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记》南直

12、孤胆（三）

　　沈承悄悄从后门出去，校门口停的全是出租，随便叫了一辆去往机场。

　　在机场候了半天，沈承最耐不住性子了，周晓安远远就看到他在出站口外来回踱步。

　　“喂！”

　　“哎哟，周大小姐，等候多时了。”

　　沈承接过行李，“我这可是逃课来给你接机，你说要怎么报答我？”

　　“马上十一点了，请你吃饭。”

　　沈承以为是去街上吃什么，谁知道周晓安就在机场吃起了肯德基。

　　“你吃啥？”

　　“呃，鸡腿堡，蛋挞。”

　　“就这些？”

　　“就这些。”

　　周晓安最后又点了个翅桶，沈承说到：“吃得完吗？”

　　“吃不完你慢慢吃呀，”周晓安邪魅一笑，“听说你在学校唱歌一炮走红啊？”

　　“没有没有，你除了听你哥说还能从哪知道，陈涛连这也和你说？”

　　周晓安笑到，“这你就猜错了，是超然告诉我的。”

　　“何超然，他和你说我的事？”

　　沈承吃惊，装作好奇的样子，何超然这些日子虽然和自己说话有所增多，但也没什么增进，上次唱歌的事他好像除了对未能出席有愧疚，也看不出有什么大反应，原来这斯什么都藏在心里，对于自己唱歌这件事，还是很在意的嘛。

　　“吃啊。”周晓安把一整桶鸡翅倒在餐盘上，又说：“这么些年，超然还从未对谁这么上心过，更不会和别人聊天时提及第三人，你要知道像他这种少爷，每天找他聊天的多了去了，他也从来不会理别人的。”

　　沈承吃着烤翅不吭声，心里想这些日子何超然似乎是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别人来找他搭讪，遇到这副冷面，也都没有第二回了。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没发现何超然对自己有什么格外的东西，吃饭是四个人一起吃，其他的事也都不是单独两个人，唯一一点就是他让自己住进公寓，可他不也是先让谢衡住进来的，这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是他同桌兼室友，他对我格外上心也正常吧…”

　　周晓安在旁坏笑，“你不打算交女朋友吗？”

　　沈承停住了，“女朋友？不…不想。”

　　“为什么不想，你不会和我哥一样谁也瞧不上吧？”周晓安穷追不舍，“或者你有暗恋的人了。”

　　沈承笑得直捧腹，“你哥，你哥眼光这么高啊，我的天，看来确实是谁也配不上陈大公子了，他只好和摩托车结婚了。”

　　“不要说他，我在问你！”

　　“我，我没什么啊，就是没想过啊。”沈承见周晓安还想问，赶紧说到，“这就是你们女生的毛病了，什么都喜欢问，还有就是太感性了，动不动就哭，这谁受得了。”

　　“拜托，你不要以偏概全啊，我周晓安谁人不知是出了名的独立女青年。”

　　“独立女青年还要别人接机？”

　　“不和你说了。”

　　原本是周晓安在给沈承挖坑，却把自己给带下去了，沈承心中长舒一口气，但是静下来想想，自己确实与何超然一样，有些不近女色了，而且他自己的那些女性朋友，也从来都是拿她们当兄弟看的。

　　“给你一个东西。”周晓安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公仔，灰褐色，像是憨豆先生的泰迪熊。

　　“给我这个干吗？”

　　“谁说给你就是给你啦，是让你把它送给超然，懂不懂？”

　　沈承拿着公仔瞧来瞧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送给何超然？”

　　没错，何超然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他爸以前给他买过一个，不过后来坏掉了，他就再也没有买了。”周晓安看着沈承，“就当这是你买的，找个机会给他，准没错。”

　　沈承这些日子没少给何超然添麻烦，若是这个泰迪熊真能让他开心一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你为什么让我给他？”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又是他同桌，又和他住一屋,你就当随便在街上买了个东西送他，这有什么啊。”

　　不是自己买的，沈承总觉得过意不去，但他想着这几个月的确没送过何超然什么像样的的东西，虽有蒙骗之嫌，但也无碍。

　　周晓安没有要回家的意思，示意出租车在何超然的小区停车。

　　沈承上前敲门。

　　“哎，你怎么混的，住进来了连个钥匙都没有？”

　　“谁说没有，只是没来得及配。”

　　谢衡开门，看见周晓安，“大小姐怎么突然回家啦？”

　　周晓安道：“学校有计划，去墨尔本做交换生。”

　　“交换生，你说什么？”陈涛跑过来，“墨尔本，交换生？”

　　“怎么啦，一年时间，要是进展顺利，还可以保留读研。”周晓安往屋里走，没看见何超然，见他房门也是开着的，应该没在家。

　　“爸妈知道吗？”陈涛问。

　　“不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才回来商量的嘛？”

　　“那你是一个....”..

　　陈涛问个不停，周晓安打断道：“好啦，问这么多干什么，请放心好吗？”

　　平常陈涛对这个妹妹虽是当男孩子对待，可突然听见她要去留学，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说是回来商量，可是按照周晓安的心思，这事也是基本就定了。

　　“超然呢？”周晓安问沈承。

　　“不知道。”

　　“说是有事出去一下，要干什么也没说。”陈涛说。

　　“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今晚去酒吧怎么样？”沈承等着他们给答复，“好不好啊？”

　　陈涛：“正有此意。”

　　周晓安：“无伤大雅。”

　　谢衡：“岂不美哉。”

　　四人硬是等到天全黑下来，准备动身。

　　“何超然还没回来。”沈承说。

　　周晓安看他心神不宁，走上前说：“你还不放心他吗，他说有事就是有事。”

　　街上人格外多，只听得各个都在说笑，嘈杂一片。有的街口可以闻到烤羊肉串的味道，夜里卖水果的摊贩橘子已是十块钱三斤了。沈承搭着谢衡肩并排走，没注意到前面停的单车，竟撞了上去，谢衡跟着一个踉跄。

　　“你在想什么啊？”谢衡问。

　　“没有，没想啥。”

　　谢衡看见陈涛兄妹在前面走，又和沈承说， “今晚你一个人睡何超然床上，会不会失眠啊？”

　　“谁说要睡他床啦，沙发上舒服得很。”他又把手搭上去，“快点，你看前面的走多远了。”

　　酒吧位于市中心，也是最好的一个，进去后谢衡发现陈涛竟是这家的贵宾，可以直接拿贵宾免费用酒，赶忙问，“奇了怪了，我看你平日里不就是玩玩游戏，骑摩托，没想到连这你也混啊？”

　　“什么叫混啊，说好听点。”

　　周晓安和陈涛坐了下来，沈承把谢衡叫到吧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没一会，沈承端来两杯酒过来，“给大小姐敬酒。”

　　周晓安拿起一杯浅浅尝了一口，“敬的是什么酒？”

　　“这叫春山水。”

　　“什么春山水，”陈涛把酒拿来闻，喝了一口，“这就，威士忌加水兑绿茶。”

　　“你怎么这么扫兴，人家能取名碧芳，我怎么就不能叫它这个名字啦。”沈承说。

　　谢衡问到：“陈涛，你喝过苦艾酒吗，听说喝了能见鬼。”

　　“没喝过，不过见过，那个调酒器挺特别的，酒从一个阀门里滴出来，落在一块方糖上，再流进杯子里，颜色是绿的。”

　　“真的能见鬼吗？”沈承倒是好奇了起来。

　　“哪是见鬼啊，苦艾酒喝多了会有幻觉，感觉上是见了鬼，”陈涛突然肚子疼，“我去上个厕所。”

　　突然几声喊叫传来。

　　“谢衡！”

　　谢衡不知是谁叫他，往对面一看，是几个女生。

　　“面熟，应该是学校的。”沈承见人过日不忘。

　　那几个女生走过来，“怎么，你俩兄弟在这喝闷酒啊。”

　　“不行啊。”沈承说。

　　那女生给了沈承一个白眼，视线又立刻转到谢衡身上，“谢衡，还单着呢？”

　　谢衡看向她，没说话。

　　“谁说的啊，我不是在这吗？”周晓安从旁边过来，靠在谢衡身上。

　　谢衡知道周晓安用意，也故意一只手挽了上去，“我女朋友。”

　　“真是你女朋友，怎么在学校没见过？”

　　“异地恋，中午刚赶过来。”周晓安又更靠近一点谢衡，酒吧聒噪，她却能听到谢衡似有似无的心跳声。

　　两人逢场作戏，沈承在一边看傻了。

　　那个女生不知趣地走了，谢衡恍恍惚惚。

　　周晓安还是坐在谢衡身边，“怎么样，还可以吧？”

　　“你小子真是桃花运犯了，不过你看是吧，这些女孩都是赶个新鲜，没办法啊，女人善变。”沈承说。

　　“什么女人善变，你们在说什么呢？”陈涛走过来，看见他两个坐这么近，问到，“怎么啦？”

　　沈承在一旁笑，“刚才有个学校的女生来找谢衡搭讪，你妹装作是谢衡女朋友，把那人支走了。”

　　“那女的长得怎么样啊？”陈涛问。

　　“这个嘛，身量苗条，面容姣好，说起话来，柔似吴侬，走起路来，吴带当风。”沈承尽往好了说。时间不早，他又想到何超然，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回来。

　　酒吧里放着爵士，一会儿是摇摆乐，一会儿是波普。伊文思的三重奏让人回到了六十年代的美国，小野丽莎的嗓音清雅柔和，沈承想着电影里的桥段，两人相拥，在淡蓝色的厨房起舞；或是日落时分，星光之城。

　　谢衡看沈承不说话，“走啦，放什么呆呢。”

　　周晓安和陈涛准备回家，“我们就从这边走啦，行李就放在你那啊。”

　　沈承似乎要说什么，话到口头，想想还是算了。

　　周晓安回头喊到，“明天来我家啊，我哥去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