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雪衣红伞》木瑞

4、第四章

　　竹梓源双手背后，微微颔首，半闭着眼思索着脑海中所存的能解白碴之毒的药物。

　　“竹捕快。”

　　将包公，公孙策和那含着血泪鸣冤的孙氏送至书房交给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守着，展昭奉命前来从梓源这里拿到解除白碴毒的药方。

　　“嗯，展大人。”

　　梓源听闻，微弯眼眸，侧身而笑。

　　微风过，青丝抚上眼角，一双如水星眸含着万千柔情。嫣红薄唇微翘，唇红齿白姣姣如月，绝世而独立。

　　展昭不察间竟看呆了，喉结上下滚动，一抹薄红笼上耳廓，声音中带着些许窘迫。

　　“咳……竹捕快，包大人希望你能尽快写出药方。”

　　一心用在思索上的梓源倒是也没有注意到展昭的异样，只是轻笑着，“啊，其实也不用催啦，属下心中已有药方，只需展大人稍等片刻。”

　　“可需展某带你去书房？”

　　展昭闻言心中一轻，面上带着欣喜的问。

　　“不必劳烦展大人了。早都听闻南侠展昭大人武功高超，这记性自然是极好的。属下新来这开封府，有许多事情自然要尽快熟识，所以只需展大人仔细听着这药方。”

　　梓源微笑着摇头，清了清喉咙，“篁岭三克，白玲一克，石药稍许…………仔细研磨，浸沸水煮上一个时辰，待药味浓郁时加入芹汁三勺，细细搅拌，等芹汁味完全散去时方可舀入碗中给那孙氏在饭后服下一次即可见效。”

　　等说完药方，梓源歪歪头，“展大人可记住了？”

　　“展某记下了。”

　　仔细回忆了一番，展昭点点头，抱拳。

　　“展某公职在身，恕无法再陪…………”

　　听到展昭即将告别，梓源眼珠一转，连忙开口打断他，

　　“诶，展大人！不瞒大人，属下昨日才来到这开封府，不知大人可否给属下一天时间熟悉一下附近呢？”

　　“你说你‘昨日才来’？”

　　闻言，展昭突然想起张龙赵虎昨天的失礼举动，再想到了最近热闹非凡的开封，心中有几分了然，浅浅一笑并未阻拦。

　　“这样也好，竹捕快，今天你就去熟悉一下这里吧。”

　　听到展昭并未拒绝，梓源眨眨眼，笑眯眯的弯腰，“啊，谢谢展大人！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心系着客栈房间里的子安子平两兄弟，梓源并未逗留，立刻转身动用轻功，脚尖微点，仅仅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展昭的视野里。

　　“…………呵，这竹捕快…………”

　　不知为何心情极好，展昭轻笑一声，嘴角微扬的转身奔向开封府的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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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粗麻布衣服，梓源低下头遮掩着自己的脸，倒也没有费多大力气就买到了之前无意间得知的子安子平难得喜欢吃的桂花糕。

　　特意绕到悦来客栈后门，梓源将装着糕点的袋子绑起来挂在手上，抬头看了看颇高的房间窗户，毫不在意的退后了几步，然后向前借了一步的力向上飞升，轻功绝妙的轻松攀到窗沿单手撑着窗檐翻身进入了房间。

　　“哈！我回来啦，子安子平！”

　　弯眼笑着将桂花糕提起放在耳边摇了摇，梓源眨了眨眼，“终于买到了哦！我可全程都没敢露出脸呢！”

　　半坐起的子安闻言，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浅浅的勾着嘴角。

　　“谢大人。”

　　“没什么啦。子平又睡着了？”

　　梓源走过去将桂花糕递给子安，然后走到屏风后，褪下身上的麻布衣服，换着自己昨天穿过的一身飘逸白衣。

　　“是，我弟弟从小就嗜睡，并没有什么大碍，感谢大人关心。”

　　低头看着自己身侧熟睡的子平，子安轻轻整了整他额头上凌乱的刘海，眼神温柔安静。

　　“啊，子安，我今天早上成功通过考核进入了开封府，现在已经是一名捕快了哦。”

　　从屏风后走出来，梓源抬手束着纯白发带，聊天似的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捕快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屈才了。”

　　听到这里，子安微微皱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以您的实力，就算那南侠展昭也未免能…………”

　　“哎呀哎呀，子安～别说啦！是不是捕快又有什么要紧呢！再说啦，以后巡街的时候啊，还能趁展大人不在时趁机买两块桂花糕带给你们呢！”

　　“…………那位‘展大人’？大人，您根本就不必称呼那南侠为‘大人’…………”

　　竹子安一脸严肃的说着，剑眉紧缩。他的大人如此优秀如此超然，听到她叫别人‘大人’，他总觉得这心口很不舒服。

　　一脸不在意的摆摆手，梓源整了整自己宽大的袖口，“没事啦，一个称呼而已…………不过子安，今天展大人放了我一天的假去熟悉一下附近，你肌肉已经恢复，想达到原来的水平就必须要常运动，所以你想要和我一起去吗？”

　　子安闻言，常年紧抿的嘴唇微微翘起，浅浅的笑着。

　　“属下愿意陪大人一同前去。”

　　“啊，那我先去楼下等你，你换好衣服后记得把我的伞带上…………还有，要从后门走啦。”

　　梓源单脚踏上窗檐，交代完后用左手一撑，灵巧的翻身一跃而下。白色衣袂翻飞，夹杂着几缕青丝，翩翩好似一只自由优美的鹤。

　　从床上起身，扶着墙壁皱着眉熟悉了一下身体传来的疼痛和几天不用导致的肌肉松弛的不适感，竹子安呼着气，半阖着眼，眼中晦涩不明。

　　…………果然啊，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大人称呼别人为“大人”。

　　略微习惯后，子安将那一盒自己未动过的桂花糕放在子平身侧，仔细的帮他掖了掖被角。这才穿上自己一身黑色的劲装，佩戴上青色长剑，小心的拿上那把倍受主人喜爱的红伞，像梓源一样翻身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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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那李华大一家和你相公李华二并不是被你所杀？”

　　在开封府书房里，包拯紧锁着眉毛，一张黝黑有着一弯月亮的脸上满是凝重。

　　“是…………民女起过杀心……但，但是，从未记得自己杀过人，也不记得为什么而中的毒…………”

　　喝过展昭端来的药水的孙氏黯淡着一双眼，平铺直叙的说，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包拯的话，时不时因为脑中的阵痛而浑身哆嗦。

　　…………好想见，好想再见到，那个小少年，甜甜的叫着自己“姐姐”的小少年…………

　　小宇，这里好冷好可怕啊…………姐姐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感到安心……来见姐姐好不好…………

　　脑中不断浮现着孙涵宇和梓源的脸，时而重叠时而分离，一时心神不宁，视线开始模糊，大脑竟疼的发晕。

　　“…………罢了，你一直身中奇毒，身体本就虚弱，现在看来是暂时不适合再问下去………”

　　叹了口气，包公本想让孙氏好好休息一下，却眼尖敏锐的感觉到了孙氏此刻的心神不宁。

　　“唉，孙氏，莫要太过苛责自己，本府定会还你一个前因后果…………”

　　“嗵——”

　　“孙氏！孙氏……？！孙氏！！”

　　毫无预兆的，女人孙氏突然合上眼，身体向前倾去，猛的摔在地上。

　　“孙氏！！”

　　展昭心一惊，向前一步半跪在地伸手扶起了嘴里无意识喃喃着“小宇小宇”的孙氏，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包大人，这孙氏只是晕过去了，不过看起来似乎精神状态很不好，嘴里一直念叨着那弟弟的名字。”

　　略微用力将昏迷的孙氏抬起放在椅子上，展昭抱拳说着。

　　“…………唉，多可怜的一介女子啊……”

　　包公叹了口气，摇着头。

　　一直沉默着在一旁听到公孙策眼珠一动，笑得灿烂的上前。

　　“大人，学生认为，这问孙氏话的时候最好让那位竹捕快跟着。据学生观察所得，这小少年的在与否十分重要。”

　　“你说的可是那竹捕快？”

　　包公颔首沉思片刻，想到当下实在无计可施的艰难处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展昭，

　　“展护卫，那还得麻烦你将那竹捕快带来。”

　　展昭一愣，拼命压下嘴角的抽搐，随即恭敬的应下，抱拳施礼便离开了书房。

　　“…………可我才刚刚给竹捕快放了一天假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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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子安，你看这个怎么样？”

　　开封街上，梓源左手打着红伞，右手素白掌心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剑穗。

　　那剑穗红似烈火，流苏细软，在风中肆意飞舞，竟像是火焰在跳动，一时之间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

　　…………红色啊。

　　「“…………梓儿，你为何如此喜欢这白衣？”」

　　曾几何时，在那世外桃源般的岛南山上，在漫天飞雪的冬季，那个清冷如霜的男人这么问她。

　　「“啊！那师父又为何总是喜欢穿白色衣服呢？”」

　　被寒风冻红了鼻尖，那时的她弯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笑容温暖灿烂。

　　百里凌如墨的黑发披散在后背，左手撑着一柄红伞，一袭白衣衣袂飞舞。他眉间尽是淡然冷清，一张俊脸上红唇薄情。闻言，他抬手揉了揉梓源落着白雪的柔软发顶。

　　「“真是调皮。梓儿，这只是师父的习惯罢了。”」

　　「“那这也是梓源的习惯！”」

　　欣喜于百里凌的动作，她踮起脚尖，主动蹭了蹭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掌，耳廓红的透亮。

　　「“呵。”」

　　她的师父轻笑，收了手，「“梓儿穿这白衣是极适合的，只是这白色过于单调。”」

　　然后，极为罕见的，百里凌弯下腰，将手中的伞柄递给了她。「“梓儿，这红色赠你，这样就不会单调了。白色虽好，但心也未免会感到清冷，有了这抹红色，以后徒儿的心便不会感到冷了…………你可还冷？”」

　　不冷…………师父，有师父在的话，万年玄冰都不会让梓源感到寒冷…………

　　这便是这柄红伞的由来。

　　只是，现今明明在二月春天，明明有着这抹鲜红相伴…………为什么梓源的心还会感到这么冷呢…………

　　在心里叹了口气，子安担忧的看着明显想起了以前事情而出神的梓源，抿了抿嘴唇，出声唤着竹梓源。

　　“大人！属下喜欢这红色剑穗……”

　　“啊，子安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不知子平喜欢什么样式的……”

　　猛然惊醒，梓源下意识挂上温和的微笑，握紧了手中鲜红剑穗，左右顾之的看着，“子平的话，子安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墨绿色的…………记得子平说过喜欢竹子？啊，那刚好…………”

　　…………大人。

　　子安垂下了眼帘，随即摇了摇头，“大人，墨绿色很适合子平，他会很开心的。”

　　“这样啊，那太好啦！”

　　梓源捏着两个剑穗晃了晃，笑弯了眼，像两轮姣姣新月。

　　梓源付了钱，在街边将伞收起递给子安，拔出他的佩剑，手指灵巧的在剑尾别上了火红的剑穗。

　　“还你，子安。你看，这样你的剑是不是好看许………………”

　　————“竹捕快！”

　　一阵耳熟的男声打断了梓源的话，她也不生气，只是疑惑的转身看着从天而落到她身边的展昭。

　　刚刚站定，展昭看到梓源的打扮微微一愣，然后清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正色道，“竹捕快，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假期，只是那孙氏如今在开封府里再次晕倒，嘴里还念叨着那孙涵宇的名字…………不知竹捕快可否随展某回一趟开封府，看看孙氏？”

　　“她晕倒了？”

　　梓源皱了皱眉，无意识的紧紧攥着墨绿色的剑穗，思索着。

　　“…………嗯，孙氏病情要紧，属下怎能误了人的危急？展大人，属下愿意与您立刻前去。”

　　说着，梓源走到见两人有话要说而自觉的走远的子安身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前低语着。

　　“子安，我和展大人还有事去开封府，你想再逛逛也可以，记得把伞带回去，我先走了。”

　　梓源比子安身高低，只到他的胸口，因此她倾身低语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依偎在那个陌生的黑衣男子胸前，白黑相交，显得十分亲密。

　　这黑衣的冷峻男子莫不是竹捕快的心仪之人…………

　　不不不，竹捕快也是一介男子啊，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呢…………

　　展昭摇了摇头，抛开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看着说完话的梓源，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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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不上换衣服，梓源轻松超过展昭，穿着翻飞的白衣动用轻功轻盈的落在开封府孙氏住处的走廊前，快步走向等着两人到来的包拯和公孙策，抱拳施礼。

　　“属下来迟，请大人责罚。”

　　“…………咳，无碍，竹捕快起来吧。”

　　等了半晌才等到包拯的回答，梓源心中疑惑却也未说什么，连忙询问着情况。

　　“包大人，公孙先生，不知那孙氏是如何晕倒的…………嗯？大人？先生？”

　　赶着问病情，梓源连忙抬头，却只见颇有威严的开封府铁三角之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自己，时不时还捏两下鼻子，疑惑的问着，“大人们怎么了？可是那孙氏病情十分严重？”

　　见两人只清咳而不回答，梓源瞳孔微微一缩，睁大了眼，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波动，颤抖着。

　　“难不成…………难不成因为属下晚来一步误了病情，那孙氏已经…………已经…………”

　　“！咳，竹捕快不要乱想，我已经看过她了，只是陷入昏迷，并没有竹捕快说的那么严重！”

　　见梓源越说越离谱，公孙策连忙开口。

　　“…………大人。”

　　这时，迟来了一会的展昭也到了，神情复杂的看了看一身淡然从容的梓源，双手抱拳。

　　“嗯，展护卫，那孙氏晕倒时你也在场，就由你带着竹捕快去吧。如今孙氏精神不稳定无法查案，你二人今日只需照看好孙氏即可，本府和公孙先生还有事，你们进去吧。”

　　清咳一声，包拯挥挥手，随即带着公孙策快步离开了走廊，莫名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

　　看着两位大人离开，展昭微微一笑，“竹捕快的轻功…………真是让展某佩服。”

　　“…………”

　　梓源闻言，摸了摸鼻尖，尴尬的笑着，颇有几分可爱。

　　“…………这不是担心孙氏嘛…………展大人，属下以后不会了！”

　　“不，展某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是展某轻功技不如你。”

　　展昭轻笑着摇头，眉宇俊朗，温润如玉。

　　看着展昭转身欲带路，突然想起忘记告诉子安晚上不用等她回来的梓源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叫住展昭。

　　“啊！展大人——”

　　“……嗯？这剑穗可是送给展某的？”

　　闻言一愣，梓源眨了眨眼。

　　被她差点忘记的墨绿色剑穗还在手心，她伸手时下意识捏住了剑穗的一角，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她在送剑穗一样。

　　“啊，大人，这是…………”

　　本想否认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梓源看着眼前人的笑容，眼眸睁大。

　　薄唇弯起，溢满光彩的眼眸中流露着最朴实真诚的喜悦和期待，那笑十分自然，却自然的让梓源恍如隔世…………

　　…………在那时，收到师父一柄红伞的她是不是也是如此欣喜？

　　“…………嗯！不知道展大人喜不喜欢，属下就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像展大人的！让属下给您挂上吧！”

　　敛了敛思绪，梓源弯眸一笑。

　　“不用了，展某自己来就好……”

　　“不让属下挂的话，梓源就不送给展大人啦！”

　　看着梓源难得的孩子气，展昭包容的笑了笑，只好解下腰间巨阙递到梓源面前。

　　十指翻飞，梓源很快挂上了墨绿色的剑穗，弯着眼笑。

　　白衣少年笑得开心，水眸含星…………

　　只是那垂下的手触碰着白衣里隐藏着的纯白长剑，指尖颤抖。

　　————白泽，白泽，白泽…………

　　————对不起，大概你再也无法拥有一件红色的剑穗了…………

　　————………师父啊，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