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没有短袖的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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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一条很黑很黑的路上，空气里都是腐烂的味道，听到苏暖暖低啜的声音，伴着老鼠啃食死去尸骨的声音，这条窄小而没有任何生气的弄堂里布满了的压抑的气息。恐惧感越来越强，我只好不断前进，越走越快，心里越来越害怕，感觉着后面有无数鲜红的血色大字追逐着我。这几个字是我们家一直以来的梦魇。我开始呼吸困难，心跳加快。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模糊，不断往复，是抹不去的记忆。我的心情是什么？不要来还是不要走？
我不知道……
拼命往前跑，看不见任何色彩，一片漆黑。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苏小顺！”
眼前一亮，我满头大汗，午后的教室安静的只剩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的说着永远无法解答的知了。对上柯老师不满的眼神，而我的心有余悸还是因了那个太过生疼的梦境。
“就你那点出息，还想考重点高中？我看你还是回家吧，也减轻了你奶奶的负担。这回是梦到鸡飞还是蛋打？”
“警车声和……”我看了一眼苏暖暖，“哭声。”
苏暖暖回头看我，不耐烦的表情。“苏暖暖，我梦到你哭的很丑，声音特别难听。”班上的人都看向苏暖暖，她的声音是出了名的甜美，学校大大小小的欢庆活动都有她的献歌，音乐老师也特别看重她。
“苏小顺，别在我的课上自说自话。”柯老师皱皱眉头，下课铃声在她额头的褶皱里奏响。
我看向窗外，葱葱郁郁，一片繁盛。此刻奶奶应该是在太阳底下卖她的绿豆汤。
“苏小顺，你非要这样不留余地吗？”回家的路上，苏暖暖转过身用手指着我的鼻梁。我手上甩着狗尾巴草，眼睛看向夕阳。
风从我眼前走过，拉起她的衣袖，隐约可见的疤痕。苏暖暖从来不穿短袖。因为急于推开我，自己躲闪不及，被滚烫的热水浇了一臂。那个热水瓶爆破的那么清脆，在我的心上狠狠撕开了一个口子。那年苏暖暖８岁。从６岁开始说最讨厌的人是苏小顺的苏暖暖，为我留下了一个丑陋的疤痕。没有短袖的夏天。皮肤苍白的像透明一样。她说讨厌夏天，讨厌阳光。可是没有说过讨厌这个疤痕。
我想她看着那些讨巧的女生露着细胳膊的时候，是伤的。
体育课的时候，室外３８度的高温，全班只有她一个鼻尖冒着汗仍旧穿着长袖。体育老师让她脱，怕她会中暑，她坚持自己感冒。一直以来她都不愿别人知晓她身上不堪的秘密。包括那些陈年旧事。
“姐，你后悔当初推开我吗？”这个问题，我藏在心里一直不敢问。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愚蠢。
一直都记得那个炎热的傍晚，小小的我在小小的苏暖暖怀里吓得一直哭，她说，小顺，别哭。奶奶背起暖暖跑去医院，我穿着大大的破拖鞋跟在后面，一边擦眼泪一边流眼泪。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苏暖暖撕心裂肺的惨叫。
“苏暖暖，我也很讨厌你。一直一直……”我看着她的眼睛，扔掉了杂草。
“暖暖。我带你回家啊。”林佑宝骑着单车过来，停在我们面前，微笑灿烂。
“小宝，你先回家吧。我跟小顺一起走回去。”苏暖暖摆出仗义的样子。
“苏暖暖，你别老拿我当借口。”我完全不领她的情。
“没事！我可以带你们两个。我在家勤学苦练，现在技术相当好！”他拍拍前面指指后面。
“我看你是苦思冥想，才想出这么一个烂招。”二话没说，跳上后座。
苏暖暖的头发真好闻，怪不得小宝笑的跟中彩票似的。
小宝也是林家村的小孩，我们三个也算青梅竹马了。从小他就爱跟在苏暖暖屁股后面转转，跟如今的地瓜没有什么区别。那个时候，他拖着很长很长的鼻涕，嘴巴里不清不楚的喊着暖暖，咧嘴一笑，摊开手心就是两颗大白兔。他说：“暖暖一颗，小顺一颗。”其实小宝长的挺俊的，我都帮他传了好多封情书了。也许是从小看见他穿开裆裤流鼻涕，又对苏暖暖一副死乞白赖谄媚献殷勤的样子，所以一直都不明白那些情窦初开的女生，怎么会选择在林佑宝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播撒爱情的种子，根本就颗粒无收。
“小顺，你怎么老在课上打瞌睡。暖暖也是，看上去那么无精打采的。你们俩不会是晚上不睡觉打架玩吧？”小宝开口。
车轮刚钆过一堆小石子，我被颠的屁股疼。“小宝，你的想象力就这么局限。看了这么多情书，怎么说话还是完全没有美感？”
苏暖暖听到情书两个字的时候，一回头，小鼻子撞上小宝的嘴。
“啊……”“啊！”
死小宝居然没握紧笼头，我们仨就顺着小坡直直朝小溪里奔。人仰车翻。现在是夏天，所以溪水很急。我和暖暖都不会游泳。溪水很猛，“哗”的一下我们就被甩开了，呛了好几口水，苏暖暖都眼看瘫软无力要被冲走了。她眼神里的那种恐惧感，折磨着我的每根神经，这条一到夏天就发疯的小溪，是她的另一个伤口。
“小宝……暖暖……不会游泳，快！先……拉她上去！”我死命拽住暖暖的手，那个疤痕太过醒目。小宝奋力游来的时候，一个激流正好朝我正面打过来，我的脸生疼，树上的灰雀振翅离去，满林的凌乱。暖暖好像没有知觉了。“暖暖！”小宝终于接过了她的手，太好了，我喘了一口气，意识开始有点模糊，看着小宝拦腰而抱的拖着苏暖暖游向岸边。我有一种自我完成的感觉。
在那一刻，我异常想念薄凉。那个常常与我在这条小溪边见面的女孩。我也一直相信你说的这条溪的尽头会是一个桃花源。你总是喜欢说，小顺，你要快乐。可是薄凉，我已经精疲力竭，好累……
……
眼皮越来越重……
警车声越来越近，又远去，好多人的脸……奶奶跪在门前的样子……苏暖暖说：“小顺，别哭。小顺，别哭。小顺，别哭……”
薄凉，你知道吗，我听到的最后一句，她说：“苏小顺，我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没有短袖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