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72、心隙4

　　这是……怎么回事？
　　罗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转眼又望向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似乎从这个角度也看到了小罗竭眼里的画面。
　　那个容貌与他及其相似的男人正以恶魔的姿态面对他们。他转头抱住黎纯，逆着光，他似乎有些认不出这样的母亲——发丝凌乱，妆也哭花了，平日精致无瑕的脸庞更是有了伤痕，一只眼睛周围的一圈都起了紫红的淤青，眼皮也肿了起来，眼球也因为那蛮不讲理的一拳充了血。
　　罗慕生将小罗竭拉到一边，揪起黎纯的头发，“你又有什么资格谴责我？你还不是一样在外面有男人，前些日子你在地下停车场跟一个男人一起还记得吧？被人拍下来了！我看到了又是什么心情。”
　　“怎么？”黎纯扯了扯嘴角，对着罗慕生的脸呸了一下，“还不是因为你先在外面乱搞吗？只准你有，不准我有吗！”
　　“贱人！”
　　罗慕生怒火中烧拽着黎纯的头发就要往地上砸，黎纯拼命挣扎，奈何力量差距太大，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小罗竭跑过去用力抱住罗慕生的腿，阻止罗慕生的暴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喊着，嘶喊着，声音都哑了。“不要！不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爸爸，求你求你不要再打妈妈了！”
　　“小孩子没资格管大人的事，你要什么我们没满足你！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走开！”罗慕生毫不留情地甩开小罗竭。
　　小罗竭跌坐在地，放声痛哭：“你自己说要带我去吃的东西到现在都没带我去，每次只会跟我说忙忙忙，你们多久没有陪过我了！”
　　“阿竭……原来在你眼里，我们亏欠你那么多，没想到还有什么这么多不满足的……小孩子贪心可不好。”黎纯躺在地上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向她的孩子，带着伤心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小罗竭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为什么他不可以把一直以来沉默的孤独说出来，难道他想要的陪伴真的是错误的吗？
　　是他太不懂事了吗？
　　“我没有贪心！我每天去上学你们还在睡觉，放学回来也只有一个人，等我睡觉了你们才回来。每次给爸爸打电话都会听到不耐烦的话语……”
　　小罗竭还没说完就被罗慕生一巴掌给打懵了，接着又被揪着衣领拽起来，被一棍子打得生疼。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黎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拿了烟灰缸，狠狠往罗慕生头上砸过去。罗慕生一松手，小罗竭摔在地上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后来的事情小罗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在此刻，站在这里的罗竭却看得清清楚楚——
　　烟灰缸被砸碎，罗慕生的头上出了血，沿着额头往下滑，红得触目惊心。他晃了晃脑袋，抡起棍子往后猛得一挥，挥在黎纯身上，黎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缓缓倒地闭上眼睛，一道泪痕随之滑落。
　　罗竭早已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一系列的暴行却什么都做不了，再回想刚才他们说的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明明我……”罗竭抬手恰好看到自己手中仍紧握的落叶，一瞬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转身疯跑。
　　或许那个地方能给他答案。

　　罗竭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这片白桦林和这家咖啡厅，恍若隔世。
　　他居然是在不知不觉中直接跑过来的，没有开车，仔细想想实际上他连这个地方具体在什么位置都想不起来了。
　　“White Memory……”罗竭呢喃着这家咖啡厅的名字，再次推开门走进去，就像又一次打开了他的记忆。
　　里面还是那么安静，放着轻柔的乐曲。只是这次罗竭顾不上观赏环境情调，一门心思往里冲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也找不到那扇神秘的门。
　　“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竭闻声迅速转过身，充满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看打扮不像是跟他一个年代的，非常复古。这个人正气定神闲笑意盈盈地对他招手打招呼。
　　莫名有点眼熟。
　　“你是？”
　　“既然做出决定了就跟我来吧。”谢子彧并没有回答罗竭的问题，直接转身朝里走去。
　　罗竭只得跟上。那扇门又很神奇地出现了，罗竭在谢子彧身后驻足，“我看到了一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又看起来很真实。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谁知道呢。你愿意相信的，就是真的。”谢子彧仍是笑着对他说。
　　“可是……”
　　“会回来这里，说明你已经动摇了不是吗？你是被神眷顾的人，无论做何种决定，你都能得到你想要的。”谢子彧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扇门，“做出你最终的决定吧。”
　　罗竭喉结微动，脑中乱作一团，记忆如潮涌，铺天盖地地侵占着。在此刻他所有养尊处优的自信、坚定都在迅速褪色，灰白得就像从未有过那般干净。想到他刚才看到的一切暴行，他的全身血液都在倒流，手脚冰凉。可怕的眼神，苟延残喘的画面，每一帧所谓的不真实都在摧残他的内心。罗竭下意识握紧拳头时又触碰到了那片落叶，他将落叶托起，垂首看了看，“无论处在什么境地，不知虚实，至少我能真实地触摸到你。或许，这就是答案。”
　　罗竭再抬眼时重拾几分坚定，迈开腿朝那扇门一步步走去，在触碰到门把手的那刻，有什么东西就在顷刻间涌入身体了……
　　谢子彧目送罗竭进入那扇门，转而目光所到之处掠过周围的每一寸景致，最后定格在逆光处，那如昼的亮光里朦胧勾勒出一人的轮廓，驻足片刻朝他奔来。
　　“师父，我没逮到人！”睡莲愁眉苦脸，整个人都沉浸在“我爱的cp要be了怎么办”的氛围里。
　　她在他面前。
　　那道光来到他面前了。
　　谢子彧情不自禁一笑，这一笑不同以往。他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睡莲的脑袋，“不用担心，他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真的吗？！算他有良心，不然我那苦命的师兄……”
　　睡莲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谢子彧一把扛肩上带走了。
　　咖啡厅在人影消失的瞬间灯光从里到外陆续熄灭，音乐声也戛然而止，直到整座咖啡厅乃至整片白桦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似从未出现过。
　　世人依旧来去匆匆，不曾对这个方向倾目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