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109、摊牌

　　回程的路上，先将黄黎送回了沈府。

　　“阿妍，阿妍？”

　　“啊？”

　　宁芷唤了好几声，才让一言不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回神。

　　爬山的时候还好好儿的，虽然黄姑娘语出惊人，惹得阿妍有些生气，但她表现还算正常，等到了山顶之后就不对劲了。

　　宁芷猜测道：“你认识山顶那对夫妻？”看阿妍当时的样子，似是很震惊，可如果是认识的，为何不上前打招呼，反是一言不发，转身就拉着她们匆匆忙忙下山了。

　　整个下山的过程中，她就感觉谢妍一直心神不宁的，等到了后来更严重，开始发呆走神了。

　　谢妍权衡着道：“算是认识吧。”

　　“那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这种话实在是很难说出口，可谢妍自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办，她虽然算是个有主意的人，但事情牵扯到裴恒，她现在心慌意乱。

　　“那妇人和她怀中的娃娃我确实认识，是我一个朋友的……娘子和儿子，但是，但是，”她但是了半天，一鼓作气地快速道，“那男人却不是我朋友！”那男的当时背对着她，目测要比裴恒矮上大半个头，还胖了不少，百分之百不是他。

　　宁芷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我们撞见的是，你朋友的娘子，同，同人私通？”

　　谢妍面色难看：“可能还不仅是私通，我觉得一般私通的人，一定会尽量瞒着身边人吧，哪有人会带着孩子和人私通的？”

　　“所以那孩子……也不是你朋友的？”这也着实惨绝人寰了吧？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阿芷，你说我们刚刚会不会看错了？那男人会不会是她的哥哥之类的？”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

　　宁芷又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神色为难道：“我看那二人是举动亲密，除非你认错了人，不然应该不假。”

　　认错人是不可能的，哪怕天下真有长相肖似之人，总不会还正好有一模一样的长命金锁和翡翠玉镯吧？

　　宁芷思忖了一刻道：“我觉得你还是应当坦白告诉你朋友。”

　　谢妍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就像平南郡王包养外室一事，迟早都会戳穿，到那时候闹得人尽皆知，伤害更大。

　　但问题是……她单手扶额，眉头深深拧成个愁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啊。”

　　是挺难的。宁芷单手托腮，同样一脸忧愁。她也没经验，这种场面光想想，都觉得尴尬极了。

　　“我再琢磨琢磨……”

　　对了，宁芷觉得当务之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刚刚在山顶她想说话一直被谢妍打断，但事关重大，还是要说：“阿妍，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黄黎姑娘的师父。”

　　“你信她说的话？满口胡言乱语，她那师父摆明了是个疯子。”

　　宁芷迟疑着道：“刚开始我也觉得假，但是她越说越……过火，太匪夷所思了对不对？这大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谁敢这样直言陛下？就算黄黎姑娘不知深浅，她的师父不知死活，但黄黎姑娘总还是有家人的吧？她的家人，怎么能同意她拜这样的人为师呢？”

　　宁芷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听上去是痴言妄语，但一个人的言语和姿态其实是最能反应从小的生长环境的。

　　“回想起来，当时表哥在春风楼第一次见她，她确实对太子殿下毫无敬畏之心……隐卫多次出手，她也不以为杵。”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黄黎面对皇族的自然和无畏，不仅是粗鄙无知，还带有她师父长年累月浸淫的烙印，那她师父可以如此张狂，却还能一直好端端地活着，莫非真有旁人难以企及之处？

　　如果黄黎说的是真的，她师父曾经立誓只要陛下在身一日，必不会踏入京师一步，那当年他应该曾在京师待过，且很可能还入过皇宫。

　　春风楼。

　　“妙手回春肖九爷……”李玉搜遍脑海，一无所获，“从没听说过这神医的名号。大小姐，我安排人去查，不过如果是多年前的事，可能需花费一段时间。”

　　这名字本身还有点端倪：“姓肖的话，会不会是皇族？”

　　谢妍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皇族之人，生来高人一等，怎么会选择去行医？

　　李玉说起来另外一件事：

　　“关于之前说的建寺庙的事，我已经选好了一处地址，毗邻城西寒山寺，届时可以借引部分寒山寺的香火，大小姐请过目。”

　　谢妍看了看绘制好的舆图：“寒山寺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你这块地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山，四周都是平地农田，会不会寒碜了点？”

　　李玉意味深长地笑道：“平地农田才好。”建寺庙本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周边资源越好，套进去的越多。

　　谢妍不懂做生意的事情，听他这么说，也不打算过问了：“你拿主意就好。”

　　“建造的申请我近几日会交去鸿胪寺，届时还需大小姐请太子殿下出面，和鸿胪寺打声招呼，加快进程。”

　　“可以。”谢妍有点心不在焉，脑中在想着接下来的一件事，“李先生，没什么事的话你自去忙吧。”

　　李玉在走廊对迎面匆匆赶来的青年挤眉弄眼，青年一脸迷惑地推开包厢的门。

　　“大小姐，不好意思，换班的人来迟了些。”他已经一路狂奔了，因为早上她临时通知会面，所以他心下担忧，“是出了什么事么？”

　　谢妍笑容可掬：“不急，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闲暇无事，正好春风楼上了新菜色，约你过来品尝一番。”

　　稍时，伙计们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各色各样，色香味俱全。

　　谢妍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吃啊，你愣着做什么，快吃，多吃些。”

　　裴恒摸了摸鼻子，在她殷切的目光中提起筷子。

　　“怎么了？没有合你心意的菜？”看他半天没开动，她关切地问。

　　菜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今天的大小姐，好像有点怪怪的……

　　谢妍已经招呼店小二拿过来菜单，递给人，亲切和善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你口味，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随意点，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其实……”她的神色有刹那的窘迫，随即又很快恢复笑靥如花，“其实我们相处这么久了，关系一直也很融洽，就有一种……”她又思忖了半天，“一种伯牙与子期的知交之感，所以你同我没什么好生分的，也没什么……觉得羞惭或者尴尬的，朋友之间，彼此知心知意，感同身受。”

　　他本来并不尴尬和生分，听她说了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才是不明就里，一头雾水。

　　这顿饭在谢妍热情的敦促和嘘寒问暖中终于吃完了，已经入秋许久的天，裴恒感觉自己一顿饭吃得汗都快下来了。

　　谢妍端着茶杯，明显神思不属。

　　“大小姐，你……还好吗？”

　　“啊？”她抬眸，故作镇定地笑笑：“我好得很啊，你怎么这么问？”

　　“你好像很慌的样子……”青年喃喃道。谢妍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余光一直看着门口，给人一种坐立难安，完全不想待下去，时刻准备夺门而出的感觉。

　　“慌？呵呵，哪有的事，你真是乱想。”

　　谢妍干笑了两声，两个人同时都没说话，屋中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她状似无意地说道：“其实郡王这件事情能顺利解决，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大小姐刚刚还说视我为知交，那便不用说多余的话。”青年言辞恳切道，“能同大小姐相遇相交，裴恒觉得，是我三生有幸。”

　　听到他这番肺腑之言，谢妍心头更多感触，她也真心觉得，能与他相交相知，是一桩极好的事情。她喜爱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安心和暖心，所以也真心诚意盼着他好。

　　可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有幸得到的人却不知道珍惜，反而狠心伤害呢！

　　“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和平南郡王府一个大忙，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聊表心意。”

　　谢妍从桌下方拿出一个布包，置于他面前，青年见状，焦急推拒道：“大小姐怎地又送东西？不行，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收。”

　　“这次不同以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说礼轻情意重，所以我特地选的布料，和小曦一道亲手做的。”

　　裴恒闻言，且惊且喜：“是大小姐自己做的？”

　　他伸手打开布包，谢妍一直观察着他神色，见他伸手将包袱中的帽子和衣服取出来，小心摸了又摸，喜形于色：“真好看。”

　　好看？

　　她怀疑他根本没看清楚，心中焦急，灵光一闪：“我也是目测的大小，不知道合不合身，不如你试穿一下？”

　　“现下试穿？”他有些惊讶。

　　“对对。”谢妍不迭点头。

　　稍后，他从内室出来，身上穿着新的月白色袍子，袍子是上好的绸缎，左手臂处缝着一条红色的缎子，颇为显眼，头上戴着一顶墨绿色的书生帽。

　　青年前后走了一圈，美滋滋道：“合身得很！我太喜欢了！”

　　她瞧他，嘴笑得快咧到耳根，是当真很欢喜的样子，可这情绪根本不对？

　　“你……色彩还喜欢吗？我随意挑的，怕不合你心意……”

　　“喜欢！”青年一口应承，心满意足地将帽子扶端正，“我原先不大戴帽子，觉得这是读书人的装束，不过既是大小姐亲手缝制的，那日后定要时常戴着，可不能辜负了大小姐一片心意。”

　　神色瞧来，喜悦又满足，还带了点掩不住的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