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贵妇》小金山

2、第二章

　　我恍恍惚惚地立在一个庭院里，四下无人，抬头只看见四四方方的天空。
　　我想要逃离，那阴沉沉的天，霎时就变成了怪物的血盆大口，可怖极了。我失声尖叫，那怪物开口说话了“你别想逃，你死也要死在这里，你别想逃”
　　“你别想逃”绝望凄厉。
　　那怪物的舌头卷过我的身子，狠狠地把我抛向天空，旋转，坠落，像一个玩物。
　　它恶狠狠地大笑。
　　。。。。。。
　　“不。。。。。。”我从床上坐起，身上汗津津的，想起方才的梦，又惊又怕。
　　“格格，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还出了这么多汗”阿萝进来吓了一跳。
　　“做了噩梦，没事。”我心想自己脸色一定差劲，对她宽慰似的笑笑。
　　阿萝拍拍掌，对外间喊：“格格起身了。”薄荷就领着几个丫头进来了，捧着青盐巾帕，钗环裙袄。
　　\"德妃娘娘送来了赏赐，两匹锦缎，一套首饰头面，一双金钏子，还有一盒安神香，是南边送来的贡品。娘娘欢喜格格，说请格格多入宫走动，陪她聊聊天儿，解解闷。\"阿萝喜滋滋地说。
　　我额涅是郡君，她是帝王宠妃，走得近些没什么，特特得送赏赐来，只怕是十四阿哥的功劳。
　　我也不喜那些金银之物，只叫留下安神香，其余的收进库房。
　　安神香。
　　我记起那日在永和宫的走廊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对我说：“我听伺候你的丫鬟说你最近睡得不安稳，我得了安神的奇香，打发人给你送去。”
　　“谢十四阿哥。”
　　“我们打小儿长在一块儿，你说谢，便是和我生分了。”
　　……
　　“格格，这装安神香的匣子里还有一张花笺。”
　　印着十四的私印，我暗笑他附庸风雅。
　　“犀儿，见字入面。我知郡君拘着你，你整日待在屋里必定无聊。七日后有灯会，最是热闹了，我来接你一同前往。”落款是十四。
　　好家伙，我不枉我认识他这些年，够义气。
　　七日之后，我穿上新制的男款袍子，扣上碗帽，大摇大摆地走出府门。
　　十四看到我，有些惊讶:“今儿是和俊小伙子逛灯会了。”他绕着我一圈，上下打量。
　　“如何？”
　　“啧啧，通身气派，像本阿哥的兄弟。”我一听得意非凡，突然十四英俊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眸如点星，熠熠生辉，眼里仿佛只我一人。我莫名心慌，十四嘴唇一张一合，近乎耳语，我听见他说，“我的犀儿穿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我老脸一红，后退半步，离他远点。这十四长大了越发轻浮，动不动就往人脸上一凑。
　　那厢十四上了马，一脸的坏笑，“犀儿脸红什么，快些，仔细误了时辰。”说着把我拉上马，飞驰而去。
　　“两个男子如何共乘一骑”
　　“你不是男子是女子呀”
　　“你！”
　　灯会上的灯都是极漂亮的，连绵不断的各式灯笼映得整个京师街上恍如白昼。人声鼎沸，流光滑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高兴喜悦的神采。
　　以前，大哥哥和二哥哥都会带我来逛灯会。我们仨通常不看灯，直奔那些卖小玩意儿小零嘴的地方。三个人怀里抱一堆东西回去，都是我的。
　　头一回正经地看灯，是同十四阿哥一起。我偷瞄一眼，这厮竟有些心不在焉。
　　“犀儿，我们去吃元宝饽饽吧！”他突然拉着我朝平常去的摊位走去。
　　摊主是个老爷爷，做的东西干净。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饽饽，笑眯眯地说，“二位慢用。”
　　“谢老伯。”我边说着边打量十四。这人真奇怪，说要看花灯又不好好看，拉人来吃饽饽。
　　热气氤氲，十四的脸就像煮熟的虾一样红。
　　“我……”
　　他不会是有求于我吧。难为他了，天生贵胄，找人做事还要这般讨好。
　　我拍拍胸脯，“十四阿哥有什么事就说吧，只要不杀人放火，沉犀一定为你做到。”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说，“沉犀，我喜欢你。”
　　平地一声雷，我目瞪狗呆。
　　“我喜欢你。”十四像豁出去一般，“不是兄弟姐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我自小就喜欢你。很喜欢你，心里念着你。我知道你一定怪我唐突。可明年就是选秀，我若是不对你表白心意，怕是要被”他苦涩地看了我一眼，“我那些哥哥们如虎似狼，看见好人儿就要往屋里抢。我想求皇阿玛给我赐婚，我求娶你为嫡福晋。我虽有侧福晋，但那是皇额娘做主娶的，我不喜欢她。我若是能娶到你，便是心愿已足，再也不会看别的女人半眼。好不好？好不好？沉犀，你愿意吗？”
　　我脸上像着火一样燥得慌，要不是他拉着我，便要落荒而逃。
　　真情告白，这谁顶得住啊？还是一个英俊少年的真情告白。我心里竟泛出一丝该死的甜蜜。
　　我自打认识他，便与他如兄妹般亲近，可他现在说对我是男女之情。我……
　　我虽然对男女之事半懂不懂，可也知道十四阿哥不像在开玩笑。
　　十四一脸期许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艰难开口。
　　“我等你，多久都等得。”他立时说，笑得满足，“你没拒绝真是太好了。”
　　我……
　　“十四弟”
　　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
　　我定睛望过去，那男子着一身宝蓝色绣蟒的立领直襟长袍，四开叉，是皇家贵族。身材修长，牙色肌肤。一张坏坏的笑脸，连着双眉挑起，看起来放荡不羁。那一双狭长桃花眼，好看得让人险些陷进去。右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银耳饰，更加迷人。
　　我一直觉得论风流倜傥当属我二哥，没想到还有人胜他三分。
　　不自觉就有些欣赏他的好皮囊，好风度。
　　那男子也不掩惊艳地看着我，“姑娘，在下胤祥。”
　　原来是十三阿哥。他一眼就看出我女扮男装，也不拿自己自己王子皇孙的身份吓人，只报上大名，让人心生好感。
　　一旁十四阿哥突然道“见过四哥，十三哥。”
　　（男主出现了货啊啊啊激动）
　　四阿哥。。。。也在
　　十三阿哥旁边那位，常年一身玄色衣裳，面若刀削，目若深潭的男子，正是众人口中冷情冷性的四贝勒。其实他生的也好看，五官分明，俊美深邃，鼻子高挺，薄唇轻抿。只是周身散发一种生人勿近，格杀勿论的气质。
　　我是见到他，也不怎的，总是发怵。
　　我极不自在地行了个礼，垂着头听他们兄弟寒暄。也不知道方才十四阿哥的话他们有没有听见，又或者听见了多少。我老脸又一红。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贵女？恕胤祥眼拙。”是十三阿哥。
　　“奴婢是石文炳家的，瓜尔佳沉犀，叫我犀儿便好。”
　　“原来是庆德的妹子。”十三笑道，我忍不住偏头看他，“十三阿哥认识我二哥哥？
　　“何止认识”他挑挑眉，态度比刚才更加亲呢和善，“我和你哥子好得穿一条裤子。怪不得庆德总说他的妹子是个妙人，果然不同凡响。也好，你把我当你哥子就成，不用拘着礼法。”
　　“好。”天上掉下来的哥哥，不认白不认。不过，我有些促狭地对十三阿哥笑笑，“不知道认了您做哥哥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着哩。”呃，他皱起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我可以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
　　“瞧您说的，沉犀是被打劫了还是追杀了。”我咧着嘴笑个不停。
　　冷不防对上四贝勒漆黑的眸子，静如幽潭，他的眼神就像能把人看穿一样，我顿时觉得无味，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连忙移开了视线。
　　那位大爷开口了，却是对着被我刻意忽略的十四阿哥，“十四弟，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宫了。”
　　“是。我先把犀儿送回去。”他对自己的亲哥哥，不知为何，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十四弟，你若是送沉犀回去，恐怕在宫门落钥前赶不回去。”十三说。
　　十四有些犹豫地看向我，我脸有些发烫。
　　“你先回去吧。我有十三阿哥送呢。”
　　目送十四离开。“唉，还别说，今儿个不巧，我是骑马来的，四哥是做马车”他冲我挑挑眉，“四哥，劳您大驾，送这丫头回去。”
　　和四贝勒做一辆车，是想拘束死我吗？我正要开口拒绝。
　　四阿哥发话了：“过来。”
　　我乖乖地跟过去。

　　夜风很凉，再多的浮华与喧嚣也渐渐归于平静。我没带氅衣，觉得冷就紧紧地环住自己。
　　四阿哥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他转过身，石青色的皮马褂，从他身上到了我身上。
　　我裹着马褂，很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四阿哥离我很近，淡淡的沉水香萦绕在鼻尖，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有点痒。我不由得偏过头离他远点。
　　下一刻，四阿哥说出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我身上，他几乎咬牙切齿：“想嫁给老十四，门儿都没有。”
　　想来十四阿哥的话他是听到了，可我何时说过要嫁的，我冷冷一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嘲讽道，“贝勒爷日理万机，竟有心思来操心小女子的婚事。您这位做兄长的觉着我配不上您弟弟，也是，皇子阿哥天下第一等尊贵人，沉犀没有非分之想。只但凭皇上做主。”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
　　这四爷一愣，仿佛没料到我会这般说，定定看着我，神色有些复杂。
　　回瓜尔佳府一路上，我打定主意不理他，闭眼小憩。迷糊迷糊的，我仿佛听见四贝勒叹了口气，
　　他说：“怜怜，你我何至于此。”
　　怜怜，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我鼻子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