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尽》Codon

2、＊Depression I-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歆山市的清晨是无比宁静惬意的，如果不是某些鸡扯着嗓子吼的响亮无比，林渊能在这种安谧中睡到自然醒。
　　她低声骂了一句“该死”，下床去关上窗户，不想楼下正站着一人，像是某种感应一般，那人突然抬起头，对着林渊失去表情管理的阴沉脸笑了一笑。
　　林渊果断关窗，重新躺回床闭上眼睛，却睡意全无。
　　她于是又骂了一句更难听的话。
　　“魏燯我去你…”
　　如果说她从前并不真的讨厌这个人，那么她现在只想回到十三年前给当初的自己一个耳光。这可是预谋已久要搞死你的家伙，不知道你欣赏她个什么劲。
　　林渊不禁为自己没有早点铲除这个祸害而扼腕叹息。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林医生…你在忙？”
　　林渊“嗯”了一声。
　　“实不相瞒我确实在忙着思考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我快要下班了。”
　　意思是你要看病就赶紧麻利地把病情告诉我不要盯着我笑了，不看病滚。
　　对方似乎没能理解这层意思，林渊只好挤出一个“灿烂”的职业假笑，抬起头来。
　　“这位女士你既然是来看病的就应该积极主动点，我不是人民警察，既没时间审你也没那个权利。”
　　她一字不漏地说完，这才把目光从病患身后的绿植上移开。病患依旧在笑，可是这笑容…林渊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不…不可能是她，她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我一定是搞错了…林渊想道。
　　可是看完患者的病历册后她就彻底石化了。因为“姓名”那一栏里赫然写着“魏燯”两个端正工整的大字。
　　不可能有重名了，魏姓本就不多，何况这个极生僻的“燯”字。
　　这货来这只有一种可能——来砸场子。
　　林渊叹口气，准备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
　　“好久不见，魏燯同志为何沦落至此。”
　　魏燯收起笑容：“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我是来看病的。”
　　“哦？终于被你心爱的原子能事业逼疯了？”
　　“我怀疑我是抑郁症。”魏燯说，没有理会林渊的挑衅。
　　林渊在心里狂笑不止，心说哪有你这种反社会得抑郁症的，你那些可怜的同事和你一起工作才是真要抑郁。
　　“光是怀疑可不够，你的症状呢？别人得抑郁症动一下都觉得费劲，我看你怎么嬉皮笑脸活蹦乱跳的。”
　　魏燯沉默了。忽而眼中闪出冰冷的神色，整张脸一下子变得了无生气疲惫不堪。就好像刚刚的笑容都是费尽心思的伪装。
　　“你…”
　　林渊从来没见过她这个表情。心中猛地战栗一阵，说不出是惊异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至于为什么难过，她自己也不很清楚，只是回想起当年意气风发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少女，怎么也不能和面前这位丧破天际的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好看依旧是好看，但是魏燯的好看在于明眸皓齿眼波流转的灵动，如此经抑郁症一折腾，便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无趣了。
　　“好吧…你先去隔壁做个全套心理CT，我看看结果再帮你做进一步检查。”
　　魏燯机械地点点头，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五秒后，她把一个头探进来：“他们说做检查的护士下班了。要不我明天再…”
　　林渊打断她。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亲自给你做，检查完后顺便一起吃个晚饭吧。”
　　魏燯这回是赚大了。
　　林渊很少会主动邀请别人，哪怕只是客套的话她也不喜欢说。而医生亲自动手做心理CT的事情在行业内绝无仅有，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完全是浪费医生宝贵的时间。
　　然而魏燯看起来没领情，她半死不活地说了声“好”，把头缩回去。
　　林渊愣了两秒钟，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
　　“没什么大问题。真是万幸。”林渊说，来来回回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纸，“你看你也就是攻击性和感情淡漠这两项分高一点…不过我觉得你从小就这样，没抑郁症什么事。”
　　魏燯说那的确是，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什么样真是费心了。
　　林渊看她一眼，低下头在病历上写了一行字。魏燯辨认失败后虚心向其求教写了啥，林渊说无大碍压力使然回家注意休息。
　　“病历拿好。回北京以后要早点睡。”
　　说着林渊坐回椅子上，开始整理东西。
　　“你干什么？”魏燯问。
　　“我下班啊？不是要去吃饭吗？”
　　“可是你一开始说你要思考很重要的事。”
　　林渊想起来自己仿佛确凿说过这句。
　　“我思考的就是，晚上吃什么。现在你来决定吧。我不想思考了。”她说。
　　当天晚上两人一路无话，反射弧过长的她们才反应过来这么唐突地一起去吃饭是有多尴尬了。
　　所有认识她们俩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都要喷血。因为实在是太惊悚了。
　　这两人在初中时代虽然也偶尔作为百合控的同人文里相爱相杀故事的双女主，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具有彩票性质的渴望一夜暴富者的筹码。
　　“来来来，这次我赌林爷超魏神五分！十包辣条？敢不敢押？”
　　“我还是觉得魏神会拿第一…但是放榜后约战林爷必须赢！不把魏神打到地上都对不起我那支钛合金笔！”
　　由于“打到地上”这个词太过激烈暧昧，一些CP粉姨母笑着开始构思“打着打着突然动心了就地…”的情节。
　　诸如此类。
　　就是觉得她们相爱相杀，估计也不会希望看到她们居然能平平常常地走在一条路上在一个火锅里吃东西？
　　她们当初同时考进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所有人都觉得她们是要争一辈子的。
　　“其实我一直挺欣赏你的。”林渊漫不经心地说，从锅里夹出一个白生生的鱼丸，刚准备放进油碟，踌躇片刻，还是扔到魏燯的碗里。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
　　记忆中从十三年前初见她时，魏燯的敌意就很明显。按理说当时大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初中生，应该相亲相爱团结一致，然而这位魏燯同学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看起来每天活泼开朗乐观向上，提起林渊时却总是一秒变脸，说上一句“她啊…我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呵。
　　那你魏燯扔掉我的那么多把裁纸刀这事怎么算？林渊心中咆哮着。
　　她从愤怒中脱出来，才发现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抑郁症躯体化？这家伙木僵了？
　　魏燯盯着那个鱼丸，一动不动，目光呆滞，表情很是古怪。
　　“魏燯？你在听吗？”
　　魏燯回过神似的重新绽开笑容，用一贯的戏谑口吻说道：“怎么会跟你过不去呢？我只是看你很不爽而已。真的，没啥别的意思。你还真以为我像他们说的那样喜欢你啊？”
　　林渊摇摇头。
　　就知道从这家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魏燯说“喜欢你”那三个字时极尽讥讽之能事，尾音上扬颇有刻薄之意。林渊不禁一阵恶寒。“你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林渊说。
　　还是这么能让我烦躁。
　　“你好好吃饭吧。这顿我请，你只需要闭嘴就好。不要扰我安宁。”
　　魏燯求之不得似的答应了一声，就真的没再说过话。
　　从火锅店的台阶向下走的时候，魏燯突然说：“你等一下。”
　　“你干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明天就回北京了。”魏燯说，看向林渊，眼神深如海水。
　　林渊：“哦。所以呢？”

　　她当时要是多问一句，现在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工作丢了名声扫地，她仅剩的愿望就是好好睡个懒觉，偏偏某些人还不放过她。
　　好像就是知道她的愤怒和焦躁，非要在此刻来碍她的眼。
　　林渊的暴躁之魂再次觉醒。
　　她换了身黑色的运动服，打开窗户吼道。
　　“魏燯你有本事就给我站在那别动！”
　　楼下的人早有预料似的比了个“OK”的手势。
　　待她冲下楼，发现对方根本不是来打架的，为时已晚。
　　面前的女孩穿着长长的白色麻布连衣裙，手捧一束蓝色满天星，见她来了，露出一个好无辜的笑。
　　这家伙是谁！！！
　　魏燯这种人什么时候买了裙子！！！还是这么…少女的裙子？？？
　　说好的假小子呢？说好的少年意气风流潇洒呢？
　　林渊觉得自己是没睡醒应该再回去睡一觉。
　　白裙女孩却根本没有给她缓神的机会，无比温柔地把花塞到她手里，牵起她另一只手。
　　“能不能请我去你家喝茶啊？我自己带了哦。”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小绣花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拂过林渊全身。
　　林渊最喜欢的绿茶品种，因为很小众所以比狮峰山龙井还贵。
　　林渊已经不只是恶寒了，她现在有一种奇异的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就是害怕。
　　她真的吓坏了，跟一只傻狍子一样任由魏燯牵着她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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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快你们就会知道，魏燯穿裙子的可能性甚至小于王笃志女装的可能性…
林渊这孩子反正真的吓坏了…她太惨了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