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记》南直

25、死海（五）

　　长期不学习的后果就是家里样样都缺，竟然连多余的草稿纸也没有，还有手中的这支笔已经油尽灯枯，还好明天就是周一，今天浅看一些书也没什么大碍。

　　不知不觉，谢衡发现一头钻进学习中的乐趣虽然不大，但这却是一个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随便看一些，天色就见晚了。

　　“阿衡，速来。”李阳发来消息。

　　“啥事？”

　　“哎，来不来？”

　　“稍等。”谢衡收拾了桌面，直奔滨江公园。

　　五六点的公园连管理员都下班了，鸦雀声和树林间的簌簌声不绝，谢衡三步并作两步走，老远就看见李阳。

　　“啥事？”谢衡看见李阳故作神秘。

　　李阳从包里拿出一叠试卷和几本题集，“喏，拿去看吧。”

　　“我操，你小子怎么知道？”

　　“你屁股撅起来我都知道放的是什么屁。”李阳说。

　　“你上哪弄的啊？”谢衡问。

　　“这些复习资料都是。”一中的重点班用的，我朋友给我找的。

　　“你和无名氏可真是……大好人。”谢衡接过资料。

　　“什么？我和无名氏？无名氏怎么你了？”李阳问。

　　“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谢衡不解。

　　“我是知道了啊，你准备复习了是不是？”李阳和谢衡往小卖铺走，“你说我和无名氏，这又是咋回事啊？”

　　“嗐，我问他借了些钱，但是要答应他，中考前的这些天必须按照他的复习计划魔鬼训练。”谢衡说。

　　“靠，够牛的啊，你这久上道了？”

　　“我这不是也想尝试一下，有没有可行性吗，”谢衡坐在小卖铺门口的椅子上，“你怎么知道我在复习啊，奇了怪了。”

　　李阳端来了两碗双皮奶，“你不是说中考之前都不要打球了吗，我猜的。”

　　“这叫赶鸭子上架，我也只求个心理安慰。”

　　这家的双皮奶混入了大量的杏仁，上面又盖满了一层红豆，现在天气还不够热，在盛夏时分，来上一碗冰镇的才叫过瘾。

　　“和你打听个事。”谢衡说。

　　“啥事？”

　　“四班是不是有个叫余文静的，听说是个学霸。”

　　“是啊，好像是全年级排前的吧，你怎么知道？”

　　“哦，贴吧认识的，她要把她自己的笔记给我用呢。”

　　李阳有些不相信，“大哥，人家是尖子生，怎么会和你……”

　　“你不信拉倒。”

　　晚饭之后，公园里陆续来了些人，除了散步遛弯之外，总有人带上音响，组成好几个舞队一直跳到夜里八九点钟。

　　有一次谢衡和家人吵架跑了出去，他坐在公园路旁的石阶上，耳朵里全是刚刚家人的责骂和这里音响的声音，他突然很难受，想吐，又窒息，手也抖了起来。谢衡强忍着冲过去，一脚给那个音响踹烂了。声音骤听，他的心跳这才缓了过来。

　　课堂上，谢衡很努力地在听课，只是现在老师每讲解一道试题，都会略过一些比较基础的步骤，可这些对谢衡来说还是有点不好消化。他依旧在那个靠墙的角落坐着，桌子上的书本堆砌成山，谢衡低头写题，在讲台上的老师看来，他无非是在教室里耗着最后的一个多月时间罢了。

　　第一节课结束后有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四班在三楼，他急匆匆赶过去。来到四班教室门口，谢衡往里探去，班级的有不少人都转而望向他。

　　“这不是谢衡吗，他来咱班干什么。”传来一阵阵议论。

　　谢衡觉得此刻自己有些像被示众的囚犯，暴露在街市，受着所有人的指责和鄙视的目光。他想掉头就走，但这样也太怂了。

　　“余文静！”谢衡朝人群里喊去。

　　所有人都安静了，大家都往第二排的一个女生看去，那女生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外，“是谢衡吗？”

　　“是的。”

　　余文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往外走，“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知识点，很大概率会考到的。”

　　谢衡接过笔记本，只见余文静留着短发，笑容干净可爱。

　　“别弄丢了，记得中考之后还给我啊，同学。”余文静说。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谢衡一时词穷，“我先回教室了。”

　　“嗯，再见。”

　　谢衡啊，瞧你这点出息，平时不是挺会来事的，怎么这回却怂成这样，话都不会说了。此时此刻，谢衡遇到的女生好像和谢佳露是两种生物，说有多好看吧，也不是绝美的女生，但那种如初夏晨风般的美好感受，却真是第一次见。

　　回到教室，谢衡翻开笔记本，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字迹，一笔一划，无一点潦草。每一天的课程笔记都在本子上标记得清清楚楚，在一些角落里，页扉上，还会有一些余文静手写的励志格言。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以蒸汽机作为动力机被广泛使用为标志的。”谢衡看着看着念了出声。
　　“你在干什么？”同桌梁磊说。

　　“啊，没什么，这不是增加印象嘛。”谢衡把笔记本收起来，准备晚上回家后再慢慢看。

　　谢衡急着想看完这几本笔记，倒不是有多么渴望知识，而是他想通过这点关联不大的文字来尽量找到余文静的一些印迹。

　　釜山小吃吃过晚饭后，谢衡准备回家，他原先想去图书馆看书，但图书馆十点就会关门，在里面待不了几小时。

　　回家路上，谢衡拐进了山川旅行社，店内已经亮着灯，谢衡推门而入，一楼没人，无名氏听见有人进店便下楼来，见是谢衡，“这位同学，你是迷路了么，这里不是你的教室哦。”

　　“大哥，别这么无情吗，”谢衡顺手倒了杯水，“我这五天可能都不会来啦，真正的冲刺即将开始。”

　　“好喔，那你加油，注意身体，要及时补充营养哦，”无名氏笑着，“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啦，我得赶紧回去了，周末见。”水杯里的水被谢衡一饮而尽。

　　“嗯好。”

　　路旁有烤红薯的摊贩，谢衡想买一个带回去给谢佳露，但想想还是算了。天快全黑了，谢衡骑着车，两耳生风，路上车辆和行人都很多，应该都是回家的人。

　　谢衡也没有完全照着无名氏的要求去进行复习，有时候看一门课程时间多了些，那第二天就少看一些，相互均衡，不至于顾此失彼。

　　“你很喜欢海子的诗吗，我看见你笔记本上有一些抄录哎。”

　　“哈哈哈，是的，尤其是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特别喜欢。”

　　谢衡知道海子，可是并没有多深入的了解，但依旧聊个不停。

　　“还有龙应台的散文，你喜欢吗？”谢衡问。

　　“还行吧，台湾的余光中，龙应台，还有席慕蓉，这些人的文笔我都很喜欢。”余文静说。

　　书到用时方恨少，谢衡不知怎么接话，“我发现你的笔记比有的教程说得还清楚，每一个步骤都有。”

　　“哈哈，那是我的笨办法，尽量详细一点。”

　　例行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虽然进步不是很明显，但是每一道题，都属于是会解答个大半的程度，余文静看过谢衡的试卷，给他的建议是多做题目，在这个阶段，题海战术是最有效的。

　　对谢衡来说，事无名氏让他重新选择了奋力一搏，但在这条不长不短的路上，遇到的一些困难，却是余文静帮助他完成的。

　　每晚复习让谢衡顺利解决了醒得太早的习惯，他这才发现往日里多余的睡眠有多么珍贵。

　　与无名氏的约定照常，谢衡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户外烧烤。无名氏带着谢衡来到城郊的一片露营地，烧烤架一应俱全。

　　“食材呢？”谢衡问。

　　“别急啊，我食材都叫了外送，应该快了，”我去烧点炭子。

　　谢衡在收拾东西，突然无名氏的手机在桌子上响了，没有备注，谢衡拿起来接通了。

　　“喂，您好，是魏安吗？”

　　谢衡停顿了两秒，“啊，是是是。”

　　“您的外送到了，给您放在园区门口的货架柜上了啊。”

　　谢衡去拿外送，原来无名氏叫魏安，这名字好像以前没听说过，但为什么他一直不愿说呢，来到货架，足足有两大带，谢衡双手提着竟有些吃力，等来到烤架旁，魏安已经回来了。

　　“还行吧，应该够你吃。”魏安把包装拆开，鸡翅、烤肠、牛羊肉串简直不要太多。

　　“魏安。”谢衡故作平常地说。

　　魏安有点吃惊，“什么？”

　　“还在这和我装傻呢，魏店长。”

　　“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谁让你叫的外送，我一接电话就知道了。”

　　“哎呀，没劲，”魏安把烤串刷上油，“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谢衡没问他为什么一直隐瞒自己姓名，魏安也没说。

　　肉类上了烤架，油脂滴在木炭上，激起一阵阵薰烟，除了比较厚的食材，其他的肉串都很容易熟。

　　“喜欢什么味道就自己调哎。”魏安把十几串羊肉乘了出来。

　　谢衡也想亲自烤一些，但烟又熏，而且炭火附近很热，他还是待在一边吃现成的算了。

　　“你手艺不错啊，那旅行社别开了，弄个烧烤店吧。”谢衡说。

　　“幼稚，旅行社赚一笔可以吃一个月，而烧烤店薄利，每天都得经营。”

　　“我靠，你的旅行社这么赚钱吗？”

　　魏安喝了口可乐，“好好吃啊，这一顿结束了，下一顿可就是中考以后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认识了一个学霸，”谢衡双手撕着鸡翅，“是个美女，不过不是我班里的。”

　　“嗯哼。”

　　“她把她的笔记给我看，还教了我一些一直搞不明白的难题。”

　　魏安有点疑惑，“可是人家学霸这么和你认识的？”

　　“有一天在贴吧认识的，呃，抄她作业认识的。”

　　谢衡把羊肉从竹签子上褪下来，包在生菜里面，送给了魏安。

　　“给你的，无名氏，”谢衡又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是魏安，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了。”

　　炭火尚旺，俩人已经吃不下了，盘子里还有很多，“要是李阳也在就好了。”谢衡说。

　　“李阳，是那天和你一起在釜山小吃的那位吗？”

　　“是啊，下次再有活动，能不能叫上他啊，他一直对我很好的。”

　　“你现在叫他来不行吗？”

　　谢衡看着一桌残羹冷炙，觉得不太合适，“下次吧，吃得差不多了再叫他感觉怪怪的。”

　　“魏安，你知不知道以前二中门口，下午放学时会有一个卖炸串的眼镜大叔，他家的炸串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可是后来不知咋回事就再也没来过了，不止这家，好多小店都关掉了。”

　　谢衡很怀念那种一块钱可以买很多小零食的日子，攒着不舍得花，等到放学去小卖铺里仔细挑选，一块钱很少，但可以换十片辣条，五条果冻，两包干脆面，一根绿色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