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死海(七) ...
-
中考前三天学校放假,谢家这几日的伙食很不错,主要是为谢佳露准备的,谢衡沾光,但不愿多吃。
天气沉闷,风扇声和客厅传来的电视声响让谢衡心烦意乱,还有该死的蚊子,总是认准了手脚关节处下口,初夏的感觉很不好,但好在终于要解放了。
风吹过桌面,一摞卷子动了起来,谢衡很佩服自己这些天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背书、写题、写卷子,以及余文静的指导,原来已经有两个月了。谢衡已经有十几天没去找过魏安了,他有时想起魏安,还是会先想到无名氏这个名字,这也难怪,微信上的备注到现在也还没改。
“无名氏,还剩三天了!”
“呦,怎么样,紧张吗?”
“没,就是很想快点结束,晚上出来玩啊?”
“好啊,去哪?”
“哎?你这次怎么不劝我去复习了?”
“考前需要放松,一直紧绷着哪行。”
“好嘞,我晚上去山川找你。”
写完最后一套试卷,谢衡已经不想再去对答案了,这个时候,一分两分,亦或是一题两题,已是毫无用处。他随手翻看一旁的同学录,第一页是余文静的。
虽然不是一个班级的同学,但谢衡还是跑到余文静教室去让她写下纪念。
家庭地址填写的是小镇上的地址,还带有一个手绘的地图。
也许以后真的会去呢,也不一定。
这些天,与其说是与魏安达成的交易在驱使他,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余文静。在和余文静的交集中,谢衡发现她是这样的可爱善良,以至于余文静的每一次帮助都让谢衡不得不去给出回应,她既然教了我这一题,那这种题型我就不要再出错了。只有当谢衡拿出进步的成果出来,他才有理由再和余文静继续交往下去。
七点钟左右天已经全黑了,谢衡觉得还早,准备徒步走去中山路。
一到夏天,街旁到处都是露天排档,小龙虾和螺蛳的味道弥漫开来,但谢衡却打不起一点食欲。
店门关着的,推开之后一股凉气袭来。
“我靠,现在就开空调了,”谢衡往沙发上一躺,“也没多热啊。”
魏安在电脑前目不转睛,“来啦,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俺也不知道,随便出去走走吧。”
“怎么样了小伙子,预估能考几百分啊。”魏安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
“保五进六……是有些困难的,但五百五往上应该问题不大。”
“奇了怪了,你不是差生吗,咋能起死回生呢。”
谢衡很不服气,立刻起身,“没听过一句话吗,差生文具多。”
“行了行了,小谢同学这些日子辛苦了,带你去加个餐吧,但是辛辣刺激的东西除外。”
与中山路交叉的江直路从十年前就一直是夜市的聚集地,砂锅和烧烤是这里的主角,但魏安和别人不一样,他主顾的小店在一条岔巷里。
小店昏暗不明,但可见深处有一团光亮,再走近些,店铺才显现出来。店内店外一共不过四五张桌子,门口招牌上写着“张记水饺”。
“不是吧,吃饺子?”谢衡说。
“不是,他家招牌上写的是水饺,但是并不以此为主,就像釜山小吃和釜山也没有关系一样。”
俩人走近店子里面,谢衡在一盏风扇下坐着,见四周没有菜单,而且老板和服务员、厨师都是一个人,整个店只有一人经营。
“老板,一碟卤牛肉,两只乳鸽,一份海鲜粥,”魏安看了眼其他人的桌子,“再来两碗红豆酒酿,常温的。”
“红豆酒酿?是那种红豆酒酿吗?”谢衡问魏安。
“是的。”
“我都没说是哪种,你怎么就确定…”
“待会喝了就知道。”
牛肉和乳鸽都是当天做熟的,只有海鲜粥需要熬点时间。一盘牛肉看样子有很多,而且片得很大,乳鸽是烤的,表皮很好看,香气十足。
“我真觉得这牛肉应该和釜山的粉丝结合一下,这也太足料了。”
“你试试看鸽子,好吃到爆炸,”魏安拿过手套递给谢衡,“我每次都要吃两只,你待会肯定也是。”
谢衡撕开乳鸽,汁水充盈,油香四溢,“嚯,好香啊。”
说话间,两碗酒酿上桌了。
红豆酒酿是用煮熟的赤豆加上甜酒慢慢煮成的,这家还加了一点小汤圆。谢衡还没来得及喝这个,他现在还处于乳鸽的美味中。
“只能吃一只啊,我怕你吃多了闹肚子,影响了考试就不好了。”魏安提醒到。
“无名氏,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每天一只乳鸽。”
“瞧你这点出息,”谢衡看酒酿已上,“尝尝吧,是不是那个味道?”
谢衡浅尝了一口,“靠北,童年记忆!”
“我小时候最爱吃这里面的红豆,没想到啊,这里竟然还有,”谢衡捧着碗喝,“只可惜这是常温的,如果冷藏过后那就无敌了。”
“有冷藏的,这不是怕你肠胃受刺激吗。”
一碗酒酿很快就见底了,海鲜粥也已经熬好。
海鲜粥是用砂锅小米猛火现熬的,等断火了,再放乳蚝,明虾,还有各种蛤蜊,靠得是用余温把海鲜烫熟,最后撒一把葱末,香得离谱,也烫得离谱。
“别急着进嘴啊,可烫着呢。”魏安盛了一碗给谢衡。
“知道。”谢衡向外看去,横七竖八的电动车和零散的行人,还有门外一桌推杯换盏的食客,他竟觉得此刻有一种灯火可亲的感觉。
“体育考试还成吧?”魏安问。
“一骑绝尘,当然是满分了,还有化学实验,我抽到的是最简单的氯化钠过滤,也是满分。”
“别太拽了,文化课才是大部头,和余文静学得怎么样了?”
“还成,和她这种学生一起学习,我敢不怎么样吗?”
“是吧,试试看粥吧,小心烫。”
谢衡用调羹轻轻拂了些表面的,小心地送进口,没说话,又连着吃了两口。
“哑巴了?如何评价?”
“不是,你不懂,世上美食虽多,但只有碳水才能让我感到安稳和幸福。”谢衡把粥里的虾挑出来,壳也没剥就吃起来了。
“连壳吞?”
谢衡嘴里嚼着,过了几秒钟才吐出虾壳。
“用嘴剥的。”谢衡说。
“这家店,我经常来吃,换作一般人我是不舍得推荐的,”魏安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客人多了,老板也忙了起来,关键是店子就这么大。”
魏安抽起了烟,碗里的热粥也在冒着烟,风扇来回摇摆着,头发也乱了。
“吃不下了吗,不要硬吃。”魏安说。
“还行,只是还有些烫,得晾一会儿。”
吃完宵夜,谢衡买了两瓶啤酒,“我很讨厌喝酒的,但是浅喝点也没事。”
“行啦,别晃悠了,还有两天时间,把知识点笼统再过一遍就可以了,保持最放松的状态。”
魏安一直送谢衡到楼下,过道口的车还是杂乱不堪,垃圾桶已经满了,溢出了一些在水泥地上。
“加油哦同学,为了每天一只烤乳鸽。”
谢衡回头看了他一眼,“傻缺。”
余下的两天,谢衡除了巩固几篇古文和公式之外,就是一个劲地睡觉。李阳约他出来打球也被拒绝了,他只想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呼吸,就像鱼在海底一样,靠腮存活,永远不用浮出水面。
谢佳露和谢衡不在一个学校,两人虽是同一天考试,但家里人似乎不太在意,但这天早餐还是很丰盛的。
离考试还有一小时左右谢佳露就出门了,谢衡洗了个澡,准备去学校时发现父亲坐在餐桌旁。
“加油二子。”
谢衡怔住了,他排行老二,二子这个称谓却太久没听过了。
“嗯,我去学校了。”
谢衡跑下楼,单车被别人移了位置,他骑到和李阳约定好的地方集合拿纸笔和尺子。人海茫茫,校门口找不到余文静了,但这时候他超想见她一面。
考场不大,估摸着有三十位考生,谢衡的座位在考官旁边。拿到试卷已经不管题况了,按部就班往下写,和在家一样。
第一天考完,谢衡却有一种已经结束的感觉。一出考场他就发消息给李阳:
“怎么样啊,阳?”
“简简单单,但是语文作文好像没发挥好。”
“屁大点事,好好休息啊,要解放喽。”
谢衡在下楼的必经之路守着,可还是没看见余文静。
回家的路上谢衡买了两串炸年糕,西瓜的价格在三块到六块不等,谢衡买了半个。开门到家,桌上已经有一个西瓜了,晚餐尤盛,有他爱吃的菜。
谢佳露似乎没有发挥好,一直闷闷不乐,谢衡把西瓜切开摆上桌,谢父吃了一块。
“今年雨水多,本地西瓜没往年的甜。”谢父说。
“这种健康,外地大棚运来的瓜都是激素打出来的,”谢母在一旁搭腔,“阿衡,有想过在哪上大学吗?”
“现在说也太早了吧,我想去省外。”
“不在本省吗,去省外干什么?”
“外省好,出远门多见识见识世面,好。”谢父插话。
第三天的上午是最后一场,英语对谢衡来说一直属于不太轻松的科目,词汇量勉强够用,但他语法不太行,只能拿个及格分。
十一点半到了,三天时间结束。谢衡和李阳约好在釜山吃午饭,吃罢,谢衡一人去了陵园。
小路的杂草渐深,旁边杨梅树上的果子已经见略微发红了,谢衡摘了两个,酸到掉牙的程度。
多日未来,一切都还是旧的光景,上次无名氏扔的烟蒂还在地上,风吹日晒,已经只剩下过滤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