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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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醒了？昨儿个看你那样子真是吓死奴婢了。”房门被轻轻推开，念晴看了我一眼，轻手轻脚地端着铜盆边向我床这边儿走来，嘴里还不停地嗔怪着。而当时我正窝在被窝里看着她发愣，听她提起昨天，我更是一下子回过神儿来。
“不提还好，一说就让我来气。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谁叫哪个没长眼睛的把花儿糟蹋成那副模样。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了，肯定少不了收拾他。”一想起昨儿个到花园儿的时候，亲眼看到我这些日子精心护理的蔷薇花儿不知道被谁折断了好几株，我的心里就一阵儿阵儿的往上拱火，眯起眼睛，我气呼呼地低咒着。念晴见我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呵呵，小姐这副样子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看到指不定得怎么着呢。不过话说回来……亏得有那赵小福，不然这花儿真可惜了。”随后走近我要服侍我起床，我懒懒地支起身儿顺着她的力道坐了起来，听着她又念叨了赵小福几句。
待她喋喋不休了不小会儿之后，我才一脸怪笑着站起来洗漱，随后念晴抿嘴乐着为我换上了前几天小桃送来的一身儿鹅黄色的裙衫。满意的在镜子前臭美地转了一圈儿，我回身儿冲着正在为我挂床帘儿的念晴“大手一挥”，朗声儿说道：“走，陪我到花园儿巡视巡视咱的蔷薇们去。”
到了花园儿，我一眼就瞅见马尔汉府上的小花匠赵小福正蹲在花丛中忙活着。念晴刚欲开口唤他，我忙示意她不要出声儿，自己则蹑手蹑脚地绕到了赵小福的身后，正想吓唬他一下儿，谁知我刚举起手来做饿虎扑食状，“小姐吉祥！”赵小福蹲着身子脚下一个回旋就冲着我跪着行了个礼，弄的我反倒差点儿栽了个跟头。旁边儿的念晴早就笑的弯下了腰。我皱着眉心里十分不解，便问赵小福是怎么知道我在他身后的。
赵小福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清秀地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十分乖巧地回道：“奴才是眼前儿的花地里映出了一个影子，才斗胆猜测可能是小姐来看这蔷薇来了。”我满脸的泄气，心想着怎么都二十五了还跟着十几岁的小孩子玩儿这种幼稚的把戏，最最关键的是还被他这么轻松的拆穿了。抖了抖眉，我瞪了一眼旁边呵呵直笑的念晴，俯下身儿对赵小福说了几句，他不敢相信地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想了一下儿便起身儿向念晴走去，“啊！”一声惊呼，念晴已是被赵小福扛在了肩上，“小姐，小姐这是做什么。快饶了奴婢吧！让老爷看到这还得了？”念晴双手胡乱拍打着求饶。
我笑嘻嘻地蹲在蔷薇丛中，“谁让你刚才乐我半天的，可得吓唬吓唬你。”念晴一听，知道我故意和她闹着玩儿，忙说道：“奴婢错了，小姐就别折腾奴婢了，奴婢……奴婢给小姐做……做桂花糕去，可好？”我一听“桂花糕”三个字儿，口水迅速分泌了起来。念晴这丫头生来手巧，做得一手的好菜，自从发现了她这个优点之后，府里我连厨子都省了，都是念晴掌勺给我们三个人做一天三餐，原来胤祥来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夸赞她的手艺。每次见我一脸馋相儿地站在厨房前看着她做好的菜肴，她就都会埋怨一阵儿：“小姐你真会给我找事儿做，每天伺候你这位活宝不说，这下儿连府上的吃食都算我头上了。”可说完了之后又是一脸认真地准备下一道菜的材料。看着她娇小的身躯在厨房忙里忙外的，我自是一番自责，对她也就如同亲妹妹一样，一如当年的小桃。
“桂花糕啊……”我假装考虑了一下儿，背对着她随手摆弄着面前的花儿，坏笑着说道：“好吧，小福，快放她下来。不然一会儿念晴该不给你吃了。”小福一听，忙嘿嘿笑了一下儿，轻轻放下了肩上的念晴。只见念晴脚刚一着地，就回身儿抡起小拳头向小福一阵儿好捶，小福则是满脸含着笑的侧身儿躲闪。双颊绯红的念晴冲小福出了会儿气，发觉自己有点儿过了，便低着头匆匆向外跑去，边跑着回头冲我说道：“奴婢这就给小姐做桂花糕去。”说完便一闪身儿出了园子。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念晴，又瞟了瞟站在我身边儿可目光一直随着念晴背影儿移动的赵小福，“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这对儿小儿女呀……听到我的笑声儿，赵小福忙转过头又向我服了服身子，我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帮我给昨天救下的那几株被折断的蔷薇松一下儿土。他动作麻利迅速，透着一股利索劲儿。我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
“小福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奴才今年十六岁。”
“都十六岁了？怎么没见家里给你说个媳妇儿？”
“小姐，这……”听我这么直白地询问他，小福脸腾的一下儿红了。我见他这样儿心想着他还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呀，这么腼腆，自己再把他吓着。
“好了好了，随便聊聊。别往心里去”我忙打了个哈哈。他之后便专心摆弄起了花儿。
和小福忙活了半天，我早就大汗淋漓的了，伸手抹了几把脸。我铲完最后一铲土，大舒了一口气儿，赵小福回头正想和我交代些什么，眼睛一对上我的脸竟是一愣，随即一脸的怪表情，样子看上去都要扭曲了。
“喂，什么情况啊？”我满脸的问号。
“小……小姐，您……”赵小福同志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指着我的脸低声儿笑了起来，“您这脸可跟那戏台子上的黑脸儿包公有一比了。”
我“啊？”的一声儿忙用手胡噜了几下儿，只见他双肩颤动的更厉害了。我想象的到一向腼腆的赵小福此时乐成这样儿，那我的脸肯定很花哨，便要起身儿回屋子里照照。这时身后传来了十分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我心想着肯定是念晴做好了桂花糕送来了，便顿住身子想等她走近之后用自己这副尊容吓她一吓，刚想摆个方便我猛地起身儿的姿势，就见身旁的赵小福早就停住了笑，换上一脸的惊慌，正纳闷儿究竟是谁让小福吓成这样儿呢，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凉却又夹杂着一丝好奇的陌生的男声儿响起：“何事如此好笑，也说来给我听听？”
闻言我愣在原地，身子越发地僵硬起来。这个轻轻浅浅的声音是……脑子迅速飞转着，怎么这么耳熟？思绪在脑袋里穿梭着，你拥我挤的，可就是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的声音，但又不敢回过头去，只得傻傻地蹲在原地。
“哑巴了？刚才怎么笑得那么欢？”那个声音显然对我们现在的样子很是不满。
“奴才……奴才正和小姐清理这花园儿里的花儿呢……”赵小福好像猛然间回过味儿来，轻声儿回道。
“小姐？难道你就是马尔汉新认的女儿？”声音的主人好像对我起了很浓厚的兴趣。
不管他到底是哪个，这时候再这么僵着蹲在这里恐怕就要惹怒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了，我微微扯了扯嘴角儿，挤出了一个笑容，缓缓起身儿转向他，心里却是十分没底儿。听起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果是旧识可就遭了，如今马尔汉刚刚认下我，一切都刚刚平息，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乱子，那马尔汉、胤祥以及身边儿所有的人都要受到牵连……心里百转千回，可脸上依旧是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我冲对方行了个礼，笑着说道：“正是。”随后一狠心，抬起眼目光迎上了对方的眸子。
那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微微冷笑着的英俊面容让我一下子呆在原地，脑海中更是“嗡”的一下儿一片空白，双手紧握在袖中，我屏住了呼吸，如临大敌般戒备地望着他。
眼前站着的身着一袭绛紫色便服的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正是四爷的第四个阿哥，爱新觉罗•弘历！
“你……”他扬了扬眉，冷峻的脸上突然滑过了一丝笑意，眼中的惊讶逐渐变为好笑。我见他这副表情，虽然紧张却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他认不出我了？怎么见了我一点儿想象中的反应都没有？也是，记得我最后一次看到他那会儿，他还是那个机灵的小阿哥，而现在早就成了翩翩少年。可他会把我忘得如此彻底？还是说钮钴禄氏……心里虽然十分纳闷，却又不敢主动点燃这根儿爆竹，我垂手站在他面前。
“你这是要去唱戏吗？”他冷冷地问我，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啊？”我一时间被他这句话问蒙了，竟不知道说什么。
“你这脸……”他伸出手指了指我的脸，我盯着他的手指，修长而且指节分明。“果然很像他的阿玛。”心里念叨着，脸上闪过一丝的失落，四爷……
“哼。”可能看出我正盯着他的手发愣呢，他冷哼了一声儿，将手指收回。我吐了口气，原来是我这一脸的泥土帮我躲过了这一劫，心中暗暗庆幸着，我压着嗓子说：“刚才正在摆弄花草，可是弄脏了脸？”他那像极了四爷的眸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若隐若现的微笑还是透露出了他当年机灵的秉性。
“奴才马尔汉，不知四阿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该死，该死啊……”不远处，马尔汉被家丁搀扶着向这边儿急急走来，他的眼中有些许的惊慌。也难怪，弘历突然到这里，我们谁都没有准备，这要是被揭穿了，便是欺君的大罪。不仅他要株连九族，而且还会把胤祥牵扯进来。
弘历见年迈多病的马尔汉匆匆赶来要给他行礼，忙上前几步迎上了马尔汉。“老尚书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儿，我来看看老尚书本就是应该的。”
马尔汉忙笑着打了个千儿，同四阿哥寒暄了几句，偷偷瞧了我一眼，拉着脸冲我说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还不快快回屋里梳洗干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屋。”我忙应了几句，俯下身儿捡起地上的铲子和锄头，冲着发呆的小福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的点了点头，忙帮我收拾着。收拾好了，我冲弘历行了个礼，转头又向马尔汉服了服身儿：“阿玛，女儿告退。”说罢，我招呼了小福一下儿抬腿就要走。
“也好，一会儿皇阿玛就要来了。她这副模样还是趁早梳洗一番吧。”弘历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入了我的耳朵。
“什么？！”我惊呼一声儿，全身跟被闪电击到一般，血液中一股逆流至上，冲到脑顶。他……他一会儿要到这里来……四爷……四爷，四爷就要来了……心里像是有无数条小虫子再爬，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手中的铲子和锄头应声儿落地。眼前一片模糊，脸颊热热的，我背对着弘历和马尔汉站着，抬起胳膊轻轻拭去脸上的眼泪。它是热的，可我的心，却没有比现在更冷过……
“怎么回事？”弘历扬声儿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听说皇上要来，我……”忍住发抖的双唇，我要紧牙根挤出了几个字儿，“我先退下了。”匆匆离开花园儿，小福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拐进内院儿看不到马尔汉和弘历之后，我才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心好像被什么钳住一般，疼痛袭遍全身……
“小姐，您怎么了？”见我如此反常，赵小福在我身后担心地问我。
“没事儿……我就是刚才有些累了。你去把念晴叫来。我在屋子里等她。”
“是。”赵小福冲我打了个千儿，便向着后厨跑去。待他走远，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我的房间，刚踏进屋门，我就如同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后背狠狠地砸到了门上。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心里乱乱的，我唯一还明白的就是四爷马上就要到马尔汉这里来了。几乎是爬着站了起来，我吃力地挪向着边儿，从怀里摸出那个温温暖暖的小东西，“该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紧紧把扳指攥在手里，我的手被它硌的生疼，但是我还是用力地握着它，仿佛这样才能抵消我心中的疼痛。
我和他永远都是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不能相见。
不见，才可不相念；不念，才可不相欠……
身后门轻轻被人推开，我慌忙回过头，念晴被我吓的倒是一愣，忙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我，“小姐，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用力攥了攥手中的扳指，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它重新安放到怀里，平复了一下儿心情，对念晴说：“赵小福呢？”
“他在屋外候着呢。”
“恩，正好。把他叫进来。将窗户关好。”念晴走向窗口朝着外面叫了一声儿然后紧紧关好了窗子，赵小福立刻低着头走了进来。“赵小福，我可能信得过你？”我直直地盯住他，他身子顿了一下儿，抬起头正好迎上我的目光，一瞬间的惊慌，他忙跪在地上冲我说道：“一切都听小姐吩咐！”说完，他也回应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儿。
“好，你现在速速去怡亲王府，告诉怡亲王，皇上要来看望我阿玛。记住，别让别人发现你的行踪，一切谨慎行事！”
“请小姐放心，奴才这就去。”说完他磕了个头，退出了房间。
念晴望着赵小福的背影儿，转过头儿一脸的担心：“小姐，到底怎么了？这……”我抬了下儿手，示意她不要再问，她立刻噤了声儿，但流露出的担忧和疑惑之情让我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念晴，将窗子打开，打得越大越好！然后服侍我梳洗干净。”念晴迟疑了一下儿，还是打开了窗子，窗外知了不知疲倦地一声儿一声儿叫唤着，我微微笑了一下儿，回头给了念晴一个灿烂的微笑：“皇上就要来了，咱们的命运究竟是好是坏，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念晴听了我的话大惊，但又不敢多问，慌慌张张地服侍我梳洗一新后便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望着镜中淡妆含笑的自己，清新脱俗的妆容衬托出我虽不年轻却十分精致的面容。眼中时有时无的紧张被我硬生生地藏了下去。屏住呼吸，我静静等待着。
“皇上驾到！”屋外远处一声儿尖细的喊声儿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念晴手中刚要递过来的茶杯翻落在地，我的心也跟着那一声儿清脆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袖口掩饰住了我紧握住的拳头，我看向窗外，“终于来了……”闭上眼，比刚才更家可怕的静默充斥了整个房间，我想，不仅是我，马尔汉这个小别院儿上上下下恐怕现在都不安宁……
就这样静坐了很久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屋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梦媛小姐，皇上传您前去见驾。”念晴惊慌地看了我一眼，我咽了咽口水，稳住内心的巨大波动，我站起身儿走了出去，轻声儿回到：“梦媛接旨。劳烦公公前去传话，说我这就过去。”那小太监打了个千儿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儿走了。
“赵小福回来后，让他不要乱走动。有什么情况让他告诉你，你再想办法通知我。”我紧紧握住念晴的手，信任地看着她：“不用怕，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念晴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怕也不能怕。睁开双眼，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念晴，转身儿向前厅走去。这条我每天都会走上数遍的回廊，今时今日却是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我不规则地喘息着，想象着一会儿会遇到的各种情形。
“胤祥，我该怎么办……”眼前闪过胤祥含笑的眸子，“此生，无他，但求与你生死相随……”耳边胤祥那天温柔的低语响了起来。心中的恐惧顿时减少一半儿，我不是一个人，不是！我有胤祥，有蔷儿，我不是一个人……
昂起头，我大步向前厅走去。心中坚定着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雅拉尔塔•茗薇，她已经死了！
走近前厅，隐约看到里面马尔汉正在说着什么，这时门外的大内侍卫看到了我，一把将我拦住，我报上身份后，一个侍卫跑进去禀告。不一会儿便出来请我进去。我袅袅走向前厅，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马尔汉见我走进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张地看向坐在上座的那个人，而那个人身着明蓝色天龙服的背影儿正负手而立，观赏着屋内挂于正中的一副字画儿。
“兆佳氏•梦媛参见皇上！”我伏在地上故意变了变声音朗声儿说道，说到底我还是心存一丝侥幸的。
听着他转过身儿的声音，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急跳了起来。
四爷，他就站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可我与他的相见，注定是一场悲哀……
“马尔汉，这就是你的女儿，兆佳氏•梦媛？”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空气直击我的心脏。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冰冷没有温度，只是声音中的一抹疲惫将他所有的冰冷都化成了一丝无奈，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他的声音，这么久了，我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四爷的声音……我开始有些颤抖，心中那我本以为已经痊愈了的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正在慢慢溃烂，发芽……
眼前一双皂靴走近，淡淡的檀香味儿将我围绕起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这久违的气息。脸上痒痒的，我将头深深埋下，手背触及之处，一片湿濡……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