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记》南直

24、死海（四）

　　无事可做，无处可去，谢衡回家后想起了中山路18号。

　　中山路离学校有好几条街，属于是一条年代比较久的区域了，路口一个仿古门楼，门楼四角都长满了爬山虎，往里走，两旁店铺稀稀拉拉开着，18号的门面不大，但很好找，谢衡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山川旅行社。

　　推门铃响，吧台里坐着一位女生，见有客人进来，忙上前招呼。

　　“你好！”

　　谢衡发现店里只有她一人，“你好，那个……”他想问无名氏在哪，但他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们店还有一个男的呢？”

　　“男的？”女人不解。

　　“就是那个人，骑摩托车，高个子的。”谢衡有些尴尬。

　　女生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老板啊，他应该在楼上还没起床呢。”

　　“还没起床？”谢衡看了眼时间，“这都九点了。”

　　“我们店也是九点才开门的，一般都是我先到，老板九点半应该差不多了，”女生说罢给谢衡倒了杯水，“我叫汤红，你是老板的朋友？”

　　“啊……算是吧。”

　　谢衡坐在沙发上，小店里有各种各样的旅行广告海报，新马泰，云贵川，内蒙深度游，各种老生常谈的旅游线路几乎都有。

　　“现在出去玩这么便宜吗，几千就可以？”谢衡看着海报上的价格难以置信。

　　“是的，几千就可以了，旅行社可以满足你的基本欲望，当然，在目的地如果想玩得再好一点，需要自己额外花钱了。”

　　谢衡看见小店有两层，楼上应该是无名氏休息的地方，“你们老板一直都睡在店里吗？”

　　“也不是，偶尔吧，如果他晚上和朋友喝酒喝晚了，就会直接在店里休息。”

　　“汤红，你来了吗？”楼上突然传来无名氏的声音。

　　“我都到了半小时了老板。”

　　谢衡安耐不住，“你先忙，我上楼看看去啊。”

　　走在楼梯上，谢衡听见了吹风机的声音，二楼原来有一个会客厅，还有个一房间，应该无名氏就睡在里面。

　　谢衡寻声而至，卫生间门半开，映出黄色的灯光，无名氏应该在吹头发，谢衡走到门口往里看，无名氏正好从镜子里也看到谢衡。

　　俩人异口同声：“我操。”

　　谢衡眼里看见的是，□□，还有水渍在身的无名氏，他立刻转身，“我操，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无名氏急忙披上浴袍走出来，“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来的？”

　　谢衡躺在沙发上，“今天周日啊，挺没劲的，中山路18号，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谢衡同学，今天不是应该实行复习任务吗？”

　　“哎，我不是吹的，你那些安排虽然是有些繁重，但以我的学习能力来说，三四个小时足够了。”

　　“那你好厉害哦。”无名氏换好衣服，坐下来准备抽烟。

　　“你猜我今天早上干嘛去了，”谢衡从无名氏手中夺过香烟，“我早上钓鱼去了，打的路亚，我看你应该也会吧。”

　　“我不会。”

　　“你不会？你不会那你朋友圈发的啥？”

　　无名氏抽了口烟：“钓鱼不代表会钓鱼，就像，读书不代表会读书，是不是？”

　　“你真的够没劲的。”谢衡说。

　　“哈哈哈，开玩笑的，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油条。”

　　“走吧，再去吃点，”无名氏准备下楼，“陪我吃点。”

　　已经九点半了，二楼的桌子上的确有一些昨晚的酒瓶，以及烟灰缸里的十几个烟头。

　　“汤红，我出去一会，有事打我电话啊。”无名氏说。

　　“好嘞。”

　　中山路上有很多小吃店，但都以快餐为主，辗转找到一家面馆，几乎每张桌子都有人。

　　“你吃什么啊，同学。”无名氏问。

　　“我吃过了。”

　　“那这样，老板，一碗牛肉面，十个煎饺，一份粉肠。”

　　早餐很快就上了，无名氏把煎饺和粉肠端到谢衡面前，“这两样我俩一起吃。”

　　谢衡没吃过粉肠，觉得新奇，吃了两口觉得很一般，不过煎饺倒是非常好吃，是用猪油煎的。
　　“你家里还有谁啊，独生子吗？”无名氏问。

　　“我还有个妹妹，比我晚出生一刻钟不到，”谢衡又塞了个煎饺到嘴里，“还有个大姐，大我不少，结婚了，在外地。”

　　无名氏把煎饺往谢衡面前推了推，“挺好的。”

　　“好啥啊，我姐从来都不喜欢我们俩，我和我妹就没有好过，我只想赶快到大学，去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不是吃过了吗，还这么能吃？”

　　“提早吃午饭，不行啊。”

　　早餐吃完，无名氏和谢衡回到店里，汤红正在和客户电话接。

　　“我说店主，开旅行社的人，你本身应该去过很多地方把？”谢衡问。

　　“还行吧，中国的省份应该是都去过了，外国去的不多，时间不够。”

　　“厉害呀，我连省都没出过呢。”

　　“你如果中考成功，我可以免费请你出去玩，国内任你选。”

　　“真的吗？”谢衡随手翻开一本旅行杂志，“这一时半会我还真不知道想去哪，我想去重庆，成都，可以吗？”

　　“小意思。”

　　“是不是要参加旅行团，和一群人在一起啊。”谢衡想到这里，有点打退堂鼓。

　　“咱谢衡同学中考解放，出去玩，当然是我陪你去了，”无名氏见他不信，“怎么，旅行社老板亲自带客人出去玩，此等殊荣都不要？”

　　谢衡喜出望外，“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冷静下来，谢衡又有些沮丧，无名氏不过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不过是一个签了君子之约债主，自己又何必和他如此熟络，像是多年未见的兄长一样，想到这里，谢衡心头一酸，苏轼那种“无与为乐者”的苦楚顿时扑面而至。

　　“发什么愣呢，快回去看书吧，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是！”

　　谢衡似乎真的被激起了斗志，也许他只是想证明给自己看阿衡并不是职高准选手，但一石二鸟，这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事是冲劲，感觉到未来是光明的。

　　“这么急着赶我走，你说下礼拜请我吃烧烤算不算数啊？”谢衡说。

　　“当然算数了，前提是你要按我的计划来。”

　　“得嘞，我走啦。”

　　无名氏看着远去谢衡，一个涉世尚早的学生，一时有些羡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谢衡弄这些，但他实在不忍心这孩子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初中生涯，也许他只是调皮一些，至少在他认识谢衡以后，这孩子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阳，今下午不打球了，我有点事。”谢衡发信息给李阳。

　　“球都不打，什么事啊？”

　　“别这么鸡婆行吗，反正中考前都别打球了。”

　　半年前，学校篮球比赛，谢衡在一场比赛成为了关键选手，那场前期十分艰苦，可谢衡硬是投入了几个关键球将比赛拉平了，最后球队赢了。谢衡喜极而泣，在队员的簇拥下站上了领奖台。球赛之前的综合准备很累，每天凌晨五点就要起来训练，上课困得要死，晚上还有枯燥的8公里，好在最后球队拿了全校第二名，也算是谢衡在学校唯一的一个成绩了，在压力和努力的双重的叠层下，获得成功后的泪流满面，谢衡只记得那次的感受，真的很爽。

　　不过那次球赛的组队，谢衡和其他几个班的同学在一起，自己班级那些人，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

　　打篮球成了谢衡最放松的事，球场上的拼杀换来的全身精疲力尽，以及一场没有梦的沉沉睡眠，都太奢侈了。

　　在街头转悠半天，到家时，家人已经在吃晚饭了。

　　“吃饭吧，”谢母看见谢衡回来，“一大早就没看见你人影。”

　　“去打球了。”谢衡说。

　　谢衡看见桌上的菜都是喜欢吃的，但在餐桌上吃饭的情景让他浑身不自在。

　　“我在外头吃了点，还不太饿。”谢衡说着，瞥见谢佳露一脸嫌弃，他故意上前，坐在谢佳露身边拿起饭碗吃了起来。

　　“外面的东西又不卫生又不营养，哪能和家里的比。”谢父见状说到。

　　谢衡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只听着父亲说话，是不是点头回应。

　　“我看你房间里的复习资料，每一科看起来都有计划，现在开始端正态度也不晚。”谢父抽起了烟，白烟笔直窜起，又在半空中散开，却一直没散到窗外去。

　　吃罢，谢衡回房，书桌上还是昨晚的模样，他来到小露台，那盆仙人球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有好几年了，似乎从来都没长大过，谢衡没给它浇过水，有时会注意到仙人球的侧边会长出一些小球，但没过多久又脱落了。

　　谢衡坐在躺椅上，好像又下雨了，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时有时无，但头发已经湿了。他回房准备看书，毕竟不怎么听课，有的地方总是不太懂，但只要在贴吧上联系到余文静，每一道题的思路都会给他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