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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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马尔汉之后，他家的福晋早早地摆好了饭菜，留下胤祥吃过饭再走，胤祥不好推拒，便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席间，马尔汉虽然身体已经不大利索了，可思维还十分清晰，与胤祥谈天说地，煞是开怀；而那位福晋因曾经和我相处过一段时间，我对她也没有初见的羞涩，她亦是如此，如此一来，我二人自是十分亲善，这顿晚饭吃的相当高兴。饭后小憩了一会儿，胤祥将我安置下来，交代了几句便要匆匆离开。我知道他身边儿需要处理的国家大事着实不少，这次我的失踪让他不知道着了多少的急，何况如今还要因为我而分心安排如此复杂而且冒险的事儿，我担忧之余自是对胤祥十分心疼，便在他临走前认真地向他保证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他朝我微微一笑，温柔地说：“小薇，我不会再让你出危险了！”然后伸手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儿上了马车。车夫手中的马鞭一挥，马儿嘶鸣了一声儿缓缓迈开了步子。
站在马尔汉家小别院儿的门口，我痴痴地望着胤祥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那一抹区别于黑夜的颜色消失在雾气中。恍惚间我好怕看着胤祥就这样儿在我的视线中远去，下意识地猛然闭上了眼睛。我静静地伫立在微凉的夜色之下，任自己的眼泪肆意地流了下来……
“小姐……进去吧，屋子里暖和些……”身后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怯怯地响起，我蓦然睁开眼睛，向着胤祥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瞬，抬起手迅速擦了擦脸，牵起嘴角儿笑着转过身儿，“是呀，进去吧。”说完，在她的带领下，我款款踱进了自己的“闺房”。
房间被收拾的十分整洁，只是窗边儿、床头等一些细节的地方总会挂着些香包、花穗儿什么的小玩意儿，床上更是摆着一对儿俏皮的陶瓷小鸭子。我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儿，觉得这些个小东西讨巧的很，就问身边儿正在收拾床榻的念晴：“这屋子里可心儿的小物件真是不少，哪儿来的？”念晴停下了手下的活计，把怀里抱着的那两只陶瓷鸭子转身儿放到了桌上，然后抬眼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小姐，这……这可能是原来瑞喜小姐的房间……所以……”我恍然大悟，转头儿再次看向这些挂件儿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瑞喜当年机灵鬼般的模样儿，淡淡一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时空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和情愫，不能也不想遗忘……而如今，也已是物是人非，过去的一切都被时间悄悄定格在了历史当中；而我的过去，也随着“兆佳氏•鱼宁”的仙逝而灰飞烟灭……嘴角儿滑过一丝苦涩，我走向窗边儿，将头静静地抵在窗户上，感受着无声的冰凉。
“好了，不用侍奉我了，你也回去早些安置吧。”梳洗过后，我忽然感到有些疲惫，便摆了摆手，示意念晴下去休息。她向我拜了一下儿，十分恭敬地退了下去。
“啪”，门被她轻轻带上，我坐在床边儿，愣愣地望着桌上跳动的烛光发起呆来，“马上就要看到我的蔷儿了……”脸上不自觉地漾起了浓浓的笑意，“上次费了半天力气才选好的那两方绢帕也不知道还找不找的到。”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停了半天“呼”地一下子全都吐了出来，“罢了，这还不是现在该想的事儿。”伸了个懒腰，我回过头摸了摸床上的被子，手感十分软和、蓬松，忽然竟觉得一阵儿困意袭来，可能是刚才眼泪泡的吧，眼睛也有些酸胀。经过一番宽衣解带之后，我一下子瘫软在床上，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枚光滑、冰凉的扳指。
“还好有你，”我婆娑着扳指，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轻轻浅浅的指纹，“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一切了……”我喃喃地说着，眼泪竟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怎么也停不住。枕边儿已是湿濡一片，我倔强的反复抹着眼角儿，随后举起扳指亲了一口，放入怀中。“你说回了府，会听到什么样儿的故事呢？”浅浅笑着，嘴里满是苦涩。“就要见到她了，终于要见面了……”几个月前在怡亲王府前那一面之缘让我记忆犹新，那个女子的一切我不敢知道却又必须要知道，见了面又该有多少的尴尬呢……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耳边传来窗外微风渐起的声响，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梦中，一个并不惊艳却十分精致的容颜在我的身边儿若隐若现，纠缠了我一夜……
脸上扑来一阵儿热气儿，吹得我有些痒，伸手抓了一把脸，我翻过身儿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呵呵。”身后传来了几声儿熟悉的嗤笑，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转过头看到胤祥正歪着脑袋坐在床边儿，一脸的无奈与疼爱。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胤祥，我心情大好，忙坐起身儿，“我都没梳洗呢。”
他的眉毛倏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儿，样子好笑极了：“早？都已经午时三刻了。”
我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忙探头看了看窗外，胤祥见我一副傻样儿，托着我的脸又开始挤，我张牙舞爪地挣扎了半天他才松手，“清醒了没？”他声音里带着戏弄，我忍住心里的甜蜜白了他一眼，揉着自己已经扭曲的脸，掀起被子下了地。铜盆中的水还是温的，看样子是早晨念晴端来的，我洗漱了一番，转身儿进了屏风换上了衣服。
“怎么都没人叫我起来？”我系好领子处的盘扣，坐到了镜子前。
“马尔汉知道你这些日子遇到了些不愉快的事儿，怕你太累，就没惊扰你。反倒是我来了，见你睡的跟什么似的，等的实在是无趣了，才把你‘吹’起来的。”
我一下儿一下儿梳着头发，从镜子当中看着胤祥，他没正型儿地歪在床边儿，手不停地甩着自己的发辫儿，身上一袭暗绿色便服微微有些褶皱着。看着他这一副从小就如此的随意样儿，笑意又不自觉地爬上了我的脸，“怎么就你总觉得无趣，不整出个笑话儿来不算完。”他哈哈一笑，起身儿走了过来，轻轻夺过我手中的木梳自顾自地为我梳头发。他的动作轻柔、小心，每梳一下儿，就仿佛在倾诉他对我的爱意，我觉得自己都要被他溺毙了。笑着从镜子里看他上下移动的手，我想起多年前的一天，他曾对我说过：“我的小薇怎样都好看。”心里突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我还是曾经十三阿哥迷恋的那个茗薇吗？而他，还是那个眼里只有我、心里只有我的十三吗……一丝的不确定充斥了我的心，刚才大好的心情一瞬间崩落……
“我是不是有些老了？”话淡淡飘出口，我看向镜中的自己。他拿着木梳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一下儿，“你刚到而立之年，又是众人眼中“精于骑射，每发必中。诗词翰墨，皆工敏清新”的丰神俊朗的和硕怡亲王。放眼望去，哪个你这个年纪的皇亲国戚不是妻妾成群？而且身边儿服侍的福晋或者侍妾也尽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少女，可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后一暖，我已经被胤祥从背后环入怀中。
“怎么突然说这些？”他轻轻咬着我的耳垂儿，弄的我的耳朵痒痒的。我本能地闪躲了一下儿，却不想被他抱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没什么……只是……”眼前一抹蓝色闪过，我的心就跟扎了根儿刺一般，疼痛难耐。“只是觉得会耽误了你，怕你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薇，我的小薇。”他将脸埋在我的脖颈，双臂更加用力地抱着我，我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了下来，打在他交握在身前的手背上，我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颤，随后他闪到我的面前，他眼中的情绪瞬间暗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满是担心变成了惊诧和不安，最后定格在了疼惜。我极力想平静下来，尝试着扯出一个微笑，可眼泪跟断了线似的，湿了脸。他眉宇间的疼惜渐渐换成了坚定，“小薇，”胤祥平静而有力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此生，无他，但求与你生死相随。”
心忽地一下儿，仿佛停跳了一拍，心中积蓄了许久的恐惧和慌乱随着他的每一个字渐渐融化，脑海中回荡的只有他这简单的几个字和他脸上从不掩饰的爱意。“此生，无他，但求与你生死相随……”我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过了一瞬抬起头，拭去满脸的泪痕，看着同样湿了眼的胤祥，我摸着他英俊的脸庞，轻柔而又认真地对他说：“不悔，这一生相思。”
胤祥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笑容，是狂喜、是满足、更是感动……紧紧与他相拥，我哭得不成样子。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把他胸前的衣襟儿湿透，我才平复了心情，哽咽着哼哼起来。他见我情绪安定了不少，便用袖子大大咧咧地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随即托起我的脸，含笑望着我，我傻傻地看着他。他的脸蓦然逼近，将我脸上的泪痕一下儿一下儿的吻净，他的唇炙热而湿润，我闭上眼咧开嘴笑了。
“小薇，此生能得你为妻，我爱新觉罗•胤祥，足矣。”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高兴嫁给了你？”
“你有……”
我“扑哧”一声儿笑的十分大声儿，胤祥像是被我下了一跳，忙捂住我的嘴，一脸的惊慌。笑着转身儿坐回镜前，我冲着镜子勾了勾手指说道：“爷，快帮我把头发束起来吧。”胤祥收起刚才一脸的慌乱，信不上前拿起梳子开始为我上发，他动作很轻很柔，发式也弄的及其简单，笨手笨脚的样子让我又是嘲笑了一番，可他好像很享用我的嘲笑，越发得意起来。
他帮我插好金钗，我扶了扶头上的发饰，转身儿拉他出门儿，“咱俩关在这屋子里这么久，指不定让人家怎么笑话儿呢，快出去吧。”
胤祥任我拉着，就在我要开门儿的那一刻，他突然一把把我拽了回来。“差点儿忘了，有个重要的事儿要嘱咐你一下儿。”
“恩，说吧。”
“过几天我就先不过来了，马尔汉这边儿一切也都安排妥当，瑞喜和阿格敏已经到了南方我为他们准备的府邸，现在就差瑞喜的假棺木入土以及你被马尔汉过继为女儿了。等这一切办妥当之后，我会找机会进宫向皇上请求赐婚。”
“好，你一切小心。皇上心思缜密，又从小看着你长大，定别让他起了疑……咱们……又一次伤害了四爷……”想到我和胤祥将再一次欺隐四爷，我的心好像被剥开了一样，痛的无法呼吸……
“我知道，允祥欠四哥太多……”胤祥眼神儿飘向了远处，痛苦之情不言而喻，这是自我回来他第一次没有称四爷为“皇上”而是叫他“四哥”。
“恩，还有……还有尤其是年羹尧……对了，年羹尧那边儿……”我忙将话题转移。
“放心，一切都尽在掌握。年羹尧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但愿吧，这块儿大年糕，可不好摆脱哟。”我冲胤祥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儿，极力想让他心情恢复些。
胤祥见我这副样子果然咧开嘴笑了，用额头撞了撞我的，抬起头拉着我推门走了出去，但我知道，他现在心中那份儿深埋已久的对四爷的愧疚已经弥漫全身，无法自已……
自那天和胤祥把心结打开之后，我便安心地住在马尔汉家，用心照顾马尔汉家的二老，除此之外便是精心照料花园儿里种的几株蔷薇，记得当时我发现这几株蔷薇花儿的时候兴奋的不得了，从那时起便抢了花匠的活计，偶尔还会拽着花匠问这问那，弄的院子里的家丁、丫鬟们对我都是不惧怕的，总是和我贫嘴。日子虽然简单，却很踏实，这总让我想起见到胤祥前在余伯家那段快乐的时光。期间小桃也来了几次，每次都会带来胤祥亲笔写的信，信里写的内容并不多，经常是只有几个字儿或是一首诗，但我每次都在他刚健有力的字体中寻到淡淡地思念，想象着胤祥在写下每一个字时的表情，我总是傻傻地发笑，而且都会招来小桃好一阵儿的打趣。
而这马尔汉办事也是十分雷厉风行的，没几日便大办丧事，将“瑞喜”的棺木风光葬于一处山水秀丽的地方。兴许是真真切切地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已是与他相隔千里，今生今世怕是无法再相见，在葬礼上马尔汉竟是悲从中来，再加上年迈体弱，在众人面前哭的晕了过去，床榻边儿我自是尽心服侍他，他自然也在我身上寄托了一份对女儿的疼爱。而待自己身体和心绪稍微转好了一些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安排“认女”。由于我不方便与众人见面，怕被一些个眼尖的发现了来，便只出去行了礼然后匆匆退回了房间，甚至连头都没正经抬一下儿。而马尔汉也以体力不支不便留客为由，尽快结束了会客。
就这样儿短短半个月，一切都按照他和胤祥的计划一步步地实行了下来，待到认他作了阿玛之后，我心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一下子舒了出来。只是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刚刚跳出了这个漩涡，准备踏上通往幸福的轨道的时候，另一个更为巨大的漩涡着静静等待着我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