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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惊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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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是?”
“今天是一凡的生日,你看,他家里人早就来过了。”沈承将地上倒掉的花扶起来。
“沈承,对不起啊,我刚才.....”
“没事,人都死了,”沈承笑道,“不该让你知道的,走吧,吃大餐去。”
夕阳渐落,整个城的颜色暧昧起来,远处的海平面上还有几艘帆船。
“咱去哪吃啊,吃什么啊?”
没有回应。
越走越不对劲,好像来到了类似农贸市场的地方,“喂,你不会又要自己买菜带回去烧吧?”
“你懂啥,这里是厦门第八市场,最好吃的东西都在这,外面酒店都比不了。”
走进一家小店,“沙茶面?沙茶面是什么?”谢衡凑过去看,好像类似麻辣烫一样。
“没文化,快点自己选。”
“阿姨,我要加鱿鱼、鸭血、蛏子、猪肝、豆皮…还要加辣。”沈承给能点的荤菜几乎都点了一遍,又问向谢衡,“你呢?”
“我不要猪内脏,其他的鱼虾啥的和你一样。”
谢衡觉得这就是闽南麻辣烫,实在没什么新奇。
两碗端上来,汤色灰灰的,谢衡喝了口汤,可能是花生酱放的多,有些颗粒感。
“咋样?”
“一般,也没什么太让人惊喜的地方嘛,咱不会晚上就吃这个吧?”谢衡边吃边说。
“吃海鲜,总行了吧。”
沈承指了指不远处的招牌,“就那家。”
只见一个小广告牌,上面霓虹灯半闪不闪, “阿发拍档”,那个“阿”字的偏旁不亮灯,第一眼看上去叫“可发拍档”。
“大排档?”
“咋,就是大排档,开了几十年的大排档,专营平价海鲜。”
看来沈承之前在厦门住的这一个月真的已经把厦门摸得门儿清了。
“老板两位。”
“好嘞,马上来。”
服务员过来,“这里没有菜单哦,那边全是活生鲜,想吃什么就捞什么。”
谢衡见状,小声道:“哎,等到这大龙虾死掉啊?”
“滚。”
“龙虾用蒜蓉蒸,扇贝烧烤,小管白灼,花蟹爆炒,濑尿虾盐煽,再来半只花胶鸡。”沈承点了这几个菜也不到四百块钱,而且都是活的。
“哇,这性价比,难怪是‘可发拍档’,没有回头客都没道理。”
沈承去冰柜拿了两瓶啤酒,“你喝一瓶够不够?”
“喝什么啤酒,我要和可乐!”
没一会菜就都上齐了。
谢衡问到:“老板,厦门的菜都这么实惠吗?”
老板走过来,“哪是啊,原来八市的东西还算好,这些年游客也都往这里赶,逼着涨价啊,我家这店是薄利多销,发不了大财。”
看着谢衡消受这一桌子菜,沈承抱怨,“可惜啊,超然不在这,我还没请他吃过饭呢。”
“你只记着何超然,我同桌就不算啦,不过他们两个人算是命苦,和尚一样,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中山路是厦门比较老的街区,晚上全部亮起灯,街上卖的几乎都是一些特产、网红产品之类。路口不远处就是轮渡码头,直达鼓浪屿,站在这边,鼓浪屿的大貌也可以看清。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买点东西带回去吧。”谢衡思来想去,干脆买点凤梨酥。
“就这家吧,”谢衡买东西完全就是看哪个店里人多,准选它没错。
各式各样的凤梨酥,桂圆酥,还有牛轧糖,太阳饼,谢衡看不过来,“买什么好啊?”
沈承拿起一盒,“这个。”
“啥味的?”
“没长眼吗,咸蛋黄火腿凤梨酥。”
谢衡意味深长,“你对何超然这么好啊。”
“快点选,我要回去睡觉。”
俩人在站台等公交,几乎站满了人。
“走。”
“去哪?”谢衡不解。
沈承示意一下, “这里人多,待会来了车也坐不上位置,我们先去前一个站台。”
两处站台不过五百米,人流量却完全不一样,他俩往车厢最里面走,坐在靠后一排。
“沈承,别忘了晚会上还要唱歌啊,我调子记得,词还不行。”
“只需一晚便可。”沈承望着窗外,华灯高照,转眼就到刚才那站了。
人真的多,只见一个小伙子抢着挤上去坐在一个独座上,他坐下来了又往车门看,等了半天又来一个女孩。他站起来,把位子给女孩坐,等到定下来后,他站在女孩前面,女孩攥着他的牛仔外套衣角,一路上两人话没讲,可胜过万语。
沈承挺羡慕这种感情的,尤其是生活里的小事,挤破脑袋抢来一个座位,就是为了让女孩不受此苦,有的爱是来日方长,有的爱是当下可期。
“给你那边空调排风口开大一点。”谢衡说。
“我说谢衡,你自己没长手啊,买的东西让我拿就算了,这个你也够不着?”
晚上的大生里没什么人,虽然今昔不同,可是这里毕竟以前的故事,又有现在一些人添油加醋,编出一些鬼事,若是不非走这条路不可,很多人还是会选择绕路。
大生里为什么叫大生里,沈承和谢衡都不知道,就像这里流行很多地方都叫“厝”一样,一定与当地民俗分不开。在谢衡老家,“厝”指的是暂时存放棺材的地方,这到了闽南,就变成了人的居住地。穿进巷子,家里灯亮着,余太太还在看电视。
“这么早就回来啦。”说早也不早,只是以余太太对年轻人的理解,现在还是挺早的。
沈承回道:“去了薛岭山,之后去八市吃的饭,他想逛逛,在中山街走了一圈。”
“是啊,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他们回来了余太太就准备去休息,“你们快去洗澡吧,客厅灯要记得关啊。”
谢衡坐在沙发上,“沈承,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什么,一惊一乍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谈女朋友了!”
沈承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无不无聊!”
“不是,你听我说,你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你怕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怕自己经历一场有始无终的事情,你担心当你在享受那段时光时,那个人突然说,‘我要走了’,然后你什么都没有了。”
谢衡凑近他,接着说:“这哪是不想谈,这是不敢啊,沈承,你还没有释怀哦。”他说完便洗澡去了,沈承不说话,落地灯昏暗沉沉,他干脆躺在沙发上先睡一觉。
换在以前,无论什么事情,只要睡一觉,自己就清醒了,可是今年多梦,醒来又一点都不记得。
谢衡说得不错,不是不想,是不敢。每当沈承想到一些或许会发生的事,他就会觉得,是不是又要那样,不是离开就是消失。
次日清晨便赶着回去,海风吹过,是一股催吐的腥臭味。
“沈承,你昨天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是不是故意要把床留给我啊?”
“睡着了就是睡着了,你脑子天天在琢磨什么!”检票还有一个小时,候车大厅里空调不是很足。
“要不要喝水,我去买两瓶。”谢衡说。
沈承玩着手机没说话,谢衡又问了一遍,“你喝什么饮料?”
“矿泉水。”
这里面的商店啥都有,谢衡看见凤梨酥什么的比中山街的便宜得多,心想沈承一定知道,故意让他买了贵的。
“谢衡!”
这声音,谢衡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怎么会,不可能,怎么会在这里。
谢衡转过身去,他面前站着的,分毫不差,明明就是邵笑阳。
“你也在这啊。”邵笑阳拿着行李,齐肩短发,穿着一件连衣长裙,候车厅感受不到有风,可裙摆在微微晃动。
谢衡僵住了,心想好好的坐在那等车不好,偏要来买水,车上又不是没水喝。
“嗨,别来无恙啊。”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半年他不知道邵笑阳的任何动向,也不知道她又经历过什么。
谢衡转念一想,这句别来无恙似乎太过客套了,又赶紧补了一句,“笑阳,你怎么在厦门啊。”
“我初中同学在这读书,周末无聊嘛,过来找她玩,真想不到在这还能遇到你啊。”
“我也是来玩的,和大学室友一起。”
谢衡有些怕她,说是怕,倒不如说是愧疚,至少对谢衡来说,觉得有亏与她,绝不是自作多情。
“看样子你过得挺好啊。”邵笑阳说道。
“啊,挺好的,你现在…”
谢衡话没说完,邵笑阳看了下表,“我要去检票了,下次有时间再聊。 ”
邵笑阳头也不回就走了,谢衡看着逝去的背影,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她了。
“怎么这么久,买个水都能走丢?”
“哎,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这么巧啊。”
“咋啦,见鬼了?”
谢衡把水扔过去,“上车了再说。”
车厢里人少的可怜,沈承见谢衡一只卖着关子,早就等不及了。
“快说!”
“一言难尽!”
“你他妈,我什么事都告诉你了,你就这样?”
“刚才买水回来,遇到以前追过我的女孩。”
“???追你,还会有女孩倒贴追你?”
“呵,别说以前,就是现在,大学里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谢衡觉得声音有些大,又说,“高中三年,我耽误了她两年,刚刚见到她,都不敢看她。
“那你为啥拒绝人家。”
列车穿过隧道,谢衡脑袋里嗡嗡声直响。他喝了口水,“现在想想,有两个原因,没谈过恋爱,这是一,不喜欢女人,这是其二。
“不喜欢女人?你...... ”
谢衡急于辩解,“不是,不是不喜欢女人,是不太会和女生相处…”
“你这是有心理疾病吧?”
“就算是了,哎,单身久了挺好,钱是一个人花,好吃的一个人吃,自己的生活一个人过,完全由着我的性子来,总之是挺好。”谢衡说。
谢衡看着窗外,已经下起雨来了。
“带没带伞。”
“跨两个省呢,”沈承在查天气,“我靠,也在下雨啊。”
虽说已经是秋天了,雨淋在山上,还是格外苍翠。
谢衡把沈承弄醒,“你快和超然发信息,让他送个伞过来啊。”
“你自己不能搭出租啊,什么小事都要麻烦人家。”
沈承想着这两天,仿佛从前的二十年又过了一遍,车到站,这一切又当做没发生过,也没记起来过。
谢衡出站,准备叫出租车,沈承见状,说,“你还真叫车啊,何超然来了。”
“我就说吗,你这个人心口不一,什么时候悄悄叫的他啊?”
“废话。”
俩人站在外面看不到人,雨比福建的更大。两声车鸣,何超然往源头看去,一辆黑色宝马。
车窗拉下,正是何超然。
“我的天,何超然有车。”谢衡只知道何家有钱,却不知这么有钱,况且何超然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车。
“快过来。”
沈承摘下墨镜,“你开过来。”
谢衡坐在副驾驶上,“超然,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开车啊。”
“…没必要吧。”
“去厦门干嘛了?”何超然看镜子里的沈承,睡眼昏沉。
“给你求了一个福袋。”沈承从包里拿出来,是一个红绳串着的铃铛,最下面有一纸条,上面写着 :
“超然,诸事吉。”
谢衡把它挂起来,铃响两声,清脆悦耳。
回家,开门的是一女孩,后面跟着陈涛,“你们好!”
沈承和谢衡对视一秒,同声道,“嗨。”
“自己跑出去玩,也不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陈涛兴师问罪,眼睛望向谢衡手里提的东西。“买的啥?”
谢衡说:“我也是被沈承突然拉去的,在外面我可是想着你的,你看,买了这么多吃的。”
陈涛拿过来看,几乎全是糕点,挑来挑起,拿出一袋牛轧糖,“给,晓安。”
“晓安?”谢衡没听过这个人名,在学校也没见过。
“你好,我是陈涛的亲妹妹,周晓安。”
沈承端详他们兄妹,“亲兄妹,怎么差这么多,陈涛真是长残了。”
“你就是沈承吧,昨天晚上超然还和我说你呢。”
“咳咳咳!”何超然望向晓安,“别瞎说。”
沈承见何超然急于开脱,心想何超然果然是平日里在强行冷漠,自己一走就憋不住话了。
哈哈,何超然,你昨天说我什么啦?”
“没说什么。”
“没有?你是说我长得好看,还是说我唱歌好听啊?”何超然一向是冷言冷语,与人毫不亲近,这次被沈承抓住把柄,非要好好戏弄他不可。
下午四点,已经饿了。何超然点了些披萨汉堡,“我填的你号码,待会记得下楼去拿。”说罢他就回房了。
“我的号码?”沈承还想追问,房门已经关上了。
外面雨愈下愈大,一场雨下来,树叶落了不少,空气也骤然凉了。
谢衡虽然整天说陈涛就知道玩游戏,可才多一会功夫,这俩人已经排位赛了。
电话响,沈承准备下楼,晓安也站起来,“走,我也下去。”
“我一个人可以拿来的。”
“哎呀,我想去去透透气嘛。”
楼道的脚步有回音,走得再轻还是会有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