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69、心隙

　　她笑了，笑得真好看。
　　罗竭缓缓点了点头。
　　“阿竭，你今天怎么了？这么不爱说话，还一直发呆。是不是生病了？妈妈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看看！”
　　罗竭一把拉住匆忙站起身子的母亲，对她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没事……妈妈。”
　　“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千万不能憋着，妈妈最怕你生病了，你从小就抵抗力不太好，哪怕是一感冒就会其他什么毛病都一起发出来。”
　　“我真的没事，就是……很想你。感觉自己在做梦。”罗竭每笑一下都苍白又无力。
　　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只听母亲温柔对他说：“傻孩子，妈妈就在这里陪着你，妈妈永远最爱你，不要胡思乱想。”
　　“永远吗……”罗竭呢喃道。
　　“永远。”
　　尘封的记忆如涨潮般汹涌，告诉他要他记起来自己也曾被这样照顾过、被深爱过。
　　温柔和爱意真是讨厌的东西。就像在这一刻，他居然开始淡忘后来究竟是因为怎样的绝望将他拉入深渊，吞没所有发生过的短暂的美好。
　　他又一次重历了美好的时光，日子在消磨，光阴荏苒，但对他来说他每一天过的都是幸福的模样。
　　啊对了，值得一提的是罗竭觉得每天都有人在注视着他，尤其是放学路上，他好几次看到同一个戴着帽子、黑色风衣的身影，看不真切、一闪而过，好像从未现身，但又确实存在。跟陆晋在一起的时候，回过神问陆晋，陆晋却说什么都没看到。还有，每当罗竭有生命危险时就会出现记忆空白的情况。
　　罗竭渐渐长大，就这样顺应既定的轨迹出国留学、回国继承家业，做一个才貌双全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在很多年轻人还在为工作房租发愁、为创业资本烦忧的时候，罗竭根本不知何为人间疾苦。
　　这一天罗竭经历了人生第一大烦恼，老爸老妈居然要他相亲，要跟门当户对的豪门世交结亲。由于罗竭是个不让父母操心的孩子，罗竭自然是无法拒绝，想着就算是应付也得去。
　　相亲时间约在下午五点，地点是一个罗竭从没听过的咖啡厅。他一边寻思着这座城里居然还有他罗大少不知道的咖啡厅，一边开着跑车到达了约定地点。今天他开了辆红的，跟他一身最新限量款衣服很搭。
　　下车前他又反复照了照镜子，整理发型。虽说这个亲只是随便相相，但罗竭的形象绝对是要随时随地保持完美状态。过了一刻钟他总算朝着镜子满意一笑，敛了笑容下车。斜睨了眼车窗，然后一脸冷酷地朝咖啡厅走过去。路人看这都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冷艳高贵的气息，生人勿近。
　　罗竭迈着潇洒的步伐，依旧冷酷地嘀咕了句：“红配黑，绝。”
　　咖啡厅坐落在白桦林中，恰逢秋季，落叶萧索的模样倒是十分醉人。再加上天色渐暗，咖啡厅的灯光都在罗竭踏进白桦林的那一刻皆数亮起，点缀在白桦林中犹如点点星光落入凡间。咖啡厅似在这一刻刚刚开门，只为招待它等待许久的客人。
　　走近门扉，一片落叶飘零恰好落在罗竭的发上。罗竭将那片落叶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这片落叶好像特别好看，他鬼使神差地将落叶纳入怀中，收在胸口的口袋里。
　　“一杯美式，谢谢。”
　　罗竭到预定座位坐下，托腮凝望窗外的景致，看得出神。他从一看到这片白桦林、这个咖啡厅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好像来过这里，看到过这些。罗竭抿了口咖啡，顷刻苦涩蔓延在口中，他才意识到自己忘加糖了，顺手拿过一包糖就往里加，突然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中猛烈地冲撞。他好像看见了他自己在什么时候也是这样，在这家咖啡厅这张桌子这个位置坐着，抿了口忘加糖的咖啡，然后开始疯狂加糖。
　　罗竭顺着记忆的视线恍惚间往对面看，看到了他对面还坐了个人，手很好看，再往上看就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罗大少？你好。”
　　“啊吓我一跳。”罗竭嘀咕了句又不失风度地起身，带着礼貌的微笑伸出出手，“你好，你就是江小姐吧？”
　　来人伸手掠过罗竭僵在半空的手，转而风情万种地一撩自己的及腰大波浪，瞥了眼罗竭吃瘪的模样，不露痕迹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示意：“没错就是我，江芮雪。”她说到这打了个哈欠，“叫我睡莲就行，幸会，小……”
　　此时睡莲话还没说完，罗竭就下意识接话：“不准再占我便宜，小丫头。”
　　“？！”睡莲嘴一下没合拢顿了半晌，眯眼看着罗竭。“你说什么？你难道……”
　　罗竭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他魂不守舍地坐下来，回想着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刚才他一看到白桦林和咖啡屋时就徘徊在他心底，怎么都连不成线。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请你见谅。江小姐喝什么咖啡？”
　　睡莲收敛面部表情干咳了一声对服务员招招手：“一杯热牛奶。”然后又托腮撇了撇嘴，“咖啡又苦又涩，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爱喝。”
　　罗竭挑眉：“虽然我赞成你的说法，但是我爱喝。”
　　“真是个矛盾的人呢。”
　　“还有，既然你不喜欢咖啡，为什么约在咖啡厅？再加上这家咖啡厅我竟然前所未闻。”
　　“这有什么稀奇的，世界之大你哪能都知道啊。呀，放你家庭条件按原有轨迹长大还真能长成纨绔子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竭也不管没听懂话里有话，忙摆手，“我这人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喝遍所在地的所有咖啡。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咖啡店我都去过，连炸鸡店的咖啡我都要喝一喝。”
　　睡莲：“……你是个强迫症吧？”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是。可这个癖好应该与此无关，就是觉得要寻找什么东西，总是空落落的。”
　　“什么？”
　　“说来也奇怪，就在这里，我感觉好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