大小姐做事，再苦再累，裴恒都甘之如饴！”

　　谢妍直接忽略了他热烈的注目，情绪激昂的示忠，将心思转回到最直接的话意上来：“为我做事？”她什么时候让他去做事了，他不是自己有事要办才离京的吗？

　　待到谢妍屏退下人，屋中剩他二人，裴恒交代情况道：“我看大小姐十分在意那封信，所以一路跟着驿站送信的人，一直跟到了北边的曲都。”

　　曲都？曲都是大郁北疆的城池之一，周边有环山环水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历来是兵家重地，大郁抵抗捭阖人的第二道关卡就设在这里，一直由她父亲的黑鹰军驻守。

　　裴恒确认道：“信确是送到了黑鹰军驻地。””

　　那宁章的信是送给她父亲无疑了，所以那两句诗一定是最直接的暗示和提醒。

　　谢妍眉头深锁。

　　可惜只知道这封密信一定是代指了一个人，而她在吏部和兵部待了这许久，涉及的人已经基本查阅完毕，还是查不出来有何关联之处。

　　“此番多谢你了。”她没对他说过，早就知道宁章的信十之八九是送给她爹的。这人不过因为看出她对信件的重视，竟然一路这样追踪下去，来回数千公里。

　　他展示的是为她办事的诚意和用心，没错，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向上爬，但别人为你办事，总归是有图的，不是图权，也是图钱。

　　起码比起其他另有所图的人，他足够坦白，又十分卖力。

　　谢妍问起先前裴恒要介绍来为她办事的那人，裴恒说刚回京就至国公府向大小姐汇报情况，现下出府立刻去联络，有何消息会立马回复。

　　两人再简单言谈了几句，裴恒告辞离开，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

　　谢妍看他的样子十分迟疑、欲言又止，遂道：“裴公子有何话，不妨直言。”莫非他要在此刻，再提让她引荐之事。

　　裴恒说：“事情有些难以启齿……此番驿站送的是急信，要跟踪需得不停换马，一路租借马匹的费用不斐……我现下还欠着十几两的外债……”他挠了挠头，神色有点尴尬，从怀里掏出来一迭纸张，上头隐约可见欠条的字样。

　　室内一阵寂静，良久，谢妍轻咳了两声，说道：“连同食宿和辛苦费，我安排白管家取一百两给你。”

　　青年闻言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多，大小姐，我都计算好了，租借马匹的费用一共是六十八两银子，食宿我自己负担就好！”

　　……

　　快至戌正了，位于街角的这家盈沛医馆准备关门了，一个小学徒搬着门板，刚准备往左方合起来，凭空伸出一只手来，从他头顶上方按住门板。

　　笑眯眯的青年刚一露面，小学徒高兴道：“沛哥哥回来了！”

　　正在后院整理草药的大夫闻言放下萝扁，走出来。

　　青年口渴，三两步走至问诊的台子边上，倒了杯水，仰头就灌。

　　周盈走至前堂，提醒小学徒说：“虎子，怎么又忘了？”虎子今年十二了，跟他和裴恒是同村的，两个月前来京投靠他，留在医馆里当个小学徒。

　　虎子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偷偷吐了下舌头，纠正说：“裴哥哥。”

　　周盈将门板合起来，检查过门关严实了，开口问道：“不是算好行程，说月底回的吗？怎么晚了好几日。”他当时还说答应了月底要陪谢大小姐见人，所以月底前一定得回。

　　“难得去一趟曲都，周边转了转。”本来想实地看看就好，但曲都这地方实在特殊，山水叠嶂，中有凹谷，确是一处兵家难寻之处。

　　他往常就在脑海中勾勒过千百遍，亲眼一见，按捺不下激动的心情，忍不住一路勘察一路画图，一路构思对应的兵防策略，所以比原定行程耽误了几日。

　　周盈一听这话就明白，往常没少听他提这些，知道曲都这样的军事重地，在他心中的意义。

　　只是：“这样不是耽搁谢大小姐的事了么？她不会生气吧？”

　　“我见过大小姐了。”裴恒放下水杯，拢了下包袱，“有事要办，先走了。”他从国公府出来，路过医馆就顺道来看看，也跟周盈说一声报平安。

　　经过虎子身边，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鼓励道：“好好学。”

　　周盈想起来一事：“对了，我前几日去你家，”裴恒院子里种了蔬果，出远门前留了钥匙，请他中途去照看一下，“看到那个赵姑娘，在你巷子口等着。”

　　赵茵啊，青年叹了口气：“随她吧。”怎么拒绝她都不听，他是快没辙儿了，希望她过段时间会死心，知难而退吧。

　　“你要不试试跟她说，老家已经订了亲了？”

　　“何止订亲，我说的是，老家已经成亲生子了。”

　　周盈面露讶色：“这样她都不死心？”

　　青年一脸无奈，赵茵口中说不能为妻，为妾也行，但他其实觉得她是压根就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