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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说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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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啪——”红木扶尺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遮挡的帘子被人拉开。
“来了来了,白老来了!”
底下听书的人们刹那安静,看着桌前站着的老者,满是敬畏。
这里是“白话堂”,坐落在遥州与靖州交接处,里头有一位说书人,人称白老,说书一绝,许多人不远千里只为听他说上那么一两个时辰,白话堂每月十二日开讲,只因白老已是古稀,不能长久站立。
话说这白老也是一奇人,没人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之前经历过什么,可人人都知白话堂的规矩:听书只听书,闲话不多说。说书十余年,从未收过一个徒弟,想来这白老也是个有脾气的,看你不爽就是摆着一张臭脸,不论你身份如何,谁都一样。
“敢问白老,今日要说一个怎样的故事?”一个人大胆地问道。
白老瞥了他一眼:“讲一个红尘之事。”
下面的人一同鼓掌叫好。
“啪——”又是一声巨响,全场寂静。白老才缓缓开口,“诸位可知现在是多少年啊?”
台下一阵唏嘘:“谁还不知道啊,现在可是维桢52年啊。”
白老摸摸胡子,脸上竟是浮现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不错,我们今天说的,是五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五十多年前?那时遥国还没有呢吧?”
“那时还是沇朝呢,”下面有人道,“后来第一代遥皇高霖被拥上皇位,那才有了遥国和现在的帝都遥州啊。”
白老沉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话不多说,让我们听这故事罢。”
“好!”台下又是一片叫好,掌声阵阵。
——
话说沇朝时,设东西南北中五位王将,众所周知,第一代遥皇就是中都王将,可我们今天要说的,则是这东都王将慕青的哥哥慕白。
慕家是文墨世家,到慕青他们这一代,老大慕白是个相貌堂堂的大才子,老二慕青却是个英容俊朗的大将军,一个弄墨一个舞刀,可谓是反差极大。十三岁那年,慕青要去从军,慕老爷和夫人都不同意,慕白心疼弟弟,瞒天过海帮着他骗过父母亲,最后却被打了一顿,罚跪在祠堂,连着整整跪了五天。
那一年,慕白十五岁。
慕白在小时候贪玩落了次水,打那以后身子就弱了,平时也得喝药以保康健,这次一跪,发了三天的烧,来回反复地起烧退烧,几天下来,慕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老爷夫人那看的叫一个心疼,找遍了城中的大夫都没能治好。
后来出了张告示,说谁能治好大少爷,赏金万两,这告示一出,来慕府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可大多都是些只懂些鸡毛蒜皮的小人,不仅耽误了治疗时间,也扰了慕白的清净,后来老爷夫人想了个主意,私下里传了言论出去,说治不好少爷病的都会被恶疾缠身。
人们都是迷信的,听了这话,竟是无人敢上门医治,这大少爷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虚弱,慕府私下里都已经开始准备丧葬之礼,许多人感叹,这大才子还是命薄了些啊。
可是这天,有个女孩子找上门来,说她可治少爷的病,管家将她带到老爷面前,那慕老爷问道:“这病许多大人都治不好,你这小娃娃懂医术?”
女孩子扎着两个圆圆的髻,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银铃一般的声音响起:“我叫孟婵,家住沇州……灵仓县,我父亲是个大夫,我自小耳濡目染也会一些。”
慕老爷急忙问道:“敢问汝父高名?”
孟婵却是小嘴一撅,满脸的不开心:“你这是质疑我的医术?慕老爷,我今日来是来看大少爷的,您能等得了,大少爷可等不及。”
“好好好,”慕老爷觉得这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脾气不太好,却又抱着一丝希望想救好儿子,急忙道,“孟姑娘,这边请。”
孟婵大摇大摆地顺着路走,进了房门,看见床边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上去就道:“夫人莫急,让我给大少爷看看。”
夫人急忙站起来,孟婵上去开始诊脉,结束后拨了拨他的眼皮,叹了口气。
“孟姑娘,大儿的病可有办法治么?”慕夫人眼中满是泪水地问道。
“难。”孟婵轻轻地又叹口气。
慕夫人捂着手帕坐在一旁小声呜咽,慕老爷站在旁边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愧疚。
慕白却是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刚醒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老爷夫人齐齐围了过来关切问候,孟婵立即帮他倒了杯水,扶起他给他喂水。
“要是这慕府得病的人不是你,我才懒的过来。”孟婵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让慕夫人来扶着慕白,自己则是走到书桌边,拿起毛笔开始写药方。
她写字很认真,写完之后交给慕老爷,道:“按这个方子,去城东仟草药房拿药,记得是仟草药房,不然很多药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慕老爷拿过来看了一眼,看到两个字却是皱了皱眉:“姑娘写这蚕沙是……?”
“蚕沙,蚕的粪便,”孟婵看着慕老爷,认真道,“蚕沙,祛风除湿,和胃化浊。”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拿药。”慕老爷小跑出去。
“孟姑娘,大儿的病吃了这药会好吗?”慕夫人小声问道,语气里已是带了哭腔,“我苦命的孩子,这身子怎么经得起折腾啊。”
孟婵抓抓脑袋,眼珠子一转,看着坐在床上虚弱的慕白扯出一个微笑,自己也回一个笑容给他,轻声道:“应该,是死不的。”
孟婵就这样在慕府住下来,这姑娘随性的很,脾气也不小,慕老但凡问到她家里的事,那孟婵的脸当即一黑,弄得慕老也很是尴尬。
说来也奇,这慕大少爷在这孟婵的照料下,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五日不到就能下床走动,慕家上下都很高兴,慕夫人更是看着孟婵顺眼,天天拉着她和她说话,孟婵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常逗得慕夫人哈哈直笑。
转眼就是第六天了,慕白披着一件薄衣站在房门口,闭着眼睛,阳光散在他身上,显得慕白更是俊朗。
他看着孟婵蹲在院子里熬药,药壶旁放着一张躺椅,她用扇子扇了几下就躺回椅子上,用书盖着脸小憩。
慕白觉得好笑,对这姑娘的好奇心多了几分,他走过去,看了看火苗大开的小壶子,伸手就要拿开盖子。
“别碰!”孟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扯下脸上的书:“小心烫着你。”
“嗯。”慕白轻轻地回了一句。
“今天太阳虽然好但是也不能穿的这样少就出来,你这病根还没除,小心复发。”
“多谢姑娘,敢问姑娘……”慕白作揖问道。
“敢问姑娘芳名?”没等慕白说完,孟婵就接着他的话说了一句,说完还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的男人怎么都是这一句?开口就要问名字?”
慕白笑了笑,接着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想问,我的病何时才能好?”
“你……”孟婵的脸微微地红了,她撇撇嘴,“你不用知道,你只需知道我要救的人,阎王爷都抢不走!”
慕白看着她的笑,只觉得晃了眼睛,那样的笑意他第一次见到,从此便也刻在他的心上,此生此世,再难忘。
——
底下的人小声地问白老:“那这慕白就和孟婵互生情愫了?”
“孟婵医术这样好,家里一定是十分器重她的吧,她一定出身于医学世家!”
“白老您别笑啊,您快给我们说说……”
“啪——”伏案又被白老拍了一下,全场寂静。他不紧不慢地说:“这慕白和孟婵,之前有过那么一段渊源,这段往事,各位就自行想去吧。”
台下一阵喧哗,白老喝了口茶,茶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他看了看台下的听众,笑了笑,缓慢的语调接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