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56、遇神3

　　“不沐浴怎可就寝！”嬴狄满脸通红，极其严肃认真地呵斥道。
　　燃灯眼看着嬴狄走到殿内的浴池处，浴池中是常年供应温泉水，热气水雾氤氲。嬴狄先在池子边伸脚探了探，燃灯怕他摔倒去扶他，直接被嬴狄甩开了，只见嬴狄指着燃灯再指指自己，说道：“授受不亲、授受不亲的！”
　　燃灯神君这么多年来居然第一次头有点痛，纠结着要不要直接施法把嬴狄安排服帖了。纠结之时嬴狄两脚一滑：“啊啊啊救命——”
　　燃灯来不及思考一把拽住嬴狄成功被嬴狄一起拽到了水里，燃灯扑腾着想起来自己不用神力的时候根本不会水，睁眼一片胸膛，抬眼就是嬴狄正笑得很开心，一脸得逞的样子，紧接着趁燃灯还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闭上眼落下一吻。
　　这次不是脸庞了，而是唇。
　　嬴狄所有理智都随着那几口美酒变成浆糊，在做出这个行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方才燃灯闭上眼微微张嘴等他喂汤羹的样子。这个人本就让他挪不开眼，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不是借着那几口酒，他根本不敢这样做，也舍不得。
　　燃灯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神识以至于身躯中蔓延。少年的青涩面容在眼中无限放大，就连这一吻都是极为青涩的，毫无章法地在他嘴唇上乱啃。难道这也是友情的感觉吗？
　　怀抱渐渐松开，嬴狄耍完流氓竟然直接靠在燃灯的肩头睡着了。燃灯怔愣着任由自己的身子下沉片刻，然后他打横抱起嬴狄，未动分毫便从水中瞬间上岸，一个抬眼他们的身上就都变干了。燃灯将嬴狄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久久盯着嬴狄的睡颜出神。
　　这时屋内烛火突然明明灭灭，一阵阴风吹灭了所有蜡烛，殿内的墙壁门窗上都爬满了很多奇形怪状的鬼魅，有男有女，大多身着宫服身上鲜血淋漓，面色惨白七窍流血有些甚至连头都没有或者断了垂在一边，还有很多相貌全毁的披头散发，怨气都极其重，嘶吼着朝嬴狄所在的方向爬来。
　　“寻常鬼魅根本不敢近我方圆几里，你们都是谁请来的。”燃灯不动声色，对着满殿邪祟泰然自若。
　　有鬼魅迅速蹿过来，却刚到燃灯的跟前未触分毫便被弹出老远击散一大批鬼魅，只见燃灯面色不改，发丝都未动一根。这些鬼魅像是完全不知畏惧，仍接二连三色地往嬴狄的方向扑，皆被燃灯全数挡下。燃灯抬手摘下发间的木簪瞬间三千青丝从头到尾褪为雪白，连带着燃灯的瞳孔都色彩变淡化做冰灰，额间显现出冰晶似的一枚像是花瓣形状的印记笼罩光晕。菩提木簪入手后就化作了一把短刃，刃身如冰通透，上面满是梵文泛着金光。燃灯手起刀落带起一阵无名风，被刃身划到的鬼魅都瞬间被打散。其他还没扑上来的鬼魅一看到短刃发出的光便不敢再冒进，有些直接穿过墙壁和门想要逃跑。
　　“想跑？空灵符，出。”燃灯嘴唇微动，指尖弹出一道神力化作符咒飞出追捕鬼魅，“锁！”话音刚落那些落跑的鬼魅就通通重回殿内。这些鬼魅显然受人控制连自我神识都被掏得七七八八，这下还知道下跪求饶，很多直接是五体投地。
　　“尔等谁来坦白。”燃灯将手背在身后，那把短刃仍就握在手上，他眯眼扫视过一众鬼魅，鬼魅们都被空灵符控制得无法逃跑只能吓得直打颤，完全没了方才那副凶残可怖的样子。“哦对了还得先为你们解封神识。”
　　解封神识的过程很顺利，这虽在燃灯意料之中但他也无端松了口气。殿内瞬间怨气冲天，哭声不断。吊死鬼重复窒息翻白眼吐舌头，吊死时用的白绫早就不知道烂在哪儿，只有脖子上的勒痕十分醒目；被毒死的始终有红到发黑的血迹挂在嘴边；被打死的浑身跟没有骨头一样姿势诡异……一个鬼魂不停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拖着两条软在身后的腿流着泪奋力爬向燃灯。
　　燃灯抢先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几缕发丝垂在脸庞：“原来是没了舌头。”
　　无舌鬼听了哭得更厉害了，嘴里直呜咽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他使劲朝燃灯磕头，像是在祈求。
　　燃灯心生怜悯道：“不要急，你慢慢说。”
　　燃灯耐心听无舌鬼说了好长好长一个故事，对方的神识里的所有记忆画面也随着每一句话而浮现在燃灯脑海中，从小到大，从生到死，无一例外。最后停格在一张脸，那张脸跟嬴狄有六七分相似，眉眼气质却截然不同。如果说嬴狄是秋冬间的欲拒还迎，乍暖还寒；那这个人满面看起来就像是阳春三月的春暖花开。
　　“你说……是嬴释杀了你，还要加害嬴狄？”
　　无舌鬼哭着拼命点头，仔细看他的相貌其实还算清秀跟嬴释年龄相仿，要不是被折磨得这么惨再加以利用封住神识也不至于变成厉鬼。
　　“你不用求我，我会尽力保护嬴狄。至于嬴释……你不想让他酿成大错，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无舌鬼磕头磕得更厉害了，还做了楼溱国参拜燃灯神佛专用的手势。如果他还会流血现在肯定已经磕得头破血流了，他很着急不停地“啊啊啊”：“神佛大人！求求您了！您是神啊一定可以做到的，我从小就信奉您，来参拜的每一次也从未向您求过什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祈愿，求求您帮帮我吧！”
　　燃灯眼中无悲无喜，他道：“神？命数这种东西并非神可以改写的，神也不能决定自己与生俱来就是神。有因必有果，一个人做了何种决定终有一天就会尝到何种结局。而那些决定，到底只取决于他自己，旁人是无法决定的，不光是你，神也是。想必你的下场已然告诉你答案，若是他愿意回头也不会这般对你。神界历来规定不得改写凡人命数，对不起了。”
　　无舌鬼听了看起来很失落，泪痕满面。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燃灯喃喃道，“季凌……”
　　紧接着燃灯双手合十盘坐于地念道：“以生者之灵，渡亡者之魂，天地昭昭，幽冥杳杳，渡灵安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许多脚步声，官兵们由一个宫女带头，气势汹汹地闯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