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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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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同学呢,我给你留面子,在这里就不点名了,本来我怎么看他也不该来这个班的,结果啪啪两巴掌打脸了。”
班上的学生又是一阵笑。
“已经高三了,有些同学我就没见他努力过,到现在还吊儿郎当的,说真的,如果不想学就回去学一门手艺,坐在这里面纯粹是浪费生命,”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浪费时间还挺快乐的?你们以为是自己虚度了时光,但其实并不是——”
“其实从来是时间在玩弄我们,时间从来不失去什么。所以我们不是要尊重这仅剩不到一年的光阴,而是要学着尊重自己的人生。”
“孩子们,我从业二十一年,除了希望自己的家人孩子能平安健康,还有一个美好的愿景,那就是希望你们未来踏出三中校门的时候,离开高中生活的同时,能获得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字句铿锵,自觉已经演讲到了感人肺腑的地步,但只有讲台座下的一半学生听了进去,另一半仍然浑浑噩噩。
王铿建清了清嗓子,又道:“今天下午开门考,考到明天晚自习,作息时间正常。待会班长带男生到一楼搬书,各组第一桌靠右的为该组小组长,待会负责发书。”
“老师,谁是班长阿?”第一桌的女生发问了。
“哦,忘了说了,暂时先定程彻为班长,半期考后班级有变动的话再换。”
还在低头玩消消乐的程彻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向王铿建。
王铿建:“就你了,还瞅啥呢,赶紧带男生下去。”
程彻:“?”
程彻把手机推回抽屉:“王老师,我觉得我无法胜任这个职位,班长还是给其他的优秀的同学当吧。”
“你还不够优秀么程彻?我今一到办公室就听德育处主任来找我告状了,以后班上钥匙归你管,你每天第一个来开门,我看你还敢迟到。”
“……”程彻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王铿建一脸凶色,只好识相地闭了嘴。
王铿建:“你知道人杨主任说你什么吗?他说你没有礼貌,迟到被抓了还敢跑,人直接在教师群里@我了,我多没面子,你说你一两次就算了,高一到现在都给我惹了多少祸了?”
程彻怕他唠叨没完,于是顺从道:“没错老师,我知道错了,我居然害您被批评,唉我太不是东西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铿建被他逗乐了:“你有种和杨主任也这么油嘴滑舌,你看他那个铁石心肠的人能饶你?你往他脸上喷油都没用。”
“这不是知道王老师您人好吗?”程彻知道王铿建同志吃软不吃硬,就好自己这一套,于是有恃无恐,“您最善解人意了。”
沈木深沉默地望向窗外,但王铿建与程彻的对话他却听得真切,他听程彻和这个班上的人说笑,觉得很有意思,但却有些微妙的羡慕。
突然,放在抽屉里的手机轻微地振了一下,他低头看,发现了一条用他爸手机发来的短信。他爸意外离世后,他的手机就被留在了他奶奶那里。
爸:沈大树那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不还的话我们就在这陪陪老人家。
沈木深的神色一凛,眼神彻底冷下来。
刚解决完程彻的王铿建正打算过来了解一下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却见他突然起身,沉着脸要从后门走出去。
王铿建:“沈同学,你要去哪?”
“厕所。”
“行,那我在这等你,待会回来我们聊聊。”
沈木深微微点了个头。
片刻后,五楼尽头的男厕所隔间内。
沈木深拨通了他爸的电话,只响了不到两秒,那边就被接了起来,沈木深沉声:“离我奶奶远点,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到底谁该报警?你爸沈大树欠了我们那么多钱,你别以为他死了这钱就能一笔勾销,我和你说,没门!这钱连本带利,现在是五十五万,父债子偿,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电话那头的男人恶声恶气道。
“那是沈大树欠你们的,和我们没有关系,”沈木深盯着面前的门板,一字一句道,“我最多只会偿还我爸留下的那套乡下房子的价格。”
他奶奶不愿意离开作为他爸遗产的那套房子,他专门查过,法律规定,继承了遗产的子女只需偿还与遗产等价的债务。
电话那头的男人骂道:“我去你妈的,这套破房子值几个钱,就一两间土屋一个院,两万块钱都没人买!”
骂完他又笑了:“那行,先挂了,我给你看点好笑的东西。”
对方挂断电话后,沈木深手机上的微信图标就突然多了一个点,他打开微信,却发现沈大树的微信聊天框又跳到了最顶上。
沈木深紧了紧拳头。
手机上显示对方发来了一个聊天邀请,沈木深点了接受。
画面晃动了几秒,接着对准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看向镜头,混浊的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表情是恐惧的,她伸手想夺回自己的手机,嘴里喊着“大树”。
那男人笑道:“我们不会对老人家怎么样的,我们只是想好好商量一下这钱该怎么还的问题。”
言外之意,我不会对老人真的动手,所以你报警也没用。
视频很快就被对方挂断了。
“操!”沈木深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声,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掌掐出血来。
与此同时,刚带着部分男生把二轮复习的材料搬回来的程彻被李豪耿怂恿着一块去上厕所。
“陪我去抽根烟呗。”李豪耿道。
程彻微微皱了皱眉:“你自己不能去?我又不抽。”
“哎好哥哥,咱不是要搭伙过日子吗?陪我去个厕所怎么了,我一个人去多寂寞。”李豪耿顿了顿,又打趣他道,“欸,那姓沈的真住你家阿?你这位新哥哥也太冷漠了吧,不知道的以为你俩压根不认识呢,不过人确实长的不错,思思姐亲自鉴定,可以和草草您一较高下的另一根草草……”
两人刚一踏进男厕所,就撞见了一脸阴沉的沈木深,李豪耿立马住了嘴。
程彻犹豫了半秒,正飞速思考着此时该打招呼还是不打,结果思考中人已经从他旁边擦身而过了。
就在程彻和李豪耿忍不住双双回头时,沈木深脚步一顿,转头道:“程彻,帮我向班主任请个假。”
“请多久?”程彻下意识问。
“不知道。”
还不等程彻答应,沈木深就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李豪耿虽然十分好奇,但还是没忘了自己来这的正事——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咋了?我看他刚刚撞见我们那眼神,有点像是想把我们杀人灭口的感觉,啧。”
“我怎么知道,”程彻对此也毫无头绪,接着他又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关你什么事儿。”
“也是,又不熟。”
沈木深乘坐公交到车站,又转坐了一辆直通乡下的大巴,在路上的时间挺长,他把自己账户里的所有钱都加了起来,加了足足三遍。
只有两万两千五百零三元,其中,两万块是办葬礼的时候他爸有两个在国外不能及时赶回来的朋友直接汇进他卡里的。
还有两千多,是他扣除半年来的生活费和房租后剩下的半年兼职的工资。
他一直花的小心翼翼,不必要的东西从来不敢买,就连花在吃饭上的钱,也是能省则省。
但还是只攒下了这么多。
沈木深把手机放回书包,睁着眼睛发了许久的呆。
他们家住在村里最僻远的地方,随着村里的新房一栋栋建起,村民们大都搬离了半山上的旧居,去了山脚下的新居,但沈木深他们家搬不起,只能留老太太一个人在老房子里住。
沈木深走上那段熟悉的山路,约莫着走了有十几分钟,才终于到了家门口。
家门口被泼了一地的粪便,围住院子的矮土墙上,有一行新写上的红漆字,油漆和地上的异味混在一起,闻了让人想吐。
他刚在家门前站定。
木门就突然被人由里向外踹开了,一个嬉皮笑脸的小混混露出了半个身子:“回来了怎么也不进来?”
沈木深抬眼,见老太太正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橘猫,在那群人的嘲笑声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你们走!我家大树要回来了,大树会打你们的,我家大树他不怕你们……”
那些人笑得更大声了。
“怎么样,钱准备好了吗?”有人出声问。
沈木深面无表情地跨过门前的那一滩污物,刚进院子就被一个高大的青年揪住了衣领,那男人刚要开口说话,沈木深却先他一步,一拳冲他面门挥了过去。
那人眼前花了一刻,两行温热的液体就从他鼻孔中滑了下来。
他震惊地痛呼道:“你他妈的!”
紧接着,在场的五个混混全部上手,和沈木深扭打起来来。
“大树!你们不要打我的大树!”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抱着奄奄一息的猫,无力地阻拦着他们。
不知是被其中哪位顺手一推,就往后踉跄两步,摔坐在地。
虽然沈木深出手又凶又狠,但到底抵不过五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联手,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业余的,靠讨债吃饭的职业混混,还是有点东西的。
“妈的,这小子打人也太狠了。”男人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脚踩在沈木深的后脑勺上,将他的脸往泥地上按,“你他妈再拽阿,我看你再拽,小兔崽子!”
刚刚被他一拳撞出鼻血的青年趁机重重碾了他两脚。
沈木深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方才下手最轻的那位拉住了还想报复的青年,摇了摇头道:“够了,别下太重手,闹大了要坐牢的。”
其他几人知道差不多了,就在沈木深旁边丢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
“三天内,往这个账户里先打三万块钱,不然我们随时来你奶奶家做客。”