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雪衣红伞》木瑞

3、第三章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某来迟。”

　　公孙策正捏着手中的奇怪药丸仔细端详，听到展昭的话后连忙回头。

　　“啊，展昭，你可来了，看看这药…………嗯？这位是？”

　　“这是府里新招的捕快，叫竹梓源，展某听他说能认识先生这奇怪的药，便带他来见先生，不知包大人在何处？”

　　“包大人刚刚外出，应该是去隔壁看那名女子了。”

　　公孙策笑着端详着一旁的竹梓源，见他看着自己，梓源忙上前一步，“公孙先生，在下竹梓源，是开封府新来的捕快，听展大人和那带路的衙役的只言片语，属下大概推测出那是自己曾在书上看到的药，告诉展大人，展大人也是破案心切，这才带着属下来到了先生这里。”

　　“哦？”

　　公孙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竹捕快，你说自己在书上见过这种药？”说着，公孙策，伸出右手，食指拇指捻着那颗着实让他头疼万分的药丸。“既然展昭说了，那你且看看。”

　　“是，先生。”

　　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梓源立刻伸手接过药丸，手指几乎颤抖着拿不稳。

　　这就是，引魂丹…………

　　梓源欣喜的低头看去，但只肖一眼，却让她本来疯狂跳动的心如坠冰窖。

　　颜色雪白，形状浑圆是没错，但这颗药丸质地却十分坚硬，接触到手心的汗水也没有一丝溶解的现象。

　　梓源不死心的把它放在鼻下仔细嗅嗅，失望的发现并没有什么茉莉花香，而是一种十分浓烈的药味…………

　　这不是引魂丹…………

　　纵使内心万分失望，梓源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皱了皱眉略微从饱阅各种医书奇闻怪志的大脑里搜索着这种药。

　　这确实不是她想要找的引魂丹，但它有着一股奇怪浓烈的药味，浓到几乎发臭，坚硬如石，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

　　“ ‘白碴’。”

　　梓源微微一笑，“这是‘白碴’。《奇志》中记载，‘色如雪，形大如豆，圆如球，硬似石碴，故名为白碴。’ ，关于它的效果，在另一本《昆仑物记》中有提到，‘食之即晕，委身于人，脱力而死。’，就是说食用白碴后会感到晕眩，然后模糊神志陷入昏睡。”

　　梓源将白碴还给公孙策，双手抱拳，“这便是属下所识，这白碴十分坚硬，需研磨充分再用沸水泡数个时辰，这时服下才能将药效完全发挥出来，若想要去除白碴的味道，需用盐水浸泡。”

　　“竹捕快，你确定这是‘白碴’？为何我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公孙策眯了眯眼，反问到。

　　“回先生，实不相瞒，属下无其他爱好，平日里除了医书外，就喜欢读一些奇闻怪志，因此也算是误打误着。若这真是白碴的话，那么那名先前服用下它的女主就不是被人控制了一般，而是因为眩晕昏睡和心中的恐惧，人为的把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放大。至于药效，白碴会损伤人体的肌肉，轻者瘫痪，重者失去性命，不知那名女子现今如何？”

　　“那名女子已经昏睡了五天，今天刚刚醒来，之前就已经有些行动不便。竹捕快，你可否救她一命？”不等公孙策说什么，展昭上前一步开口。

　　竹梓源有些意外的眨眨眼，爽快的应了下来，“属下愿意一试。”

　　“呵呵，展昭，那走吧，我们一同去那李夫人那里。”

　　公孙策饶有兴趣看着梓源笑了笑，带着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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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策带着展昭和梓源刚走出门，迎面便碰上了紧皱着眉头的包拯。

　　“包大人。”

　　“老师。”

　　公孙策和展昭都弯腰行礼，见包拯满面愁容的望向自己，梓源连忙抱拳弯腰行礼，“见过包大人。属下竹梓源，今日新来开封府的捕快。梓源在书上见过公孙先生手中的药丸，懂得一些解毒之道，因此展大人和公孙先生才带我来那名女子身边一试。”

　　“竹捕快，你说你认得这白色奇怪的药丸？说与本府听听。”

　　包公这时正因为这奇案而发愁，听见这新来的捕快说能认识，顿时心中有了一丝希望。

　　面对开封府的包大人，自己未来的上司，梓源不敢怠慢，忙认认真真的将自己向公孙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白碴之毒分为‘药毒’和‘心毒’，这药毒易解，心毒却难化，若无心毒，她便不会像丢了魂一般，况一日心毒不解，这白碴之毒就一日盘踞于心。属下冒昧，敢问一下这女子有何心毒？”

　　面色正义凛然却带了浓浓疲惫的包公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展昭，重重的叹了口气，将事件娓娓道来。

　　这女子本姓孙，嫁与李姓李华二，称李夫人。李华二是一个商人，每个两个月份就要背着许多礼物翻一座黑舟山去山那边的哥哥李华大家里坐一坐，说说闲话拉拉家常，有时也会带着孙氏一起去。基本上再过三四天夫妻两就回来了。

　　可着一次，李华二带着孙氏按惯例前去李华大家里做客，只是这一连十几天都不见夫妻二人回来，他的邻居感到很奇怪，于是偷偷的进入李华二家，结果居然在门内找到了已被苍蝇团团围住的李华二的尸体，不远处，孙氏一手提着血渍已经凝固的菜刀，面对着土墙不停痴痴的笑，疯疯的念叨着什么…………

　　“…………她念的是她弟弟的名字，她弟弟叫做孙涵宇，年仅十二岁，据说那户邻居报案后的前一天，有人在黑舟山东侧找到了常年寄居在李华大家的孙涵宇的尸首。本府立刻派人前去查看，结果发现李华大一家已被灭口，死无对证。”

　　“抓住孙氏后，本府也只能找到这个药丸，本案线索几乎没有，本府颇为费神。竹捕快，这案子似乎所有现象都说明杀人凶手是孙氏，你怎么看？”

　　出乎意料的，包公说完案情后，第一个询问的居然是刚刚见了一面的竹梓源。

　　“包大人，属下不敢妄言，只是需要大人让我见一见这位孙氏小姐。”

　　“本府去过了，可这孙氏自从被禁在开封府里，每天都是疯言疯语，眼神涣散，偶尔清醒时也是一问三不知，实在是不能提供出线索………………”

　　“大人，属下曾听一朋友说过，人与人间的问话，不应该是问和话，属下惶恐，不是质疑大人审讯的能力，只是大人可能用错了方向。”

　　“哦？那依竹捕快所言，你又会如何做？”

　　并未生气，包公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心平气和的问道，带着一份独有的从容不迫与凛凛正气。

　　梓源微微一笑，“大人，不是说大人不仁义不刚正不阿，只是身在公家久了，都会变得不懂人心…………”

　　“你说本府‘不懂人心’？”

　　被誉为青天的包公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发火，只是带着些疑惑的反问着。

　　“属下不敢。只是这孙氏一直念叨着弟弟孙涵宇的名字，让人十分在意。大人，属下现今刚刚年满十二，且面容偏幼，或许可以通过孙涵宇这个人解开她的心毒。”

　　“可是你与这孙涵宇面相相差甚远，如何假扮孙氏弟弟？”

　　包拯皱着眉，摇了摇头，“所以本府觉得不妥。”

　　“大人，所以说您不懂人心。”

　　梓源站直了腰，向前走了几步轻笑着打开了孙氏所在房间的门，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有时候人需要的，并不是所明白已经逝去的，这就是人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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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扉紧关，密不透风，屋内昏沉沉的，弥漫着各种药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很不舒服。

　　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她抱膝坐在床尾处，听到有人进来，她立刻警觉的抬头望向来者。

　　轻轻靠近的梓源暗暗打量着骨瘦如柴的孙氏，心惊于她空洞又呆滞的双眼和泛着诡异乌青的眼底，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你…………你是…………”

　　出乎意料的是孙氏先开的口，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用石块划着玻璃，令人毛骨悚然。

　　听到孙氏的话，梓源脚步一顿却并未停下，继续靠近着身中白碴之毒的可怜女人。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不断靠近的竹梓源，孙氏瞪大了眼睛，用嘶哑难听的声音惊慌的喊着，见大喊无果，她忽然坐起伸出瘦削的双手一把掐住了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梓源白皙的脖颈，用着力。

　　习过武功，梓源微微皱眉，轻叹一声，看着眼前形容鬼怪魑魅般可怖的女人，靠近的距离足够让她看清她眼底的疯狂无错，恐惧，和滔天嗜血的仇恨。

　　啊，你做错了什么呢？

　　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如此可怜？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让我来帮你…………

　　被掐住脖子，终于感到有些呼吸不畅，梓源却并未露出一丝半点的难受。她反而露出了一个略带着些调皮和天真的温暖笑容，身体向前一倾，软软的发顶抵着女人消瘦的颈侧，轻轻一蹭……

　　“姐姐～～”

　　猛地如同触电一般，女人瞳孔骤然紧缩，掐着脖子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脱了力，垂下，僵硬着一动不动。

　　“姐姐，姐姐，姐姐…………”

　　梓源偏头看向哆嗦着嘴唇的孙氏，弯起眼睛微微一笑。

　　清秀的眉毛下一双盛满光点的眼睛如水般柔情，薄唇微翘眉眼弯弯，白皙的皮肤如上好的凝脂，温热的体温从他的额头传至全身…………

　　他，他在笑，还在笑啊…………

　　「“姐姐～小宇一定要走吗？那以后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记忆中的小少年，眉清目秀面容姣好，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舍和依赖…………

　　「“姐姐～这是我早上采的新鲜竹笋，想吃姐姐做的炒竹笋～”」

　　好好好，给你做，给你做，我的小宇…………

　　「“姐姐～快下雨了呢～出门时要小心哦！要不要小宇去接你呢？”」

　　不用……不用小宇……你会累着的，歇着吧…………姐姐很快就回来……

　　「“…………姐姐，李大哥要我去他家玩，玩…………我很快就回来哦！”」

　　不！不要！不要去！不要去，去…………不要去，啊………………

　　最后眼前的是什么呢？

　　啊，对了，是血啊…………

　　赤|裸的小少年和男人，浑身的汗水，满地的血…………

　　静静的靠着她，梓源感受着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有滚烫的液体自那双空洞的眼睛中流下，落在她的脸上，烫的生疼。

　　“小宇……小宇……小宇…………”

　　梦呓一样，孙氏望向梓源，满眼神经质般的温柔，她轻抚着梓源的脸。

　　“姐姐，包大人，就在门外，等着你。”

　　见状如此，打破了孙氏麻木封闭的内心的梓源起身，微笑着如清风拂面。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这个溢满绝望与愤怒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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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捕快，情况如何啊？”

　　刚走出来关上门，梓源就被团团围住。

　　“展大人，包大人，公孙先生。属下幸不辱使，估计很快，那孙氏就会出来喊冤，为您提供线索了。”

　　梓源抱拳施礼，薄唇勾着一抹笑。

　　“竹捕快这话可当真？这孙氏心魔之重，之前不肯让人靠近她一步…………”

　　亲身见识过孙氏疯病的包拯摇摇头，有些疑惑和不相信，但很快，梓源刚关上的门就被重重推开…………

　　————“大人！！！！民女冤枉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重响，几乎整个人摔在地上，外表憔悴宛若鬼怪的孙氏艰难的抬起头，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喊着，几近绝望。

　　磕破的额头流着血，那张抬起的脸上布满泪痕，眼底有着令人心惊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