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星流》周拭痕

5、四、磁卡中的秘密

　　静静的坐在露台上
　　望着他乡天空的月亮
　　秋风吹散了星星
　　吹不散我的惆怅
　　如水的月光下
　　谁在细挽着愁丝
　　广寒宫里
　　常伴一抹微凉
　　孤独的流星
　　划过天际
　　我忍不住抬头望
　　寂寞如我
　　也如今晚的月亮

　　加班以后的那段时间余风和乔月的关系近了很多，虽然对面也不曾说过话，但余风每次从外面带回来的水果、饼干之类的东西经甑云的手转交后乔月都收了下来，这让余风很开心。余风的母亲这个时候因他要退伍的事突然提出要来部队，从苏北到北京有二千多里，从未出过远门的母亲让余风牵挂不安。本来余风舅舅说好在第二天早上和他一起去火车站接余风的母亲的，可余风左等他不来，右等他还不来，余风只好自己先跑到了北京站。母亲的来队让余风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自己当兵不“容易”，在部队这些年得到的“那些”不容易。应该说余风在部队拥有的“前程”和“待遇”是很多同龄农村青年无法想像的。余风的家境现在很不好，父母的身体状况不好，生意更不好。父母和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希望余风能留下来，留下来善待自己的前程和一生一次的际遇。也善待这个余风将来可能为他们谋得的利益。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对余风都充分满了“爱”，余风听到的全是一些“好心劝诫”的话，尤其是在部队的这个舅舅、舅妈。他不想留下，他深深知道自己是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人，在他的两首短诗里，大家或许可以读懂他的心。
　　拍马屁
　　金陵城下，住着一位世俗老人；
　　金陵道上，奔跑着追梦的少年。
　　老人叫住少年，前面有马堵城门，
　　拍拍马屁即可登城高览。
　　少年眉头一皱，我去问问陶潜。
　　一趟东晋下来，少年满头大汗，
　　他不干，我也不干。
　　二
　　拍马屁的学问有多种多样
　　有些人是用拍
　　有些人是用舔
　　目的达到
　　管他要不要脸

　　初到通信站的时候，余风听到战友的第一句告诫就是这里“卧虎藏龙”。余风当然明白，这里都是关系兵，其实他自己就是一个关系兵，但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虎是龙。几个月的生活当中，余风见到了无数“龙虎”，毕竟“变色龙”也算是龙，壁虎也算是虎嘛！在这些“龙虎”的眼中，余风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他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都和他们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所以，他变得”很“神经”，整天除了睡，还是睡，余风成了站里有名的“睡皇”。他以为他的睡眼、他的“神经”可以“入乡随俗”，可他失败了。“神经”依旧，但还是入不了“乡”，随不了“俗”。听到最多的还是那句：“你改变不了这种大环境，你只能适应气候！”余风听过谎话说了三遍就会成为真理，也听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余风毕竟是普通一兵，有些事他不想知道，也不愿看到，所以他想走。余风是幻想式人物，他也有梦中的英雄。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李悝、商鞅；北宋的范仲淹、王安石和今天的朱总理都是他心中的英雄。余风坚信，有两样东西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心中的英雄们：民心，历史。
　　“自以为举世皆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当你看别人不顺眼的时候，别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这是在一次连务会一个人对余风说的话。余风的回答是：“我没有‘独清’与‘独醒’的概念，况且这两个词前面的定语也加得太大了些罢。‘举世’、‘众人’，实不敢当！在这个世界上，在任何一个时代，‘独清’与‘独醒’者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众与寡、强与弱的群体问题。其实‘浊者自浊，清者自清’、‘醉者自醉，醒者自醒’。”
　　会后甑云拉过余风：“喂，小余，好样的，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是吗？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多种文化齐头并进，其中就有一种叫做‘倒骑马’。所谓的‘倒骑马’为的就是面部与马屁的距离不至太远，连拍带舔都够得着。随着这种骑士的增加，随着这种骑术的日臻成熟，随着牛皮气球的不断膨胀，我们的‘大环境’已是铜帮铁底。佩服！”
　　“小余，你不想混了，这会犯错误的。”
　　“哈哈哈哈……”
　　“听说你妈来队了，是劝你留下来吧？”
　　“嗯。”
　　“你怎么想?”
　　“你说呢？”
　　“我有个建议,你一定爱听。”
　　“说。”
　　“你去和乔月谈谈，她的话你一定会听。”
　　“我怎么找她？”
　　“今天晚上看电影，站里没人，她值班，你妈来了，你有假陪她，一会你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行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其实，余风的想法乔月早就知道，在一块加班的时候，他们就探讨过这个问题。余风拨通了总机。
　　“你好，2x！”
　　“有两句话想和你说行吗？”
　　“……”
　　电话那边的乔月显然很紧张。“嗯，你说吧！”
　　“我妈来队了，家里人不让我走，可你知道我的，我该怎么办？”
　　“你有那么好的条件，留下呗，如果我是你，我就留下。”
　　“我是问你是怎么想的？你希望我留下吗？”
　　“当然希望了！留在部队将来你当官了，你可以开创属于你的一片净土啊！”
　　“我留下，那你呢？”
　　“我退伍啊，我在部队又没有关系！”
　　“嗯，，一个月后，我再和你谈这个问题好吗？”
　　“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余风挂了电话，来到舅舅家里。那时他的母亲正准备回去，很伤心，知道留不下余风：“余风，好孩子，留下吧，你在部队如果缺钱，可以跟我们说，我们想办法行吗？”母亲的话带着哭腔。
　　余风的眼睛酸酸的，他不会让他的眼泪流下来，“让我想一下吧。”
　　母亲马上破涕为笑：“好，好，你想好了告诉我们！”母亲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知道余风的想法有了变化，她也知道他的变化不是因为家里可以给他多少钱，“那我回去了，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余风送走了母亲，回到宿舍刚好熄灯。
　　“余风，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了？快快快！”周青掀开被子就跳下床。这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出去，余风从来就没有空手回来过。
　　“怎么了余风？还想走啊？想走就走，也别这样不开心啊！”杨劲点燃一枝烟，吞云吐雾的说道。“对了，余风，上次我们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你说咱站里哪个女兵最漂亮？”
　　余风拉过被角蒙住脑袋：“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爱谁谁漂亮！”这群烟鬼每天晚上都把余风呛得蒙在被子里睡。
　　“行行行，你把脑袋伸出来说，我不抽了。”杨劲说完把烟头往地上一摁。
　　余风伸出脑袋：“你要我说什么？”
　　“谁最漂亮？”
　　这时周青用脚拍拍床板：“劲哥，余风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是乔月，他早就注意上她了。”
　　“哈哈哈哈……”杨劲和李纯一阵狂笑：“乔月最漂亮？通信站也只有你余风可以看上她！那身材……”
　　“停！你们可以说我，怎么说我都可以，可我希望你们别说她，至少别在我面前说她。”
　　“哟，这哪跟哪啊，现在狗屁都不是你就护着她，那将来你们结婚了，我们就不敢看她了？”李纯又叼上一支烟。
　　周青用手挥了挥飘到他脸前的烟雾，“你们别说，余风的眼光真的不错，乔月是个好女孩！”
　　“青，没你的事，谁不知道你原来挺惦记着乔月，现在有了韩情，才放下那段心思的。”李纯弹了弹烟灰。最早知道周青对乔月有好感的是余风，从那次迎新兵的时候开始，余风就知道了周青对乔月有意思，只不过他不敢说，他和乔月应该说是很好的朋友。这时候周青歪过头冲余风笑了笑：“你说乔月和别的女孩有什么不同？”
　　“我给你作个比较吧。站里面说得上很自重，也让人尊重的只有三个女孩：陈慧、江娟，乔月。陈慧活泼可爱，作为朋友的妻子，将来在战友的聚会上会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而江娟稳重、自爱，但只可以在家相夫教子；而乔月不一样，她有我所见过的任何女孩没有的那种独特的气质。你知道越王勾践的皇后吗？越王勾践之所以能成就春秋最后一霸的伟业，是因为他身后站着一位了不起的皇后。乔月就是那样的女孩。她嫁一个有志气的男人，一定可以助他卧薪尝胆、一飞冲天！”余风的话有些激动。
　　“那你说的那个有志气的人就是你了？”
　　“我不否认我想闯一番事业，可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余风向站里提出了休假，站里的批假左等不下来，右等还不下来，余风有些着急。这时候周青提醒余风：“今天晚上你给头送两箱饮料，保准明天假批下来！”余风不信，结果他真的搬了了两箱饮料去了站长家里。
　　“小余，你这是干什么呀？咱俩谁和谁呀？下次可不准这样啊，哟，你看晨晨一见小余叔叔就会笑，你们真是有缘啊！”
　　“站长，我的假……”
　　“哦，假早就批下来了，你要走随时都可以！”
　　在等批假的那几天时间，余风一直没有和乔月说话的机会，而她那时又准备入党，对余风似乎冷淡了许多，余风理解，但他也着急，他想把他为什么休假告诉她，想让她有个思想准备。后来余风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他向乔月借磁卡打电话，可乔月发现每次卡上的钱一分都不少，她终于发现了余风的秘密。余风知道她一定能破译出他的秘密，那就是余风在乔月的磁卡空白处用无墨的圆珠笔用力写下他要对乔月所说的话，乔月只要将卡迎亮看，卡上的字迹就会清楚的显现出来。站里互通书信的男女兵被抓住证据的不少，但从来没有人发现余风和乔月的秘密，余风的胆子也够大的，有时他是直接通过乔月的班、排长向她借磁卡。因为余风明白最危险的人，也是最安全的人。余风从未失手，乔月的班排长也未怀疑过她。有一次余风看了徐志摩的一首诗，诗中有这样两句：“我是天空中的一朵白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余风快休假了，他将这两句话改成了“我不是天空中的一朵白云，不知能否投影在你的波心？”写在一本书上，这是一本借给甑云看的书，他告诉甑云，如果乔月要看这本书就给她，这两句话写在581页。余风在这本书的封面的防伪标签上用力写下“581”三个痕迹，也只有迎光才看得出来，他相信乔月一定能看到他要说的话。在余风休假前五分钟刚好遇上乔月到电话亭打电话。他问乔月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一路顺风！”
　　“还有呢？”
　　“嗯，早点回来。”
　　“你喜欢风景吗？”
　　“喜欢。”
　　“我会拍下江南风景送给你，等于你也去了一趟江南。”
　　“真的吗？”乔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我这次给你带新版卡通画回来好吗？”
　　“好啊！”乔月高兴得跳了起来。最后一分钟，余风塞给乔月一张折叠的纸，上面写了许多若明若暗的话，乔月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