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80、烈火海棠3

　　“自食因果罢了。你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连样貌和姓名都不曾变地在告诉你，一切都没有结束。”
　　徐志和轮回后早已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听得云里雾里，半个字都琢磨不明白。
　　“让人忘却前世的种种是神明对人们的恩赐也是不公。罪是带不走的，只要有人还记得，它就永远存在，总有人要给无法忘却的人一个交代。我可以帮你。”罗竭深吸完最后一口，呼气的时候顺手将烟嘴摁灭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提前垫上了湿润的纸巾，水火相撞的那刻发出“滋”的一声，他看向徐志和，“走吧，你带路。”
　　嬴狄神色凝重一把拉住罗竭的手腕：“你不能去。”
　　罗竭回头对嬴狄露出个令人舒心的笑容，“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别担心我没事。这件事本就跟我脱不开干系，我理应去救赵莉。”
　　“你都知道？”
　　罗竭点点头。
　　“可那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李洺忆……”
　　罗竭打断道：“李洺忆因燃灯而生，不是吗？”
　　嬴狄抿了抿唇，所有不快的情绪都像个气球被戳破似的，但复杂的情绪仍在眼底挥之不去，他说：“既然如此，我也去。”
　　“小狄，你其实不必……”陪我犯险。
　　“走。”嬴狄没给罗竭说完的机会，直接牵着罗竭的手就往外走。
　　徐志和傻了，心想：不是叫我带路吗？现在是闹哪样？
　　徐志和忙屁颠屁颠跟上去，尽管眼下有十万个为什么他都顾不上了，这两尊大神都去，他家莉莉铁定有救！
　　金匙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在嗑瓜子了，边嗑瓜子边吐槽：“这画面要不知情的人看了铁定吓死，你们看像不像一女鬼追着他俩跑？”
　　金匙听着没人回应他才转头一看，谢子彧和睡莲坐的地方空空如也，再看向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背影，“我去，他俩啥时候走的？得，又留我一个人守塔。”

　　再次踏入海棠街184号，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恐惧。对拥有了好几世记忆的罗竭来说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就是昔日的将军府。
　　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包括李洺忆作过的孽，都随着罗竭的每一步深入而清晰。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自罗竭颈边吹过，罗竭停住脚步，却并没有朝风吹来的方向看，开始跟嬴狄闲聊。
　　“诶小狄，今儿早上你下的面还挺好吃，啥时候再给我下啊？”
　　“只要你想吃，每天都给你做。”
　　“想不到你还会做饭，我可真是找了个好媳妇儿。”
　　“……为你学的。”
　　罗竭这张嘴就是爱讨便宜，嬴狄已经放弃争辩了，嘴上说说而已他也无所谓，因为到了床上罗竭就会乖乖改口的。
　　这对夫夫聊得开心，可把跟在后头的徐志和急得团团转，哪有人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秀恩爱的？！可是徐志和敢怒不敢言，生怕给人惹毛掉头就走。
　　“啊！”突然一阵猛烈的拉扯把徐志和拖走，他不断挣扎却丝毫无法抵抗，只能任由自己在地上摩擦。“救命！”嬴狄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旁边，又一股力毫不怜惜地将他扯回丢到罗竭身前，徐志和头晕眼花被丢得浑身骨头差点儿散架。
　　“不要藏了现身吧，你不是想见我么？”罗竭对着空无一物的暗处说道。
　　无人应答，在这间阴森的宅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就连外面的风都吹不进来，是真正的死寂。
　　“还是不肯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从某个角落飘来一个声音：“你不是李洺忆。”
　　“你想见的未必是他，反而是我。”
　　“哼……”这声冷笑绵延不断，像是在山谷里回响，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找不到确切的方向。
　　突然徐志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双手拼命扒拉自己脖子周围，实际上看上去空无一物，满脸因窒息感涨得通红，翻着白眼吐出舌头，发出破碎不堪的声音。
　　“住手！”罗竭呵斥着，“我知道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引我过来，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徐志和一下子重获呼吸，倒地疯狂咳嗽，嘴里呢喃着：“莉莉……莉莉……”
　　“别叫我莉莉，恶心。”赵莉终于从暗处现身，朝他们缓缓走近。“废话少说，开始吧。”
　　罗竭二话不说召出因果向赵莉走去。徐志和刚缓过来点就看见罗竭拿着把刀朝赵莉走过去，吓得直接清醒了，一把扑过去抱住罗竭的腿，死都不肯放手。
　　“大神你要干什么！不要杀莉莉啊！”
　　罗竭只是淡淡瞥了眼徐志和，“那先杀你怎么样？”
　　徐志和：“？？？”
　　“放手。”
　　徐志和愣了几秒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看看面无表情的赵莉，又重新抱紧罗竭的大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吼道：“我不放！”
　　赵莉：“徐志和你滚开，别碍事！”
　　“莉莉……”徐志和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嬴狄，发现嬴狄的样子看起来比这个拿着刀的大神还要可怕，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你敢伤他的人就死定了。
　　这么看，还是罗竭面善多了。
　　“求求你了，求你不要杀莉莉。”
　　赵莉：“吵死了，事到如今还在假惺惺，我走了你该高兴才对，因为没人会再折磨你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因为我爱你……”徐志和猛地一怔，我爱你、我爱你……是什么呢？他好像在什么时候也疯狂地对谁说着这三个字。
　　就是想不起来。
　　赵莉好像对这些话特别厌恶，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危险。罗竭立刻察觉到了赵莉的变化。
　　“愚蠢。”罗竭如是说徐志和，然后对嬴狄使了个眼神，嬴狄心领神会把徐志和提远了。
　　徐志和的手刚松开，罗竭就手起刀落，眼见一刀就要落在赵莉身上，兀地一道亮光及其刺眼，挡住了因果的攻击，那逐渐显形，竟是一枚玉佩。
　　嬴狄眯眼：“这是……”
　　“你的佩玉。”罗竭并未回头，而是收起因果，将手背在身后，“出来了，看来赵莉成为活死人的原因，就是因为它。”
　　罗竭并不打算在此时询问家务事，譬如为何嬴狄的佩玉会在李洺忆手上，继而用来复活赵莉。
　　赵莉痛苦地抱住头，脸狰狞作一团，“不可能！不可能！怎么连你也做不到！李洺忆呢李洺忆在哪！”
　　罗竭突然觉得头有些痛，一瞬间有些眩晕，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别急，佩玉的主人就在这里，他可以帮你。”罗竭话音刚落赵莉就倒地了，罗竭定睛一看，嬴狄正背对着他，手上拿着那把通体漆黑的因果，还缭绕着黑气。罗竭扶额：“宝贝儿你也太快了。”
　　嬴狄听了一秒收起因果，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道歉解释。
　　罗竭竟然忍不住摸了摸嬴狄的脑袋。
　　原本承载着徐志和灵魂的躯壳也不知何时晕了过去，身上尸斑起的更厉害了，哪怕是隔得远隐约还有臭味。
　　“天地昭昭，神恩渺渺，以吾之力，以神之命，修灵意，渡亡魂……”罗竭渡完赵莉，又过去探了探徐志和身子的鼻息，“嗯，归位了。”
　　嬴狄也跟着点点头。
　　“那，我们回家吧。”罗竭对嬴狄伸出手。
　　嬴狄毫不犹疑握紧了那只手：“好。”
　　“啊，等一下，临走前再送他一个礼物。”罗竭只是在徐志和的额头上拍了下，然后就走了。
　　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那具长满尸斑的尸体不见了。原本百年无风无光的房屋内竟有一阵微风吹进，卷起满地残破的灰尘，被细碎的亮光错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