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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几个黑衣人木愣着脸被傅逸的人重新绑起来,推搡着往外走。
舒夏指着受伤最轻的老五道:“二皇子能把这个人交给我吗?”
傅逸不由得认真打量了一眼:“可是此人有何特别之处?”
舒夏格外赞同地点头:“我发现他格外贪生怕死。”
老五:……这对于一名死侍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看了看外表谦和的二皇子,再瞅一眼被烫掉了一层皮的老六,他最终沉默地站到了舒夏身边。
毕竟人是她抓到了,傅逸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等人走远,舒夏看着一旁神情忐忑的男人,好奇地围着他绕了两圈:“知道被送到二皇子那里是什么下场吗?”
老五吞了吞喉咙,苦涩道:“生不如死。”二皇子瞧着温文尔雅,可若真的无害,凭着贱婢之子的身份怎么可能在皇宫站稳脚跟?
在他看来,和二皇子相比,江家二小姐那些惩罚人的手段只不过是儿戏罢了,往身上浇开水有什么可怕的,他在内狱里看到同伴们被滚水浇了一遍又一遍,鲜红的皮肉外翻,那些狱卒们还嫌不够,在伤口处淋上蜂蜜,监牢里蛇虫鼠蚁不断,他听着同伴一声声痛苦的咆哮,最后没了气息。
舒夏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粉嫩嫩的裙子,“你好像挺看不起我的?”
“不敢。”
舒夏喊了彩环进来,小丫鬟的手里捧着一个摆满瓷瓶的小托盘,舒夏的指腹一一从瓷瓶上划过,惊得黑衣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没什么本事,不过我庶姐是个能耐人,你应该知道她精通毒术吧,不如你来猜猜看这些都是什么毒药吧?”
黑衣人没说话,血粼粼的后背渗出一股股汗水,泡得伤口愈发得疼。
彩环端着托盘纳闷:“小姐,这些都是大小姐制出来的毒药,其他人怎么猜得出来啊?”
“是啊,都是大姐弄出来的,”舒夏笑眯眯地放下一只瓷瓶,流转的眼波带着笑意问:“今日可有人来给牢里送过午饭?”
彩环摇头。
舒夏点着手指头数了数,一共十二只瓷瓶,她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些就当做午饭吧,等他都吃完了,吩咐人放他离开。”
黑衣人苦笑:“江小姐要我死便直接给我一刀,何必玩弄这种把戏?”
舒夏抱紧了怀里的小手炉,慈悲又不满地看着他:“我信佛,从不杀生。”
地牢里空气阴冷,舒夏不喜待太久,回到院子里没多久便听见后院子来人回话,说是那黑衣人已经服完了所有的药,离开江府了。
彩环急得直跺脚“大小姐怎么那么没用!一大堆毒药竟然没一个能毒死人的,这下怎么办啊小姐?”
舒夏把人拉到桌子旁边坐下,敲了敲她的脑袋,“慌什么,他身上中了那么多毒,出去的第一件事你觉得是什么?”
“解毒?”彩环眼睛一亮。
是啊,解毒,况且江殊怜一向无比自信自己的毒药,这下子就让她好好研究去吧,省得待在庄子里还不安分。
只要府里在没有刺客,彩环便放心了,眼下最愁的不过是舒夏的婚事,她叹气不断:“小姐,我听庄子里的婆子传话,大小姐已经绣了好几套鸳鸯枕被了,您怎么还不动手呢?”
看着为自己着急上火的丫鬟,舒夏也很无奈,绣花这回事,在天宫中她就没学过,况且不过就是成个亲而已,傅沉也没要求一定要她绣这些东西。
对于小丫鬟的话,舒夏往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实在被说得烦了,就胡乱绣两只鸭子搪塞过去。
没有江殊怜作妖的日子实在是快活多了,可婚期在即,江鼎天思虑再三,不得不派人去乡下接江殊怜回来备嫁。
“等你二人出嫁,我便回老家襄阳去,”江鼎天和舒夏说起自己打算回老家开班学堂的计划,舒夏很是支持。
隔了十来日,派去乡下的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回来,马车上不见江殊怜的踪影。
婆子抹着眼泪:“奴婢说奉了老爷之命来接大小姐回家,可大小姐偏偏不信,在路上几次三番要逃走,那边山路难走,大小姐一个不慎就掉进了悬崖,我们派人下去找了,只找到血淋淋的一具尸体!”
江鼎天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跪在地上的婆子们哭天抢地地喊着冤枉,吵得人头疼。
“不怪你们,都下去吧,”江鼎天佝偻着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喉咙间一直低声叹息:“这就是命吧,报应,都是报应啊。”
从那边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起一句江殊怜的名字,按部就班地给五皇子府上送信,再有条不紊地安排舒夏的婚事。
一架普通的马车停在巷子口,车夫率先跳下车来,搬出了旁边的小板凳,舒夏踩着凳子下车,瞥了一眼空荡的街头,还有任劳任怨的车夫。
“新身份你适应得还挺快。”
车夫抬起头,熟悉的脸正是那日被放出地牢的黑衣人老五,不过舒夏给他起了新名字,小黑,简单易记,朗朗上口。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接受这样没有尊严的羞辱,但是在命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他实在是怕了这个总是笑眯眯的江二小姐,他那日还庆幸自己能活着走出江府,不远千里去找江殊怜解毒,试了足足十来日,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时,江殊怜皱着眉说毒她解不了。
当晚他体内的毒药发作,疼得生不如死,痛到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江二小姐嘴里的话全是鬼扯,什么江殊怜的药,那明明就是她给他下的毒!
那几日每天子时都会毒发一次,等到天明清醒时,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他耗费了最后一丝力气给舒夏写了封信,对方回信很快,在心里轻飘飘地问:“是不是江殊怜给你服用了首乌?首乌和你体内的毒药相结合,会激发另一种剧毒。”
那一刻他遍体生寒,连他去找江殊怜,江殊怜给他用什么药都能算到,江二小姐当真那么简单吗?
“小黑,想什么呢?”舒夏揣着小手炉,娇憨地歪头看他。
老五赶紧打了个寒颤,深深垂下头:“没什么,小姐,江殊怜就在里面,”小黑的神情古怪,实在是没见过江殊怜那般百折不屈的女子,要死要活地想见五皇子。
为了做戏也为了泄恨,小黑当真是把江殊怜扔下悬崖滚了一圈,捞上来以后只往她伤口上洒了些药粉,连衣服也不给换一件,因此现在江殊怜身上穿着的,还是摔下悬崖那日泥泞的衣裙。
舒夏手指搭在门框上正要推开,忽然停下动作,乌黑圆润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黑衣人看。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故意在江父派人去接江殊怜前,安排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乔装打扮成江府下人,哄骗说要接江殊怜回府,一开始江殊怜还非常相信,直到在马车上被人捆起来打了一顿又一顿,对于后面几波舒夏派去的人她再也不相信。
即便最后那一行婆子真的是江家的人,在江殊怜眼里那也是舒夏搞的鬼,特地来捉弄她的。
所以……把江殊怜从马车里劫下来的小黑,在江殊怜眼里应该是救命恩人吧?
舒夏带着一丝流连地把手里的小火炉塞进小黑手里,语气轻快狡黠:“你进去好好哄着她,就说是五皇子特地把她安排在这里的,外头不安全,到处都是要杀她的人,让她务必不要踏出宅子半步。”
小黑拧着黑眉:“她会相信吗,万一她偏要出去呢?”
舒夏好生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刺客真是脑瓜子不开窍,“你的武功是用来干嘛的,不会拦住吗?”
小黑苦着脸,想到江殊怜那被他蒙住脸打断的一条腿,觉得这差事难度相当之大。
舒夏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解药扔过去,小黑晃了晃,里面的药丸叮当作响,看起来似乎有大半瓶。
舒夏揉了揉冻僵的脸,又摸出一瓶粽子糖往嘴里塞了一颗,鼓着嘴巴提醒道:“你省着点吃,一天一粒,过几日我就要成婚,恐怕没时间给你送药。”
小黑捏着瓶子心态很稳,反正大半瓶,够他一个多月的量了,进出皇宫大内,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谁料舒夏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尤其是……下半身。
小黑刚刚感受到那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便听到江二小姐轻轻柔柔地提出建议:“要不然,你进宫做个太监吧,解药管够。”
小黑肃穆着脸,觉得自从跟在江二小姐身后,比过去的二十几年厮杀生活还要难熬,他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二小姐的想法,只能心虚地移开目光,卑微地弯下腰:“我还是替二小姐看管好江殊怜吧。”
也行,舒夏点点头,原本也就是逗他玩玩的,但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开始有点想念皇宫里的太子殿下了,被逗得耳朵滴血,脸上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呆样,真是。
可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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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宫流出来的二百零八抬聘礼,浩浩荡荡地被搬进江府里,足以证明未来太子妃有多受太子重视,来看热闹的人把江府外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江鼎天高兴,让下人拿着散碎银子,权当是给大家沾沾喜气。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声势浩荡得谁人不知今天是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
外头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也惊动了屋内养伤的江殊怜,她撑起半边身子望向窗外,只看到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还有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
“老五,外头那么喜庆,谁家今日迎亲?”
小黑木着脸端药进来,闷着头道:“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不知怎的,他并不希望江殊怜喊自己小黑,只告诉她自己的代号。
果然,江殊怜瞬间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的大红喜色看,直要看得能把它烧出洞来似的。
她不顾刚刚接好的那条腿,急急忙忙问:“五皇子呢,五皇子可说过何时来看我,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小黑粗手粗脚地把药碗塞到她手里,语气敷衍:“五皇子心中自有谋划,姑娘只需静静养伤,耐心等待即可。”
每天日复一日地问上两句,她不嫌烦,他都快忍不住了。
听说五皇子一直在思念着她,江殊怜终于破涕为笑,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挪回来:江舒夏就算成了太子妃又怎样?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这天下迟早是傅勉的,到那时候她就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到时候她一定要把江舒夏满门抄斩,连带着江鼎天那个老废物!
脑中完美地规划好未来,她的神情终于温和下来,目光如水地看向小黑:“你之前身上中的毒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再配几副药方子试试?”
想到那几晚喝了江殊怜的药之后毒发的痛苦,小黑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眼里闪过几丝嫌弃:“不劳烦江姑娘费心,我自有办法。”
从屋子里退出来,他摸了摸怀里温热的小瓷瓶,里面又多出了十几粒解药,是今早江家的小丫鬟送过来的,说是今日二小姐大婚,特地送给他的礼物,让他也跟着沾点喜庆。
她大可不必给的。
小黑叹了口气,捂住了瓷瓶,头一回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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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婚,程序繁琐,舒夏连个整夜的觉都没睡好,一大清早便被彩环从梦中拖起来,穿上重重的嫁衣,连顿热乎的早饭都没吃便上了花轿。
接下来的半天更是浑浑噩噩的,在钦天监的主持下完成大典,紧接着又被带进了寝宫,连太子的面都没见上。
宫人们一走舒夏便掀下了红盖头,彩环赶紧跑过来制止她:“我的小姐啊,不对,现在是太子妃了,太子还没来呢,这盖头可不能摘!”
舒夏不管这么多,碰了碰压在发髻上的头冠,只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
“彩环,这有什么吃的吗?”被褥上倒是铺了许多花生,可舒夏不爱吃那玩意。
彩环摇摇头,进宫的时候都有嬷嬷们检查的,身上不能夹带东西,“您在忍忍,我们在宫里头人生地不熟的倘若现在叫人传膳,恐怕会有人在后头嚼舌根。”
舒夏想来不惧流言碎语,不过想到性情温厚的周皇后,算了,忍一忍吧,总不能让周皇后也跟着被人议论。
约莫过去一炷香的功夫,几个小宫女托着几盘点心走了进来,看到已经摘下盖头的舒夏时有些吃惊,很快便低下头,规规矩矩地把东西摆放好,站在一旁:“太子妃,太子殿下让奴婢们送了些点心过来,殿下说他归来得迟,让您不必等候,先用些东西,若是有其他事情,只管吩咐我们几个。”
几个宫女走后,彩环的眼睛红通通的:“小姐,太子殿下对您真好!”
舒夏吃了一口蝴蝶酥,幸福得眯起眼睛,听到彩环说的话后头也没抬道:“我是他的太子妃,他不对我好对谁好?”
不过舒夏在心里微微点头,看在他态度还不错的份上,今后她也会尽力保护他,对他好点的,大不了少逗弄他。
可是,真正看到他的那一刻,舒夏又觉得心痒痒了。
傅沉今日心情好,被灌了许多酒也没主意,直到喝得不能再喝了,脑袋晕乎乎地记起太子妃还在等着自己,这才趁着理智尚存时让小太监扶自己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