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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说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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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婵,”慕白往躺椅上一坐,懒洋洋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那么久都没听你提过家里,你家在哪里?”
孟婵拿扇子的手一顿,转眼看向慕白:“灵仓县,听过吗?”
慕白顺势躺在椅子上,用手遮住射在眼睛上的光,笑道:“灵仓之县,多出美人,如芙有蓉,似天人也。”
孟婵惊喜地看着他:“这是《灵仓奇记》,想不到你这种帝都的公子哥也看过?”
慕白看着她眼中的喜悦,有种叫骄傲的东西在心里蔓延开来。
“只不过恰巧读过罢了,听说作者还是个大夫呢,因为找寻草药游历四方,这些年踏遍了大沇,写出了这本游记。”
孟婵的脸上满是自豪张扬的笑:“想不到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慕白听了她的夸奖很是受用,修长的手指在椅子上敲啊敲:“《灵记》是几年前的书,可是我现在只记得书的名字却忘了作者的名字了……”
“姓孟,”孟婵笑笑:“叫孟泽。”
慕白挑眉:“嗯?姓孟?”
“嗯。”
“你和这位作者同姓?好巧。”
“不巧,他啊,他是我父亲,”孟婵淡淡回答,捏着壶把将药倒出来,端给慕白,“趁热喝了。”
慕白看着她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又闻着浓浓的药味,接过来端到嘴边,又拿开。
“怎么了?”
慕白看向她,她蹙着眉,带着十几岁少女独有的稚气,天真纯洁。
“我其实,没想过还能有命,再见一次这样好的太阳。”
孟婵也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正午的太阳,刺眼的很,她闭闭眼睛,收回了目光,却发现慕白在看着她,她的脸突然一红,别开眼睛,余光看到慕白低头抿嘴笑,却开始心疼起他来:“你相信我,有我在,你死不了。”
“《灵仓游记》里有写,”慕白试了试温度,一口将药喝完,把碗递给她,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得一人兮,定不负之。”
往后的几天,慕白再未见着孟婵,有次坐在窗边读书,碰巧看到她端着药准备绕过走廊递给小厮,他放下手中的书,托着腮看她。
“孟婵。”慕白喊道。
孟婵的脚步一顿,身形有些僵硬,慕白看到她抓着托盘发白的手,摇摇头笑了笑,孟婵慢吞吞地走到慕白身边:“好巧啊大少爷。”
大少爷?
慕白捏了捏眉心,心道这丫头什么时候给自己换了个称呼了。
他站起来,隔着窗棂接过药碗:“我听你上次叫我慕白,我听着挺顺耳的,以后就别叫少爷了……还有啊,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以后别老躲着我。”
孟婵瞪了他一眼,慕白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孟婵没好气地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的挺好看的。”
听了这话,孟婵显然是很受用,她得意地笑笑:“你上次说《灵记》里的那话‘灵仓之县,多出美人,如芙有蓉,似天人也’,便是我父亲写给我母亲的。”
听完这话,慕白竟是觉得异常满足,他一口一口地把药喝完,放在桌上。
两人相视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许久,孟婵打破沉寂,低声道:“慕白,我要走了。”
“去哪?”
“还没有想好,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回一趟家。”
“城东医药孟家?”
“对,”孟婵点头,“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明日吧。”
第二日,慕家夫妇把孟婵送出府,眼看着要到府门口,孟婵和俩口子聊天,眼睛却往后扫了一眼,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心中有些难受,却还是笑着和夫妇俩道别。
“孟婵,”慕夫人笑着指着停在门口的马车,“已给你备好马车,这样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也放心些。”
“多谢夫人。”孟婵又一次道别,踩着凳子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她抬头看了看慕府的大牌匾,那是他写的呢。
她弯腰进了马车,刚掀帘子,瞅见里头坐了一个人,她看着那人的眉眼,心一阵狂跳。
孟婵弯腰进去,坐在他的旁边:“你怎么来了?”
“送你回去需要理由吗?”慵懒的声音响起,慕白掀开窗子,朝着二老一笑,又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前行。
慕家夫妇欣慰地笑笑。
“后面看老大的了,相公,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
“嗯,就看慕白的本事了。”
两人一路上并未聊天,孟婵面上很是平静,这慕白呢,转着手指上的一个白玉扳指,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是十分欢喜的。
马车缓缓停下,小厮低声道:“少爷,孟姑娘,孟府到了。”
两人却都一致地坐着没动。
“今日的马车挺快啊,”慕白感叹,随即站起来,弯着腰对孟婵道,“到家了,你不打算带我去见见你的父亲么?”
孟婵抬头,袖中的右手紧紧抓住左手的手腕,想以此来抑制自己的心跳。
慕白盯着她,下一秒却拉起她的手下了马车。
刚下了车,一道身影就冲过来,边跑边大喊道:“婵婵!婵婵你回来了?”
慕白觉得好笑,转头看孟婵。此时的孟婵站在马车上还没有下来,她俯视着慕白,看到他的笑意,摇了摇头。
那人站定到马车边,气喘吁吁地喊道:“婵婵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
没说完的话活活被男子咽了下去,因为孟婵和慕白两人看都没有看他,慕白放开孟婵的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带下马车,孟婵也就顺势用手圈住他的脖子,落地也没有放开。
“你!你们?”男子叫道,“你这个登徒子,赶紧放开我家婵婵!”
“你家?”慕白疑惑地看向孟婵,“谁说的?”
“你!”男子白皙的脸急的通红,求助似的看向孟婵。
“好了,”孟婵解释道,“这是沇州慕家少爷慕白,这位是城东马少爷安康。”
“马安康?”慕白觉得熟悉,努力地回忆着,“你就是那个马……康康?”
孟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他就是那个‘马康康’。”
马安康皱着眉不说话了。
这马安康呀,出生的时候家人希望他健康,只取了“康康”二字,而后觉得安康也不错,便改了过来,可人们记得的,大都是他之前的那个名字——马康康。
“啪——”又是一道脆响,白老的扶尺又一次拍在桌子上,将众人的思维拉了回来。
“白老,这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后面肯定就在一起了吧。”
“肯定的啊,一个医家药女,一个贵府子弟,门当户对嘛!”
“不一定,这不又出来一个马安康?明显是情敌啊!”
白老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在自嘲一般。
“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明日再来。”白老说完,转身离开了。只留台下的听众面面相觑。
台下的一个少年追了过去。少年个头很小,跟着白老身后,灵活地躲开下人们的围堵,看着白老越走越急的脚步,少年面上甚是着急,随即大叫:“白老莫急,等等我!”
白老停下脚步,少年小跑到白老身边,气喘吁吁。
“你这娃娃,有什么事么?”
“白老、白老我,我想要拜您为师!”少年调整好气息,又道:“我叫吕西,想、想学说书……”
“理由?”白老淡淡问道。
“喜欢!我就是喜欢说书!”
白老笑道:“是么?”
少年坚定地回答:“对!”
白老看着他,仿佛穿过了岁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摆摆手:“你回去吧,我把这个故事说完你再来,到时候再说罢。”
“是!”少年听完白老的话,兴奋地跑开了。
白老走到后院,摸着庭院里一棵斗大的合欢树,眼眸中满是深情。
这岁月悠悠,曾经念着暮雪白头,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