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一天就辍学》问尘九日

6、第六章

　　三中后面有一块空地，停满了学生的电动车，虽说学校明面上说了，禁止学生骑电动车上学，但违反规定的一抓一大把，学校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强调说停外头的车如果被偷了，一概与学校无关。

　　程彻轻车熟路地把车停那，然后领着沈木深去向后门的保安老伯诉苦。

　　“今天刚开学，还不适应，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再加上我家又离得远，路上堵车堵的厉害，”程彻委屈道，“这不也还没迟到多久吗？知道老伯您人好，您就帮我这一回吧。”

　　保安老伯喝了口保温壶里的茶，被他逗笑了：“不成，你这是一回吗？上学期闹个十几回，我都给校领导批评了哦，我个老头子要面子，可不敢再放你进去了。”

　　“就最后这一回，领导要问起来，您就说我是翻墙进的，您年纪大了抓也抓不住，实在没办法。”

　　“那你怎么不直接翻去？”

　　程彻：“那不是一翻就一身灰吗？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这么野蛮。”
　　紧接着他又道：“保安伯伯您人怎么这么好？您要是放我进去，您就是我亲伯伯，我改天买烟孝敬您，保证。”

　　保安老伯原本态度就不强硬，听他这张嘴一张一合，被逗得弯了眼，于是心一软，就打开了电动门。
　　“就饶你这一回，下次可不敢再迟到了，快回班上去。”

　　程彻上一秒才笑着答应，下一秒就带着沈木深在校园里转悠了起来。

　　“三中操场挺破的，没你们一中大，那边还在装修的是艺体馆，我们这届高三能不能用上还得看运气，”程彻说道。

　　因为程彻的介绍，沈木深的目光才在那些建筑上多停留了一会——他其实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

　　有一个领导模样的地中海先生路过，冲程彻点了个头：“怎么还在这儿溜达，你们高三那边不是今天开学吗？”

　　程彻脸不红心不跳地指了指沈木深：“新转来的同学，班主任让我带他熟悉一下校园。”

　　“这样阿，那快去快去。”地中海先生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等他走了，沈木深才问：“你现在不回班级没关系吗？”

　　“问题不大，反正都迟到了，不差这一时半会，我们班坑贱……班主任只要不收到执勤那的罚单，就不会找我们麻烦。”

　　沈木深点了点头。

　　程彻接着用下巴指了指刚刚那位领导上的那栋楼：“这一排楼是高一高二的教学楼，我们的在天桥那边，虽然去食堂和小卖部比较方便，但周一升国旗和周五做操就很烦。而且高三老师普遍耳聋，听不见下课铃声，我们抢食堂还是抢不过高一高二那群猪崽子。”

　　听到这里，沈木深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差点笑了。

　　整个校园也就那么大，程彻没介绍几句就介绍完了，经过高三教学楼下的大厅时，程彻的脚步顿了顿：“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年级长？”

　　“嗯。”

　　“办公室在二楼，从这儿上去，左拐第一间是文科办公室，第二间才是理科的，年级长应该穿着条纹POLO衫，带个茶色眼镜，长得有点像岳云鹏，反正你一看他就明白了。”程彻说完停了半秒，又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沈木深想也没想就习惯性拒绝了。

　　“行。”反正顺路，程彻就顺带送他去了二楼，然后也没多事，又径直走向五楼。

　　路上，程彻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性格还挺奇妙的，明明心里不怎么热情，但是一面对别人，还是习惯性热情贴心。可要是对方充分给予回应的话，那倒还好。
　　但沈木深别说充分，就连给予回应都很吝啬，搞得他有点疲惫。

　　总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种性格有点麻烦。

　　程彻走进八班班门的时候，一群男生就朝他围了上来。
　　领头的余兴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拿下了并不沉的书包，然后无耻地将其打开了，紧接着就开始寻找自己想抄的作业。

　　“程哥你怎么又迟到？弟弟们等你的作业等的花儿都谢了。”余兴一边拿走数学卷子，一边道。

　　李豪耿：“先到先得，我先预订一下物理。”

　　程彻：“我昨晚不是全拍了发群里了吗？你们没看？”

　　“我等渣渣哪能一口气抄完阿，我抄一半就睡着了——还想说进来借大家的抄抄，结果一个个都没写。”
　　“别浪费时间了，趁着坑贱哥还没来，赶紧把作业抄了，其他都可以先放放，数学一定得抄完。”

　　郑睿博：“你们有带手机的别和我抢数学阿，看微信群里答案就行了，我手机一早就被我妈收了。”

　　余兴贱兮兮地举着一大叠数学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I’m sorry to hear that，先到先得，我手机昨晚睡着忘充电了，只能返璞归真了。”

　　“你妈，”郑睿博拍了拍余兴同桌肖小军的肩膀，“小军，先和我换个位置，我抄完数学再换回来，拜托了。”

　　肖小军是个好说话的胖子，没故意为难他，答应后就提着书包去了隔壁组。

　　程彻把书包里的卷子都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由着他们拿，接着坐回了座位，掏出手机准备玩。

　　程彻前桌是个特别活泼的女孩，平时和程彻他们一群男生混在一起磕牙打屁，半点也不在乎形象，程彻一落座，她就一脸好奇地转身来问：“诶，程彻，我有个朋友想知道，今天坐你车后座的男生是谁阿？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以前从来没见过。”

　　她同桌笑着拆穿：“无中生友。”

　　程彻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朋友她眼睛瞎了，我一个人来的。”

　　“放屁，我路上明明亲眼看见的，长得那么好看，我要不是不会画画，我现在就能给你复原出他的脸！”杨思思激动道，“你快说他姓甚名谁，年芳几何，哪个学校的，几年几班，家住哪？”

　　程彻平淡地答道：“这属于个人隐私，再说你查他户口干嘛？我寻思他应该也看不上你。”

　　杨思思气的要打他，程彻眼疾手快地连人带椅子向后一退，杨思思一拳打空，人差点扑到他桌面上。
　　杨思思有火撒不出，只能叹了口气嘲讽道：“唉，你说你这么贱是跟谁学的啊？自己在家琢磨的么？”

　　“承蒙杨老师教授，不过杨老师已经将贱字练得登峰造极，学生恐怕没机会青出于蓝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年级长突然领着沈木深进了班级，他推了推眼镜：“别闹了，都坐回自己位置上去，高三的学生应该有高三的样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同学沈木深，以后就和你们一个班了，大家要好好相处。”

　　说完他转身对沈木深道：“跟我来。”
　　年级长走向了后排，对程彻和李豪耿道：“你俩不是玩得很好吗？干嘛非要单人单桌？你俩独栋别墅也都快住了一年了，来，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是让新同学在你俩之间选一个同桌，二是你俩凑一块坐，自己决定。”

　　两人都看着年级长，李豪耿又看了眼沈木深，欲言又止。

　　年级长看起来很严肃，但由于气质原因，再严肃都有点憨，见两人不说话，他有些无奈道：“又不是让你俩搭伙过日子，犹豫那么久干嘛？”

　　李豪耿在群里得知程彻和沈木深的关系不太融洽，知道他没可能和人家一起坐。虽然舍不得自己这坐了快一年的位置，但平时和程彻磕牙打屁是平时，这事上他还是不敢劳驾程彻的。
　　于是只好自己识相地背了书包，把座位挪到了程彻隔壁。

　　其实两人也没非要单人单桌不可，平时晚自习无聊了两人也经常凑一桌下五子棋。主要是一人霸着一个桌子挺爽的，两个抽屉都随便祸害。

　　“木深同学，我们这进度和一中一样，就在有些复习材料上有点差异，我会交代你们班上同学，待会把你缺的和二轮复习的教材一起带上来。”年级长歇了歇，又接着道，“这儿是基础班，你用心学习，半期考有一次再分班的机会，只要考上理科倒数五十名以上，就可以出这个班了。”

　　沈木深颇为敷衍地应了一声。

　　年级长走后，班上憋着的聊天声又放开了。

　　沈木深的前桌是余兴，本着以后可能就算邻里关系了，一边忙着抄作业，一边也要和沈木深搭话：“你叫沈木深是吧？刚我们思思姐还提你呢，拉着程哥问你叫什么。”

　　杨思思捏了个纸团砸他脑袋上：“不说话会死？”

　　余兴笑道：“好好我不提了。”
　　笑完他打算继续和沈木深搭话，可惜沈木深一直表现得爱搭不理，余兴到最后搜肠刮肚，一点话题也不剩了，终于明白了程彻说他不好相处不是在造谣。
　　于是只好默默闭嘴，专心抄作业去了。

　　片刻后，班主任王铿建板着脸走了进来。

　　班上立即安静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颇为严肃道：“碍于有一些同学是刚来我们班的，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王铿建，是一名数学老师，以后也将是你们的班主任，我的作业量决对不会多，所以希望同学们都能认真自主完成，要是让我发现谁的作业有抄袭的迹象，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你们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我都看了，嗯挺好的，已经没什么退步的空间了，各位都是潜力股。我们八班，说好听点是基础班，说难听点就是差班，我也不糊弄你们，没意思，你们第一次市质检之前还没能出这个班的话，就只能去选一所喜欢的大专了，所以呢……”
　　他突然停了下来，学生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低着头的程彻。

　　程彻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忙抬起头，顺手还推了把李豪耿的大腿提醒他。

　　王铿建从高一开始就是程彻的班主任，对此事已经司空见惯，但嘲讽还是必然的：“有些同学呢，老师在这上面说话，他就头低低的，手还在桌子底下动阿动，以为老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忽然听班上同学都笑了起来，还有那厚脸皮的程彻也跟着一起。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莫名也被逗笑了。

　　“算了，今天开学第一天，我就放过你们，后天正式上学，再让我看见你们玩手机，我就德育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