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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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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沾枕就能进入一场昏迷式睡眠的程彻今天却罕见地失了眠,一是因为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不适应,二是因为他爸那句只开了个头的话。
所以我们家究竟亏欠他什么?
程彻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睛,突然发现……睡在下铺的人好像连呼吸声也没有。
他好奇地侧身,撑着身子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看程彻就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亮对上了沈木深同样睁着的眼。
程彻心里暗骂了句操。
太尴尬了。
这时候说些什么都尴尬,不说什么直接倒回去也尴尬。
总不能开门见山问“我爸我妈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吧……
本着话唠的本质,程彻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还没睡?不习惯么?”
沈木深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闭眼休息,能比干瞪眼强点。”
沈木深仍然只应了一声。
程彻与他无话可聊,只好又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玩消消乐去了。
————
次日下午一点五十八分。
程彻迷瞪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最后在自己书桌上望见了它。
怎么跑那去了?
他一边理着思路,一边下床,在看见下铺折的方方正正的被子后差不多就猜到了。估计是自己的手机通过上铺的镂空护栏溜了下去,砸到了沈木深床上。
他把手机揣兜里,打着哈欠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陈雪刚刚背上了包,又对着落地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听见程彻的动静,头也没回:“早餐给你放微波炉里了,要吃自己热一下,吃了东西记得把日日带出去溜溜,今早看他咬了狗绳在地上打滚,呜呜叫唤呢,怪可怜的。”
“哦,”程彻四下看了看,这才问道,“他呢?”
“谁?”
“你俩的宝贝新儿子小深。”
陈雪对着镜子补妆:“还问呢,人一早就出门兼职去了,哪像你,我早班都上完回来了你还在睡。”
程彻有点惊讶:“明天就开学了,他还在兼职,作业不用写的吗?”
“他开学转去你们三中,应该不用写作业吧,再说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假期最后一天补作业。”陈雪说完又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和你爸也劝过,高三了不比从前,一切以学习为先,兼职一类的可以先放一放,学费什么的他也不用担心。但小深这孩子倔,也独立惯了,不习惯让人帮他太多。”
“你呢,又太依赖父母,我和你爸昨晚还说呢,你俩这性格要是能互补一下就好了。”
两人没聊太久,陈雪就急急地赶着挤地铁上班去了。
沈木深是晚上十一点才回来的,陈雪给他留了门,他一进门就见那只被养的油光水滑的金毛一路飞奔过来,在他面前时又认清了他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主人之一,于是又急忙刹住车,但还是热情地摇着尾巴给沈木深叼来了拖鞋。
沈木深微微倾身,想摸一摸它的脑袋以示感谢。
但是被金毛跑步声惊动的陈雪此时却在客厅出了声,沈木深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小深回来了?”
沈木深“嗯”了一声。
“兼职就做到今天为止吧?明天三中高三就要提前开学了。”陈雪说。
沈木深沉默了半秒,然后道:“嗯,这个兼职就做到今天为止。”
刚从厕所里出来的程韦柯也开口道:“高三了学习压力大,别把自己搞得太辛苦了,兼职这些都停一停,等毕业了有的是时间,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和叔说,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沈木深默然地路过他们,离卧室差不多远的时候才道,“那我先回房间了。”
程韦柯和陈雪都笑得一脸慈祥地朝他点了点头。
沈木深先是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人应声后才推门进去。
屋里空调开的很低,程彻此时正披着一个小毯,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明天就开学了,今天得通宵赶作业,我开两档的台灯不影响你吧?你要是开灯睡不着的话,我可以去书房。”
沈木深摘下鸭舌帽,把它搭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不影响,没关系。”
快到十二点时陈雪端着两杯热牛奶敲开了他们的卧室门,分别见两人把牛奶喝完了,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递给沈木深。
“我刚才和你程叔叔翻相册时发现了这张照片,才想起来你和小彻小时候是见过面的,还在一起玩过一回。”陈雪在另一个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沈木深看向那张照片,照片上有两个小孩两个大人,长发披肩的那个是自己,一脸闷闷不乐,理着平头的另一个小男孩正咧着嘴对镜头做着鬼脸,应该是程彻。靠在程彻身边温和笑着的是程韦柯,很年轻,但和现在模样变化不大。
另一位大人也配合着程彻对镜头做鬼脸,也像个傻小孩。
见他看得认真,陈雪又继续笑着道:“小深小时候跟着他爸爸来我们家玩,那时候小深留着长头发,小脸蛋长得很漂亮,程彻一开始以为他是小女孩,闹着要娶他做老婆,把我们笑个半死。”
“然后你俩玩过家家,小彻太皮,非要给小深扎小辫,用的还是他幼儿园里相好的小女孩送他的粉红色头绳,结果技术不太好,把小深头发扎得乱成一团,梳不开,把人扯哭了,小深就往小彻脸上糊了两爪子,两人差点打起来,还好小深爸爸会劝架……”
程彻听得又觉好笑又觉丢脸,不愿承认道:“瞎说,哪有这种事,你儿子我从小乖巧懂事,平易近人。”
听她说完,沈木深也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细节。
他那时不是对长发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被寄在大伯家太久,头发长了也没人管,剪刀放在高处,他拿不到,于是只好顶着一头男女莫辨的长发。
陈雪笑道:“你爸也记得,你不信可以去找你爸作证——小深有印象吧?”
“嗯,记得一点。”沈木深记得回去的时候他爸就把他带到理发店,让老板给他推了个平头。
他看着照片,忽然又道:“陈阿姨,这照片能不能让我用手机拍一找?”
他第一次主动提出需求,陈雪有些意外,但还是颇为热情道:“阿姨早猜到你会想要,前天去修复老照片的时候多洗了一张,这张就送你了。”
“谢谢。”他捏着相片,抿着嘴很轻微地笑了一下,一直看着他的陈雪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城市里的夏夜听不见蝉鸣,半夜窗外落了一场急雨,不到二十分钟就偃旗息鼓,雨过后只剩外墙和窗上聚合的雨珠,时不时落在窗沿上,一声嘀嗒。
这雨声伴着暖黄台灯下传来的笔划纸业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轻响,莫名有些比静谧无声的夜更静的意境。
等程彻终于补完作业起身时,沈木深已然熟睡。
程彻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前,见沈木深枕边就盖着那张照片,于是他颇为好奇地凑过去,轻轻翻开照片,端详了一下照片上的一父一子。
他发现沈木深小时候长的比现在还白,漂亮得简直不像男孩。
那种漂亮不同于他的父亲沈大树的俊朗,两人长的其实并不像,连气质也迵异,程彻猜沈木深应该长得更像他母亲。
凌晨温度降了些,程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然后才分秒必争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程彻是被陈雪推醒的,陈雪大声说道:“快七点了,你闹钟都响了好几轮了你没听见?我和你爸在客厅的都听得到,快点起来了,人小深都在吃饭了。”
程彻于是迷迷糊糊地给自己套了件衣服,然后去厕所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一些,接着五分钟内完成洗漱,跑到餐厅里胡乱塞了两口。
他看见沈木深已经背了书包,于是也提上书包要走:“我走了。”
陈雪连忙拿了两瓶纸盒装的牛奶,给两人分了:“到学校里饿了喝。”
“程彻你今天自己开车吗?”
“嗯。”程彻应了声。
“那你给我开慢点,记得带上小深。”
沈木深连忙拒绝:“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坐车去。”
“刚好顺路,你俩还在一个班,也好有个照应,程彻开车挺稳的,你监督监督他,再急也要遵守交通规则。”陈雪看了眼手机道,“还有十五分钟上课,加油。”
走道里的那只鹦鹉也应声道:“加油加油加油!”
沈木深:“……”
习以为常的程彻穿好鞋,提上车钥匙,转头朝沈木深说:“走吧。”
陈雪没唬人,程彻开车的确很稳,虽然开的只是一辆电动车,但十分遵守交通规则,还礼让行人……
现在属于出行的高峰期,程彻开得非常自持,相较于别人的无孔不入,他矜持地从不插队,车开的没比步行快多少。
可能是意识到沈木深会着急,程彻安慰了他一句:“肯定要迟到了,开学第一天没有执勤,不会登记,安心。”
沈木深:“哦。”
结果刚过校门就见校门口凶神恶煞地立着两个穿着执勤服的主任,看见程彻就怒吼道:“程彻!”
“开车载人还迟到,我说过你小子几次了?还有上次让你好好佩戴校卡,你校卡呢?你小子就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吗?”
程彻从容不迫地从他俩面前开过,一路绕去后门。
“没关系,后门老伯人好,我们去后门。”
沈木深:“……”
去他妈的开学第一天没有执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