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71、心隙3

　　嬴狄眯眼看了看手中钳制住的东西，“终于被我逮住了。”
　　罗竭被冲击得晕头转向，现在大脑还在发飘，他扶着方向盘，眼睛勉强睁开条缝打量着车外，随时有不省人事的危险。在他看来这就是科幻大片型场景，时间定格，一切凝固，还有个帅哥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对空气讲话，这打扮这气质真的不是阴间使者吗？
　　与此同时在嬴狄的视角里他手中控制的东西其实是一只胎灵。
　　这时罗竭远远看着嬴狄口型，同时说出同一句话：“区区夭折小鬼，也敢来我面前造次。”
　　一瞬间又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尽数涌上脑海，那是被假象尘封的记忆。零零散散游荡在荒芜的心原野，得不到姓名。
　　嬴狄手中召出通体漆黑的因果，习惯性地耍了个刀花，举手投足间都是毁天灭地的气势。
　　“不要……不要……”罗竭下意识就想去阻止，奈何此时的状态根本不容许他走动半步。
　　罗竭的意识逐渐模糊，昏昏沉沉中有人抱起了他，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他很熟悉的清香。一阵疾风骤过，他都未觉半分寒冷，只陷在其中。罗竭觉得自己没过多久就在一片柔软中被放下了。他用仅剩的力气一把抓住那人即将抽离的手，然后喃喃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既是在问这个人，也是在问他自己。
　　谁知那人直接将手掌覆上他的眼睫，把他视线剥夺得一干二净。久久未闻动静。
　　嬴狄单膝跪在丛丛落叶间，贪婪看了罗竭的脸一遍又一遍。在永不枯荣的白桦树林里，第一次偷吻了他爱的人，这一吻极尽虔诚、轻浅。
　　“你不会记得有这样一个，因你而生，为你而存的人。在这无尽孤独的日子里，看过你辗转尘世的千百种模样。每一天都像最初一样想你，每一天都觉得你一如当初那般耀眼，每一天……都记得神给我的惩罚。”
　　罗竭惊觉唇上一片温热，大脑有时会骗人，但触觉带来的记忆是恒久的。这种感觉他并不排斥，反倒让他觉得非常自然、又一次感受脑海中记忆翻涌的感觉。
　　意识连同这一刻的记忆都在一同流逝。罗竭慌忙抓住手边的落叶，紧握在掌心不放开。
　　不知缘由，不知结果。
　　至少在这一刻罗竭希望时间恒久，绵长——
　　他自天边而来，步步生莲，拂雪而过，眉眼清澈而沉静。他站在被风摇曳的白桦树林间静静凝视着坐在秋千上摇晃的少年，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这一笑温暖如三月，在九月里熠熠生辉。他扬袖生疏地推动着少年的秋千，不料这一推却用力过猛，他慌忙去接住少年，一时间连神力都忘了用，自己有些许狼狈地躺在落叶铺成的毯上，怀里紧紧搂着少年。
　　本以为这毫无疑问又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可掌神者好像出现了纰漏，让这成为了他们的秘密。
　　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一个从未说出口的秘密：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情不自禁的笑，在看到少年的时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美好、很幸福，好像心底的空白瞬间被填满，真是很奇怪。
　　他不明白这是初恋——
　　神在这一刻遇见了他的命中注定，欢喜、别离、消亡，好像都是自洪荒已写就的浪漫诗篇，温柔而残忍。

　　罗竭在一个黄昏醒来，眼角泪痕未干。他做了一个梦，那些灿烂的片段只在他清醒后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罗竭扫视了一圈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又重新躺下用胳膊遮盖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眼角有未干的泪痕，也不知这些泪水是在何时落下。他猛地起身找到手机，在备忘录中匆忙记下他还能想起来的梦中场景片段。在打完最后一个字时，他转眼看向那片从醒来就发现自己紧攥着的落叶，陷入沉思。
　　他明明记得自己去相亲了，结果碰到有点奇怪的江芮雪，听了一番荒唐的话，后来自己逃跑了，再之后就是现在从自己房间醒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罗竭的思绪，罗竭听着声音应该是来自于他父母的房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或是撞倒在地。罗竭猛地起身，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了出去。
　　有些时候房子太大也是种烦恼，就比如这种时候。
　　当罗竭飞奔到房门口时，他又沉默驻足了。
　　“要不是因为阿竭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这是他母亲黎纯的声音。
　　“那你倒是离啊？！整天疑神疑鬼，自己胡思乱想，没一天消停，跟个神经病一样。”
　　这是他父亲罗慕生的声音。
　　“我疑神疑鬼？我胡思乱想？我神经病？呵……”黎纯边哭边笑，用嘲讽愤恨的眼神望向她最爱的男人，“是，我就是神经病，我就是脑子有病才会爱你、才会对你这种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晚出晚归，家里的事情没有关心过分毫，别以为你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要证据我也都有！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逍遥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阿竭？”
　　“你给我滚出去！”
　　黎纯愤恨地红了眼眶，声泪俱下，一把揪住罗慕生的领口：“罗慕生你没有心！你说什么？叫我滚？凭什么？你当年的诺言都打包起来喂给自己了吧！”
　　罗慕生直接掀开黎纯，一拳把黎纯打得摔倒在地，黎纯被打得头晕眼花，一时没能起来。
　　罗竭在门外被这一幕惊动，急忙想闯进去，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快他一步跑进去跪坐在黎纯身边，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挡在黎纯身前，哭着抬头哭喊：“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她！”
　　那个孩子就是他，是小时候的他。
　　罗竭下意识想推门而入，一推却推了个空，他的手直接穿门而过，房间里的人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