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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孤胆(二) ...


  •   包厢内不大,一张圆桌,四人坐下,面面皆对。

      谢衡问到,“你刚才说的碧芳酒是什么啊,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一种酒,你要想知道还得问何超然,”沈承看向何超然,“是吧,何总。”

      何超然懒得理沈承,想了片刻,说到:“所谓碧芳酒,出自冯贽的《云仙杂记》,其中提到“房寿,六月召客,坐糠竹箪,凭狐文几,编香藤为俎,刳椰子为壳,捣莲花,制碧芳酒。’这就是碧芳酒。”

      谢衡惊呆,倒不是酒,而是这么偏的文献何超然都知道,真是怪事。

      “原来是莲花浸制的酒,这酒应该度数不高,类似于米酒。”沈承说着又问向何超然,“待会有没有的喝?”

      “废话。”

      闲来无聊,沈承话说个不停,“这碧芳酒也不算是什么新奇玩意,我还知道一个更雅的。”

      “瞧把你能的,你说。”陈涛实在受不了他话多,赶紧搭上一句。

      “我听人家说啊,古代雅士取鲜嫩荷叶,带上杆,在荷叶中间捅穿,这样就和杆子相通了,在叶子上倒茶水或酒,顺着从杆子里流出来,嘴巴接着,即使是清水也带上了荷香味。”

      这时听得敲门声,进来一服务员,递出一张食单给何超然,道:“这是您上周点的菜品,您看看对不对。”

      沈承凑过来看,全是些没听过的菜名,“蟹酿橙、萝卜鱼翅、江珧柱、琴鱼茶、雪花糕、椰香白玉糕.....这都是些什么菜啊?”

      服务员说到:“我们店里都是古菜或仿古菜,参考古籍慢慢还原的。”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早就准备今天中午要请客了。”沈承说到。

      陈涛倒杯茶,抿了一口,“你以为呢,这家店非要提前一个礼拜预定,不然进来了都没得吃。”

      少倾,上菜,每份菜都用素白瓷盛着,最后端上一青瓷执壶,四个酒盏。

      所有例菜上齐,蟹酿橙一人一份,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蟹橙香气。

      蟹酿橙看起来就是一个橙子,沈承把盖拿开,里面是满满的蟹肉,等不及地尝一口,蟹香与橙子倒也绝配,竟尝不出一丝蟹腥与橙子加热后的恶酸。

      “好好吃啊!”沈承惊叹道。

      “没见过世面!”谢衡细细尝了几口,又说,“这蟹酿橙的蟹肉似乎不是大闸蟹,这橙子皮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的橙子。 ”

      “果然和我住一起的人都这么聪明,这酒店老板是沿海人,所以这家店用的是海蟹,还有这橙子,是中国本土的香橼。”何超然谙熟这里的每一道菜,只因他和父亲每一次见面吃饭都是在这家。

      “喝酒。”陈涛拿起酒壶给每人斟上一杯。

      这碧芳酒呈微微淡黄色,一经倒出,酒香四溢。

      “果然好酒,虽不是烈酒,却又胜于米酒,细细回味,真有荷香。”沈承一饮而尽,连续上杯。

      桌上菜肴样样精致,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却怕破了菜相。

      “尝尝这道菜。”何超然指向一碗汤羹,舀了两勺。

      谢衡道,“这就是宋嫂鱼羹吧。”

      此鱼羹用鲜活野鳜蒸熟,剔骨去皮,再配上火腿、冬笋,吊上鸡汤慢炖,鲜甜得了。

      “这些菜好吃是好吃,就是量少。”沈承抱怨到,“连酒也就这么少一壶。”

      何超然又叫服务员再上一壶酒,放在沈承面前,“喝个够。”

      沈承只是随便一说,可真的多得了一壶酒,笑道:“这碧芳酒我自己也是能做的,荷花捣碎了,拿些酒来腌,放上个一年半载就是这个味。”

      “明年夏天你试试看,”何超然饭量小,吃了几口菜和两块雪花糕就不吃了,“涛,螃蟹给你吃。”他没有动蟹酿橙,递过去给你陈涛。

      这张桌子最初是何超然和父母坐在这,后来是和何铭,和陈涛,现在又变成四个人。包厢窗外正对着一棵银杏树,全树上还有几片叶子。何超然想到小时候和爸爸在街上,池塘里有荷,何超然吵着要荷叶,何铭翻到栏杆外折下一支,何超然把它放在头上,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碧芳酒酒劲渐显,沈承面呈绯红,倒是真像出水菡萏。

      本是今天下午就有口才课,张老师给调到周五,倒讨到今天的清闲。沈承虽然住进了公寓,但他还是决定睡在客厅,或者有时候和谢衡挤一下。

      午睡后他走进何超然房间,见到何超然在听歌,那段旋律沈承从未听过。他想问何超然听的是什么,可看见烟灰缸里的烟蒂,又说到,“何超然,你喝不喝可乐?”

      “不喝。”

      “那雪碧呢。”

      “不喝。”

      “可乐和雪碧这么好的饮料你都不喝,香烟这么呛人,有什么好抽的。”沈承绕过床走到何超然身边,低下腰,“以后可不可以也不要抽烟啊。”

      何超然望着他,“一天一支也不行?”

      “不行,酒这么好喝,以后我陪你喝酒,好不好。”沈承又细细地听那首钢琴曲,问到,“这是谁写的曲子啊?”

      “木心, 《叙事曲1号》。”

      沈承有些吃惊,他自己只听过木心的短诗被改成流行歌,而木心创作的古典音乐,这是头一回听见。

      窗外阳光挡在窗帘上,只透过微弱的柔光,窗帘一边在晃动,像是门上的幔子。

      “你酒醒了?”

      沈承听到立刻扶着头,“还没,还有些昏呢。”

      何超然见了,起身,“我去给你泡壶茶。”

      “哎哎哎,不用,一会就好了,”沈承给他叫回来,“这唐宋的酒,应该大多都是发酵自酿的,度数不会太高,要不然斗酒千百杯,人不得醉死啊。”

      “是酒,都会醉人。”看着扶头皱眼的沈承,何超然有点后悔多要了那一壶酒。

      沈承这两天都在准备口才课要说的内容,既然是上台,就要说些不落俗套的东西,但他一想,若要引起班上同学的共情,又一定要说些悲伤的东西。

      “谢衡,你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没呢,我打算现挂,不就是说话吗,有啥好准备的。”

      谢衡不怀好意地问沈承,“有多少个姑娘加你好友了?”

      沈承不说,笑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的恐怕不比我少吧?”

      “哎,这都不能当真,这种女孩都是三分钟热度,一开始整天对你死缠烂打,你不理她吧,没过三天就看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再说,你喜欢女的?”谢衡说这一段话,重点就在最后一句。

      沈承笑着说到:“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有钱就好,你说是吧,何超然。”

      何超然见他在开玩笑,冷眼看他,“无聊。”

      “加油啊兄弟,我支持你。”陈涛玩着游戏,头也不抬,一本正经说到。

      “陈涛,晓安几点钟到啊,来不来得及?”

      “十点半,你结束了就从后门出去,咱班上这么多人,两节课是弄不完的。”

      沈承反应过来明天是礼拜六,问何超然,“周末去哪玩?”

      “不去。”

      “那你干嘛?”

      “这周日我爸生日。”

      沈承责怪自己怎么记性这么差,没多少天还提到这桩事,果然是喝酒误事,连这也忘了。他支支吾吾想岔开话题,又不知知道该说什么,“何超然,你想好待会说啥吗,要不…”

      何超然过去每年除了重要节日之外,愿意和父亲见面的日子就是彼此的生日了。

      演讲已经开始,前五个里面就有沈承,说是五分钟,沈承看这些人都不够时间,而且内容也够水的。

      “下一个,沈承。”

      沈承走上去,“老师好,同学们好,我....”

      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就被老师打断,“望着我干嘛,正视前方!”

      沈承又面向同学,“大家好,我是承,今天给大家说一些废话…”

      “我今天想分享给大家的是一个词,孤胆。

      在我十岁那年,家里的工厂出事故死了人,那时我才读小学,班上的同学都不和我玩,他们家长说我晦气,那几年,我没什么朋友,但是若听到谁说我家的坏话,我就会揍他一顿,因为我家邻居有个哥哥,比我大几岁,他总会帮我。

      后来,听多了,我也不在在意了,他们慢慢也就不说了。

      我的童年,十岁以前,非常快乐,可是十岁之后,我家再也不过中秋节了。每天放学回家,家里都安安静静的。

      之后的十年我不太快乐,说实在的,我在来这念大学时就给自己打个赌,抛弃所有的过往,把它们锁在心里面,孤胆并不是说你要一个人去战斗,而是要学会自己与自己的战斗,这是没有输赢的。

      正是没有输赢,所以没有对错,将来的路会更不好走,你是选择孤胆,还是附庸乌合之众,抱团取暖,全都在自己。

      当然了,孤胆会很孤独,不过其他人不也一样寂寞吗?

      …………”

      沈承说完瞟向何超然,见他也望着自己,到底自己是说得好还是说砸了,他自己心里也嘀咕。

      只听得从何超然那里发出掌声,接着是全班,他看像张教授,张教授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陈涛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叫了声好,别人跟着起哄。他走下去,坐在了后面,手机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沈承拿出来一看,是何超然,只有三个字:“意难平。”

      他回了一句话过去:“我先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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